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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也惭愧,须知我是受了高人指点哩!”
云霄道:“你说是那狂叟柳元善么?他对你早有指点?”
舒元笑道:“对啦!要不我哪敢这样放肆!”
云霄道:“但我还是佩服你这份机智。”
两人说笑着,继续往前走去,大约有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座深涧边上。
遥望对岸,只见松柏蓊郁,丛树林中,升起来炊烟缕缕。
高峰上,直挂下来一条绝大银龙,冰光耀目,隐闻瀑声轰轰。舒元道:“霄哥哥,深涧阻路,我们怎样过去呢?”
云霄闻言,一边扫目打量,一边暗自盘算,只见两岸相对,距离最近的一段,也有十丈左右,凭自己的轻身飞纵功夫,勉强可以飞渡,小叫化却就不行了”一时间,他却拿不定主意,默然无语,呆呆地沉思。
舒元何尝看不出来,他机智过人,早已猜到云霄的难处,忙道:“霄哥哥,你很为难是吗?”
云霄道:“元弟,你最近能跃到几丈?”
舒元道:“六七丈不成问题,再远了就不行啦!”
云霄:“你看,这两岸相隔约有十丈左右”舒元眨眨眼道:“我有个主意,你先纵过去,想办法丢过来一条绳儿,我就可以过去了。”
云霄道:“只怕不容易,在这深山之中,哪里去找绳索?”
舒元跌足道:“哎呀,你真是个笨哥哥,找根野藤也行么!当年咱们在北天山,不是常玩金线吊葫芦吗?”
云霄道:“你没见这遍地冰雪,哪里会有野藤?”
舒元把手一摊,颓丧地道:“那我们就只好呆在这里了”云霄寻思了一阵,猛地把双拳互击了一下道:“有的,我背你过去怎么样?”
舒元摇手向后退了一步,笑道:“得啦!我今年才十五岁,摔死了太冤,再说还没有讨媳妇,死了心也不甘。”
云霄道:“兄弟,你就这样看不起哥哥么?”
舒无闻言心中一动,大眼眨了两下道:“霄哥哥,咱们回去吧!”
“回去?”云霄讶然道:“咱们来干什么来了?”
舒元朝着云霄使了一个眼色道:“现在哪能管他那么多,再说对付天蝎教的事,可不是你我的专责,咱们总算尽到心了。”
云霄睿智超人,一点就透,已然看出来小叫化的心意,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也只有走了,但咱们回去怎样向人交代呢?”
舒元道:“那容易,咱们回去也不必去见狂老头,径直赶到梅岭,当着天下群雄在座,向大家宣布。”
云霄道:“宣布些什么呢?”
舒元道:“宣布雪山双奇的十大罪状”此际,在一堆冰雪崖中,隐藏着一个人,正是那百愚上人古百愚。
他一听舒元要向天下群雄宣布他们的十大罪状,心中暗笑道:“好小子,口气不小呀?我得听听我们有什么罪。”
云霄笑道:“元弟,你别胡闹了,双奇二老有什么罪呢?”
舒元笑道:“他们以大欺小,恃技凌人,这是第一、二两罪,可对?”
云霄道:“何以见得?”
舒元道:“咱们和他一见面,片言未问,动手就打了我们两个巴掌,是不是以大欺小,仗着他们武功高,明知咱们打不过,却偏偏要和咱们比剑,算不算恃技凌人?”
云霄一拍手道:“对!事实俱在,还有柳蝉姑娘作证,不怕他们赖。”
暗中的百愚上人也在心中一凛,忖道:“对,这点把柄让他抓住了。”
云霄道:“还有呢?”
舒元道:“言而无信,忘恩负义,这是三、四两罪。”
百愚上人暗中道:“胡扯八道,好小子,你要说不出理由来,看我不劈了你。”
舒元又道:“贱视人命,奸淫邪盗,坐地分赃,卖友求荣,祸国殃民,罪大恶极,你算算看,是不是十大罪状。”
云霄忍不住笑得打跌道:“你越说越离谱,根本胡闹嘛。”
舒元仍是神色肃然道:“你听我解说嘛,管保你心服口服。”
云霄笑道:“好好,我听你说!”
舒元道:“在峰下那千痴老儿不是已然承诺出山了么?但半路上又改了主意,安下了什么三关四关,说话不算数,是不是言而无信?”
云霄道:“是的,是的,是言而无信。”
舒元道:“听说当年双奇曾被那琴剑书生薛沛才追得走投无路,如不是狂老儿出头说服了姓薛的,他们会有今天的声名吗?
江湖上讲究的是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请他们出山,可不是咱们的主意,是狂老头千恳万求,还让他孙女儿为伴,咱们才来的,可对?”
云霄道:“是这样的,这和忘恩负义有什么关系?”
舒无道:“咱们虽是送信来的,以情理上论,却与狂老头来一样,打狗也看主人面嘛!他们就该善清远送,最低限也不能故意刁难呀!他们这样地设险阻碍我们登峰,分明是看不起狂老儿,岂不是忘恩负义?”
云霄笑道:“对,是有点不够意思。”
暗中的百愚上人心道:“好小子,伶牙利齿真会褒贬。”
舒元又道:“至于说那贱视人命,你想吗,幸亏咱们练过几天功夫,虽然进不去映雪峰,但还不致会伤着哪里,如果能耐差一点,冰雪上一失足,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活活的一条命,完了。”
云霄道:“我想你这条奸淫邪盗的罪,加在他们头上,只怕难以成立吗!”
舒元道:“他们不肯出山,一定是和天蝎教的一班狐狸精沆瀣一气,如不然怎么甘愿负不义之名,拒绝狂老儿之请呢?和那些坏人在一起不会有好人,全是些奸淫邪盗之辈。”
云霄笑道:“好兄弟,这一条罪名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百愚上人却在心中暗骂道:“好小子,真能胡扯,这才叫做欲加其罪,何患无词呢!”
云霄道:“第七罪是坐地分赃,怎么的说法?”
舒元笑道:“和天蝎教中人混在一起,还能够不偷不抢,以他们的身份名位,当然是坐地分赃了。”
云霄道:“那卖友求荣又是什么理由?”
舒元道:“不买老朋友狂老头的面子,甘心为邪教走狗,又抢走了柳姑娘去送礼,岂不是卖友求荣吗?”
百愚上人听小叫化舒元越说越不象话,最后竟扯上了姑娘,可就耐不住怒火,一长身纵了出来,喝道:“好小子,你可把我们雪山双奇糟踏苦了,依你那样说,我们老哥俩还是人吗?”
云霄和舒元两人,一见百愚上人遽然现身,虽然明知他早已隐身在侧,可没料到会现身这么快,心中微微惊凛了一下。
舒元笑道:“啊!古老前辈已偷听了很久啦,你凭心而论,我说的是不是句句实言。”
百愚上人冷哼了一声道:“你是句句胡言。”
舒元笑道:“好!就算我胡说,不过在天下英雄面前,自有公论,霄哥哥,咱们就走吧!”
云霄的性情本就放荡不羁,因家中连遭变故,使他变得消沉,似乎有很多心思,难向人言。
这么经小叫化舒元半天的引逗,由不得豪情大发,可言放荡地一声大笑道:“走,咱们是得走了,元弟,记着,雪山双奇十大罪状之外,再加两罪!”
舒元一见云霄豪气发了,他也觉得分外高兴,笑道:“什么两罪?”
云霄道:“以武林前辈的身份,窥人阴私,藐视江湖规矩,颠倒是非,岂不是应得之罪?”
舒元拍着手笑道:“对呀。凑起来成了十二大罪啦!”
两个人一唱一和,手舞足蹈,对于身旁站着的百愚上人古百愚,竟如不见。
说着,说着,两人竟真地转身向峰下走去了此际百愚上人的心中,可说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准知道,两人只要真的向天下公布自己的不是,雪山双奇这块招牌,就算是砸定了,还可能引来不少麻烦。
最难解说的,就是那狂叟柳元善,他性情偏激,如听这两个小子回去一说,那还得了,就许立时找上映雪峰来,可就有理说不清了。
他心念连转之下,只好忍下这口气,忙道:“二位留步!”
二人走没几步,听到百愚上人的招呼,语气中,已没有了火气,就知是情怯了,互视一笑,停步转身。
舒元笑道:“老前辈,有什么交代吗?”
百愚上人道:“小兄弟你刚才那一篇大道理,我全都听到了,当然多有不合理之处,可是,我们自有苦衷,迫不得已,还请你们原谅。”
舒元心中暗骂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前倨后恭的样儿,更惹人烦。”
云霄却是态度和缓,微笑道:“但不知二位老人家有什么苦衷,可否赐告?”
百愚上人道:“我和痴老儿当初归隐映雪峰时,因怕心志不坚有违初衷,所以定下了三关的规矩,如能有人通过三关,我们才能出山,否则”舒元接口道:“否则就老死深山之中,可对?”
百愚上人点头道:“是的,但那却是无法,武林中人最重承诺,所以,我们不能自毁誓言。”
云霄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破例”舒元插口道:“我们不是已过了一关了么?”
百愚上人道:“是的,但还有两关,二位如不累,咱们不妨应个景儿怎样?”
云霄闻言斜睨了舒元一眼,舒元微微一点头,他爽朗地一声轻笑道:“好,我们也正想见识一番。”
百愚上人道:“这第二关是文关,说来很简单,是由我说出个酒令,你们能对得上,就算过去了。”
舒元笑道:“这倒好,我就最喜欢对对儿”云霄道:“但不知如何对法?”
百愚上人道:“你可读过战国策么?”
云霄点头道:“读是读过,但却不甚熟。”
百愚上人道:“战国策上秦字最多,咱们就以秦字说起怎么样?”
云霄道:“就以秦字说起吧!不知如何对法?”
百愚上人道:“把战国策上的秦字,或句,或读,从一个字起,和宝塔诗样的,加到十字为止,句句不离秦字。”
云霄想了想,笑道:“好,就这样,请老前辈先说。”
百愚上人凝思了一下,朗声念道:“秦,韩秦,韩与秦,韩不听秦,韩谒急于秦,韩必入臣于秦,韩出锐师以佐秦,韩令冷向借救于秦,韩相公仲韩侈之秦,韩为中军以与天下争秦。”
舒元笑道:“我有了,你听着,秦,苏秦,仇与秦,连兵抗秦,这个这个
三户亡秦”云霄笑道:“好啦!好啦!元弟算了嘛!”
舒元道:“好!听你的!”
云霄朗朗大声道:“秦,魏秦,魏攻秦,魏不胜秦,魏欲盟于秦,魏折而入于秦,魏王且入朝于秦,魏因富丁巨合于秦,魏令公孙衍主和于秦,魏请无与楚遇而合为秦。”
他刚刚念完,百愚上人倏地击掌道:“好!对得好,这要是没读过战国策,根本就对不上。”
舒元道:“我不也对上了一半吗?”
云霄笑道:“你那一半,简直是胡诌嘛!”
舒元笑道:“不管怎么样,咱们两人总有一人对上就行了,这一关总可以过去了吧!”
百愚上人哈哈笑道:“过去了!过去了!现在就剩下第三关了。”
他说着,弯腰拾起垂到涧下的钢索。
舒元突然道:“嘿!我们真笨,怎么在这里站了半天,竟没发现钢索!”
百愚上人膘了他一眼,转又凝神运气,倏然一振臂。
就见那条长长钢索,宛如平地飞起一条极长的金蛇,在空中掣动了几下,然后平平直直地向对岸伸出去。
云霄见对方内力果然惊人,能够把这条长达十丈的软索,平着挺向对岸,虽然末梢处微向下垂,但角度不大,不细看是难以看出来,不由心中一凛。
舒元眨了眨眼道:“老前辈,你是不是要我们也照样来一下啊?”
百愚上人道:“这一道关是考验你们的轻身功夫,要请二位从钢索上走过去。”
舒元不由失惊道:“啊!要从钢索上走过去啊?我的天”云霄凝视了一阵道:
“好,让我先试试看。”
他说着纵身跳上了钢索,便一步一步,从容向对岸走去。
前行约有两丈左右,他是越走心中越寒,往下看,涧中全是积冰,犬牙矗立,如果失足坠下,准得筋断骨折,他哪敢丝毫大意。
他提足一口真气,战战兢兢,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当他方行到五六丈远近,百愚上人突然由鼻孔中哼出来了一声,大袖连着几扫,那条钢索忽然左右摆动起来。
云霄不禁大惊,急忙施展千斤坠的功夫。
哪知钢索并不结实,也许是云霄用力大了一些,忽然中断。
百愚上人惊叫了一声,顿足就向涧下扑去。
崖壁上只留下舒元一个人,他呆呆地站着,眼泪夺眶而出。
心想:“霄哥哥一世英雄,想不到就这样死去,都怪雪山双奇这两个老不死的,玩出这鬼名堂害人”心念转处,又忖道:“霄哥哥死啦!我得替他报仇,罪魁祸首就是雪山双奇,我得找他们去”哼了一声,就顺着崖壁向上跑,打算找个窄的地方,跳过对岸,找上映雪峰去。
就当他跑没几步,忽见一条人影,宛如鹰隼般直飞上来。
目光到处,那条人影除了云霄之外,还有谁?
舒元的心中,由极悲变为极喜,高喊一声:“霄哥哥!”
他在大喜过望之际,忘了身前乃是万丈深渊,一抬腿直向崖外冲去。
“呀”惊悸的一声惨叫。
小叫化舒元失足,就如滚元宝似地落下涧去。
“元弟”云霄也惊叫了一声。
倏地从涧底响起一声长啸,就见一条黑影,迎着那坠下的舒元,飞纵而起。
空中一踩残冰,身形又斜着一掠,探手抓住了舒元的腰带,又是一声长啸,灰鹤也似地飞上岸来。
原来那救舒元的,乃是百愚上人古百愚。
他本是下去救云霄的,但当他身方落在积冰上,忽见云霄已然纵起,打心眼里就佩服这年轻人的功力。
就在这微一迟疑的瞬间,却碰上了舒元的失足,总算救了一人。
一上得崖来,松手放下了舒元,满含歉意地道:“一时疏忽,没想到钢索年久易断,几乎闹出人命来。”
云霄却不听这些,他心急的是舒元是否受伤,忙弯腰抱起小叫化,道:“元弟!元弟!你”舒元一翻眼,微微一笑道:“霄哥哥,我没事,你呢?”
云霄道:“你看,我不是很好么?”
就在这时,远远从松林深处,飞驰而来一条人影,乃是那小姑娘柳蝉。
她边跑边叫:“霄哥哥,舒弟弟,你们两个真不含糊,能过这雪山天堑一关!”
喊声一落,人就到了三人跟前。
舒元苦笑了一下,道:“是不含糊呀,那可是霄哥哥,至于我吗?”
柳蝉道:“难道你不是飞渡过来的吗?”
舒元笑道:“我呀,我是滚过来的哟!”
柳蝉秀目眨了几下,诧异道:“滚过来的?那是什么功夫呀?”
云霄笑道:“元弟新练成的拚命功夫!”
柳蝉乍闻二人之言,有些不懂,秀目连眨了几下,再看二人情形,忽然悟了过来,笑道:“原来舒弟是跌下涧去,又被人救上来的呀!哈哈!真好玩。”
舒元扮了一个鬼脸,笑道:“还好玩呢?我是只敢玩这一次,简直是玩命嘛!”
百愚上人眼看这三个小儿女天真无邪,活泼生动,突然兴起一阵身世凄凉之感,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云霄等三人可都是性情中人,闻叹声再看老人神色,即知触动了感怀。
柳蝉立如小鸟依人般,投向百愚上人的怀中道:“古爷爷,等咱们回到柳叶渡,我叫春儿跟着你,可好?”
百愚上人苦笑道:“你家就那一条根,我怎能夺人之所好!”柳蝉笑道:“那么我跟着你,可好?”
百愚上人摇头道:“你也不行!”
柳蝉道:“那为什么呢?”
百愚上人笑道:“你忘了,女孩子是要嫁人的呀,我还不是一样的孤单。”
云霄笑道:“老前辈,你放心嘛,云霄准能为你找个好徒弟,不过,他可是很调皮的呀!”
百愚上人看了舒元一眼,笑道:“不会比这小乞儿再坏吧?”
云霄道:“也很难讲,不过你想要老实点的也行。”
百愚上人道:“最好是调皮一点的,老实人没用。”
“那不行,我要老实点的,调皮的孩子心眼多,我痴老头怕上当。”远远传来了千痴上人的声音。
几人闻声,又一细想千痴上人屡次都吃了小叫化舒元的亏,不禁全都大笑起来,笑声荡漾在映雪峰顶,这声音是双奇多少年来都没听到过了。
笑声驱散了阴霾,当空现出了一轮红日,照澈着大地,一向孤寂的映雪峰,似乎也有了生气。
三天之后,从大雪山上下来了二老三小五个人,渡过了金沙江,直奔灌县买舟东下。
这五人正是雪山双奇和云霄等人,他们乃是去黄山闯湖海赵七怪一年一度的中秋之约。
入暮时分,船已过了江口。这一段乃长江的上游,氓江的下游,正值月白风清,浪平水静,一叶扁舟,荡漾于江中,使人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愉快。
正当几人心旷神恰之际,忽然下流传来一阵喝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