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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沈雁飞身负数伤,奋力跃出院墙,更不迟疑,施展开脚程,向北直奔。
北向而走,分明是往那位一见钟情的姑娘家里奔走,这个决定,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何缘故。
这时肩腰腿臂都负着伤,鲜血涔涔,滴向地上。
可是他那强烈的求生本能,使得他无暇兼顾,根本没有想到浑身之伤。
人的心理力量,往往能控制生理,正如许多文弱的人,在猝然来临的情形下,诸如失火之类,往往会做出一些平日认为不可能之事。
此刻的沈雁飞,情形正复如是。
在黝暗的黑夜中,他穿越过树林和灌木丛,这条路径对于他似乎很熟悉了。
身上之伤,偶然被枝叶擦着,便一阵疼痛。
忽然间他一皱眉,身形倏住。
这刻他置身于一片林子之中,故此四下甚是黝暗,夜风刮过林子,树叶都发出悲啸之声。
沈雁飞虽然不免觉得凄凉孤独,而且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此生此世,他将不会淡忘今晚的经历。
特别在夜间的林子里的气味。负伤,逃亡,以及孤独等情绪综合起来的特别味道。
不过他这种情绪只在心头一掠即过,他那受过高度训练的心灵,理智地考虑着另一件事,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那便是他知道有些黑道中的高手,追踪能力非常高妙,只要遗留下一点儿线索,不单是遗留足迹或零星东西之类,便可以跟踪追查判断。
甚至有些人说,他们的嗅觉训练得极为灵敏,有如猎犬般,能够从一个人走过时,遗留下的气味跟踪追查。
当然他不相信真有这么厉害和奇怪。
然而他又确知这等黑道高手,对于追踪之事,的确是各有一套,十分奇怪然而有效的一套。
加之身手高强,反应敏锐,头脑灵活,往往一点儿破绽,他们便毫不犹疑地追查到目的物。
他本身乃是黑道盟主修罗扇秦宣真一手培养出来的异才,当然了解这一切。
是以他在身上负伤处受枝叶擦着而疼痛时,便立刻想起这重要的一点,便是他既然负伤流血,不论他躲到什么地方去,人家总会很快便把他找出来。
最多也不过藏个一夜,到了天明,一切看得清楚之后,他便难逃魔掌了。
在黑暗中,他慢慢摸索身上的伤处。
那些地方,全都衣服破碎,鲜血腻黏黏地弄得一手尽是。
他大大担心起来,不是为了伤势,只要他走得动,这些伤势便可不放在心上。
然而讨厌的鲜血,滴在地上,却留下给敌人追捕的明显痕迹。
“真讨厌,这些鲜血。”他沉思道:“我这一阵子奔跑,全身血液加速运行,即使想止血也不行,那么怎么办呢?”
风刮林啸,夹杂着许多别的声音,使他忽然疑心起来,侧耳细听。“他们重人书房,定是那田老魔发现了地洞,哼,好在我早已把紧要的东西带走,哎,那瓶九转扶元散若是带着,这刻我就不必这么狼狈了。”
“嘿嘿。”他在暗中冷笑两声:“老魔们慢慢搜索吧,那儿的珍宝只要缺了一件,便得拿头颅作抵。谅他们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师父要是在庄,事情便大不相同了,他老人家大概只须数招,便可以将这干魔头打发,咳,我几时也练到这地步呢?”
他的思路忽然转到那本秘籍上,记起了修罗扇第八式。
那是一连串的简单动作,分附在修罗七扇的每一招之上。
然而仅仅加多了这么一点动作,威力便有天壤之别。
正如射箭,除了两膀气力之外,只差那么一点儿姿势,射不好的永远射不好,除非他的姿势校正过来。
“可是那要童身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啊!”他忽然大为吃惊地想:“早几个时辰,我仍然不必被这问题困扰,可是如今”从这一点,他联想起祝可卿来,在那时候,她婉转娇呻,却没有半点儿不愿之意,他记得那时候,他已经疯狂了。
“简直像一匹野兽。”他对自己下个评语,然而面上却泛起满意的笑容。
世上的人们,有多少不是愿意化为这种野兽的?也因为这种兽性,人类建立了种种可以赞美的制度,创造了不朽的文明。
但另一方面,也制造黑暗,惨无人道的黑暗。
他这样地胡思乱想,并非白费工夫,因为他纵然要草草包裹伤处,也得等到稍为平静之后才有效用。
“血儿们流吧,反正他们不能追踪至此,流到没有了,我再不着痕迹地离开、我非得好好地和那些老魔们斗一下不可。”
他嘿嘿冷笑两声,坚忍地屹立不动。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流血过多,影响更大,但他又有什么法子呢?只好等到血流稍缓,才能裹扎起来啊。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他微微感到晕眩,可是他也知道鲜血已经涔涔流出。
于是他咬牙脱掉已经破了三处的上衣,撕成几条布带,匆匆包扎起来。
只要支持到祝可卿那儿,再流血也不妨事了,他甚至开玩笑地想看自己可能已经没有血可流,这个想法相当残忍,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林子在夜风中太不能安静了,发出种种天籁。
他暗中运功行气,但觉真气虽然流转无碍,但四肢百骸有点儿发软。
盘算了一下,觉得不能直奔祝家,只好拣稍为偏西的方向,开始奔逃。
这种黑夜亡命的滋味,在他并非全无经验。
不过以往的那一次,他还是一个被娇纵得胆大妄为的小伙子,现在他不但长大了,而且也多了坚忍的担当能力。
尤其有一身艺业,他再不会想到鬼魅等无稽之物,却提心吊胆地和那些名震江湖的老魔头斗法。
他忽然强烈地想念起可怜的母亲,在他最艰危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她,那位肯毫不犹疑地付出一切,以求羽翼他的母亲。
分别了这些年,不知她的景况如何?也许像往昔般沉默地生活下去,但必定会苍老不堪,也许她已经下面的他不敢推想下去,心中掠过不祥的阴影。
当她把仅有的儿子也失去之后,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吗?修罗扇秦宣真曾经传命他赶赴江陵,与瘟太岁穆铭会合。
这刻,他想起这个命令,心中不禁怦然大动。
他可以乘机返家一行,探视母亲一下,把一切都弄个水落石出。
即使母亲已死也罢,他总得知道啊!
他谨慎地纵跃着,尽力避免留下任何形迹。
已经走得够远了,他折向东方,石陵镇就在那边,相距约有五里之遥。
这刻已是宵残时分,天上群星渐隐,天边虽然未曾露出曙光,但空气变得更清新,似是预示清晨即将来临。
他掠过一片莲池,穿过一座竹林,眼前却是座庵庙。
一切静寂如死,他知道这座庵庙乃是清规卓著的紫竹庵。
他懒得从上面纵越而过,因此他沿着一堵墙缓缓前走。
墙内忽然一声清磬之声,划破了残夜的死寂。
那声音生像是在他身侧发出,因此把他吓了一大跳,疾然一掠上墙,探头下望。
但见院子里花树处处,修篁在风中摇曳生姿,虽在夜间,仍然感觉出一片清幽恬静,然而院中一丝入影也没有,使得沈雁飞讶异四顾。
又是一声清磬,从院子里的屋中传出来,沈雁飞哑然失笑,飘身下地。
“啊呀,转眼天就亮了,尼姑们敢情已起来做功课,我得快一点才好。”他想,心中一急,撒腿疾走。
五里来地,在他这种疲乏之师,可不能算近,当他跃下祝可卿所在的院子中,心力忽懈,但觉浑身疲软,再无气力可供奔驰。
他缓缓走进祝可卿房中,却见当中帷幕拉严,把这房间隔为两进。里面透射出灯光,一似尚未就寝模样。
早先他离开之时,祝可卿本已睡着,现在既然有灯光,定是她曾经醒了,那么她当然发觉了他留下那玉环而悄悄走掉之事。
他一面筹思解释的话,一面走过去,掀开帷幕,刚刚把头钻进去。眼前一幅景象,使他大大一骇,浑身一震,竟然不能移步。
但见床上的躺着祝可卿,全身兀自赤裸,可是身躯僵直,平卧在衾被上。
双目紧闭,粉颈上一条红续带,搭住咽喉之处,生像是睡在床上而自缢身亡的样子。
床头的小几上,一根蜡烛燃着,火焰不住地跳动,以致明暗不定,平添一种恐怖气氛。
沈雁飞一看便知她乃是悬梁自尽,然而不知如何那红绫带断了,她的人也卧在床,绕在脖子上。
若说是有人把地搬到床上,那么总该替她盖上被衾,纵使不便替她穿衣的话。
“她何以寻自尽死了?”他想:“唔,仅仅是为了我的缘故吗?那么太把生命看得轻践啦,我怎么办呢?是立刻离开此地?抑是暂时歇一下?”
他悲哀地叹口气,眼光从她身上移开,忽然定在床后那些箱子上。一个歹念掠过心头,他迈步走将进去。
原来他想理索一下箱子,找点金银之类,以充路上盘缠。
可是当他到了床边时,忽然摇摇头,摒弃了这个龌龊的念头,终究他人性尚在,在这种气氛之下,他焉能再动手找寻属于她的财帛。
他的眼光再落在她的面上,忽然大大吃了一惊。
他仿佛瞧见她微弱地呼吸着,而且面色并不如已死之人般惨白可怖,当下一俯身,耳朵凑在她软滑雪白胸膛上,细细听着。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抬起身左手把她身躯扳起一点,右掌一挥,击在她后心命门穴上。
他这种手法与普通武林大不相同,只看他能以修罗扇施展敲穴之术,可以使人潜易筋骨,变得力大身轻这一点,便可推想到他的拍的一掌,妙用较之寻常手法又大相径庭。
祝可卿哇地吐出一口浓痰,飞坠数尺外的地上。
随即身躯一软,无复像早先那么僵直。
她的眼睛也睁开来,神气虽不免萎顿,但已像个好人般,呼吸立时恢复正常。
沈雁飞抱着她,轻轻呵慰道:“你怎么啦?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啊?”祝可卿忘形地搂住他,道:“你你真的回来了吗?”声音甚是嘶哑。
“啊,她的嗓子也给哭哑了。”他想,一面伸手抬起被衾,替她盖住下身。
“你以为我不回来吗?”他笑着问,显得很真诚的样子:“可是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在后你不可再胡思乱想。”
她十分相信地点点头,像头小猫似的偎在他怀中。
可是她立刻发觉地上衣已脱,浑身血痕斑斑的狼狈样子。
“你又遇上那个人?哎呀,这么多地方伤了,可觉得痛吗?”
沈雁飞一歪身,躺在床上,疲乏地道:“不是那个老秃,是另外两个人,不过这些伤都不要紧,只是血流得多。”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祝可卿大惊,顾不得全身赤裸,爬将起来,仔细瞧他的面色。
沈雁飞喃喃道:“我要睡一会儿,你也躺一会儿嘛!”
祝可卿轻轻应了一声,见他并没有什么,便稍稍放心。这时才赶紧穿好衣服,下床替他脱掉鞋子,以便他能够睡得舒服一点儿。
她一径以为是沈雁飞及时赶到,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而且表现得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无情,立刻又变得快乐起来,盘算了一下,虽很紫竹庵白云老尼的冷酷,但抵不过热爱沈雁飞之心,于是又动了往紫竹庵求药之心。
稍为安排一下之后,她自个儿乘一顶软轿,到了紫竹庵。
在那幽静清雅的独院里,她找到了白云老尼。
“阿弥陀佛,祝小姐好像有点着急的样子,是吗?幽冥路远而来往自如,亦一异数。”
祝可卿一时没有悟出老尼言中之意,款款跪下,哀求道:“老师父务请大发慈悲,可卿求求你”白云老尼哺哺自语道:“慈悲宝筏,难渡情海沉溺。阿弥陀佛,这儿有一小瓶杨枝宝露,功能起死回生,脱胎换骨,特别是真元已丧,也能重筑根基,喏,你拿回去吧,贫尼出世已久,昔年行走江湖应用之物,俱已抛弃。这一小瓶杨枝宝露,已是最后五滴,祝小姐不妨自服两滴,其余的也足够了。”
祝可卿一听白云老尼答应,喜不自胜,连白云老尼后来说些什么,都没有听进耳中。
回到家里,先向父母处敷衍一会儿,然后回到房里。
小婢杏花守在房里,见小姐回来,宛如释掉重负地去张罗别些事情。
视可卿唤醒沈雁飞,把那杨校宝露尽数给他眼下,白云老尼语含深意,要她自服两滴,她不知是没有听见,抑是故意如此,完全给沈雁飞眼下。
沈雁飞但觉清香满颊,浑身说不出那么自在,有点儿像腾云驾雾的样子,复又一头倒下,沉沉酣睡。
这一觉直睡到半夜,才醒过来。
便见房中灯火甚亮,祝可卿衣不解带地侍候在旁边。
他觉得不但完全康复,甚至比以往更好,对于祝可卿的情意,不由得十分感动。
两人温存了好一会儿,他道:“我必须要走了,而且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但不久我便会回来。”
祝可卿瞪大眼睛,焦急地等他再说下去,别离有什么要紧呢?假如有希望的话。
于是她渴切地等候他说下去,究竟回来之后,又怎么办呢?沈雁飞没有说下去,俏皮地捏捏她的玉颊,道:“你会想念我吗?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哀伤地垂下头,此刻,她稍稍浮起误付感情的悔恨,而且非常遗憾失望,因为他连一句美丽的谎言,也吝于施舍。
沈雁飞吻她一下,蓦地走出房门去,转眼间已跃出院子。
这刻除了有点饥饿之外,其他各方面的情形都很好,甚至功力几乎又觉得深进一层。
出了石陵镇,忖想一下,便决定一直南下,不再回七星任去,以免耽搁时候和被敌人阻截。
好在他出身黑道盟主门下,并不忌讳抢盗之事,那等如遍地金银,任他攫取。
而有了银子之后,马匹衣服都不发生问题了。
黎明时他已走出二百里地,到了郑州府。
穿城而出时,胯下已骑着一匹骏马,身上衣服簇新,一点也没有遗留下昨夜那般亡命的痕迹。
此刻,他精神奕奕,虽然昨夜通宵奔驰,而且又兼伤后,但那杨枝宝露的灵效,的确是十分神奇,仿佛将那灵效较缓的冷云丹的力量也一同发挥出来,比之未受伤前,更见奋发,举手投足间,内力奇重。
他一改小心戒备的态度,张扬地骑马南下。
前天晚上的两个魔头,虽然直到中午时分,仍没有露面,但他确信很快便会追踪到。
他正要两个老魔赶到,以便再斗一场,论招数他是毫不畏怯,只在内力和临阵经验方面弱了一筹。
如今内力大见进步,可能已和那两名老魔相等,故此大可一战,纵使输了,也尽可从容逃走。
午后申刻时分,他到了许州。
徐徐按辔入城,但觉繁闹虽不及郑州,但因位居全省中心,故此也相当热闹。
马行得得,街上之人都不禁直着眼睛向他打量。
沈雁飞据鞍顾盼,俊美的面上,颇有自豪之色。
一家饭馆的招牌把他的饥饿勾起来,勒马探头一看,但见馆子里头倒也干净,而且客人甚少。
于是下了马,自有伙计接过缰绳,拴在门前。
他刚刚在内进的一副雅座坐下,点了酒菜,只听步声连响,拥进四五个人,就在当中大圆桌子团团坐下。
沈雁飞打量几人一眼,便知他们俱是练武之人,从店伙招呼时熟悉的情报推想,可能是镖行中人。
圆桌对面那人忽然瞧见沈雁飞,见他眼神极足,而且又毫无忌惮地直瞪着他们,便用手肘碰碰隔壁的汉子。
他们两人这一注视,其余背着他的三面,全都扭头来看他。
沈雁飞见惹起他们注意,虽然不惧,却亦不必惹这闲气,使移开眼光,不再理睬他们。
顷刻间,伙计送来三盘小菜,一大碗面条,还有八个馒头。
那边圆桌的五个人,全都讲异地瞪大眼睛,看看这个使美文弱的少年怎生吃法。
沈雁飞毫不在意,任得那些人凝眸注视,自管自大吃起来。
转眼间,所有东西都进了他的肚子,他舒服地喝口温茶,透了一口大气。
他的衣服虽是鲜美整齐,相貌俊美,但举止却不温文,带出粗矿的味道。
那些人见他把银子啪地摔在桌子上,却是一锭两许重的银锞子。
其中一个微哼一声,倏然站起来,一径走到沈雁飞面前。
沈雁飞一抬目,看出这个早先背面向他的,敢情是个公人,那颗心打个转,已知必有一番麻烦。
忽听一个人叫道:“贾头儿快来。”
这个公人本待开口,一听同桌之中叫声中带出焦急之色,立刻一转身,走回那张圆桌,口中应道:“关兄有什么事?”
沈雁飞冷淡地耸耸肩膀,站起身,一眼瞧出饭馆门外,忽地猛然又坐下。
原来馆子外面的街心,两个人刚好停步,扭头四顾。
正是金蛟尺田俊和仙人掌仇公远。
“老魔们追来了。”他微微吃惊地想。
虽则他有意把这两人招来,但事到临头,那两名老魔并非等闲之人,是以禁不住心中大动:“我且不要现身。”他继续想:“倘若他们走过了,我便反而追踪在他们身后,也让他们吃惊一次。”
他想到这里,不禁微笑起来。
却见当中那张圆桌数人,此时俱都齐齐凝神外瞧,早先那个唤回贾头儿的姓关汉子,认得两魔头来历,是以急急将他唤回来。
门外两名老魔忽然转身,直向这馆子走来。
沈雁飞鸣鸣一阵心跳,右手探袖摸着修罗扇柄,准备应敌。
金蛟尺田俊和仙人掌仇公远大摇大摆地走进馆子来,两人眼光如电,在店内环视一周,齐齐在沈雁飞面上掠过。
鼻孔里微哼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话,径自在近门处一副座头处落座。
沈雁飞见他们并不发作,心中大诧,本是作势欲起的身躯,反而坐实椅上。
两名老魔大声点菜要酒,望也不望当中那几个人。
其实他们早在进店时瞥视过,而只须一眼,便深悉这几个人的身份。
现在他们的目的在乎沈雁飞,加之这些年来,自身也没有做什么案子,是以虽见其中两个乃是公门捕快,却毫不在意。
瞥见那贾头儿和另外一个捕快,蹶然起身离座,一个匆匆出店去了,贾头儿却笔直走到两名魔头面前,抱拳道:“敢问两位老人家尊姓大名?”
田仇两人一齐凝眸而视,四道眼光赛似电光,贾头儿不禁退开一步。
馆子里气氛忽然严重紧张起来。
沈雁飞不禁替那人担心起来,想道:“即使你认出这两人来历,也不该这么冒失莽撞啊,人家只要一伸手,凭你们这许州府就担待得起吗?”
金蛟尺田俊冷冷道:“头儿你是问咱们兄弟吗?老朽姓田名俊,这位老弟姓仇,名公远。”
贾头儿立刻又拱手道:“果然是田仇两位老人家,倒给我问对了,哈哈”这两声哈哈,打得不太自然,显然此人心中闹鬼。
“头儿找咱们干嘛?”仇公远冷冷说,言下大有瞧不起这捕快之意。“本来不敢惊动两位,可是吃的这口衙门饭,任什么都是不由自主,嘻嘻,目下另有一位老先生,正想找两位见见面。”
仙人掌仇公远翻翻白眼,那金蛟尺田俊已道:“哦,有位老先生?是姓什么的?”
那边的沈雁飞连耳朵也拉长了,凝神去听。
因为他认为非常可能是他师父,这个想法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
贾头儿道:“两位暂时闷一会儿吧,那位老先生却是两位的旧相识哩!”
田仇两人见他延宕,忽然齐齐动手,一个捏脖子,一个抓胸膛,所用的手法全是阴损招儿。
贾头儿立刻杀猪般叫起来,沈雁飞闲常也听过公门中人种种令人生气的行径,这时毫不动心,反而暗笑起来。
“我说我说,两位老爷子请放手”贾头儿哼哼卿卿地叫道,待得两人一松,他的面色已经很难看之极。
仇公远沉声道:“快说。”眼睛一甩,电扫过中间圆桌诸人,只见那三名汉子连望也不敢望他们。
只有那沈雁飞,倒是毫不惊惧地瞪着他们。
“是尚煌尚老先生要见见两位。”
此言一出,不但沈雁飞为之矍然,连那两魔也陡然动容。
仇公远嘿嘿冷笑一声,道:“原来另外那个去报讯了,你这厮明白我们得吃点东西,却大胆走来罗嗦,是希望升官发财吗?”
一语道破那贾头儿的心思,金蛟尺田俊一扬掌,啪一声掴在贾头儿脸上。
贾头儿应手飞开大半丈,撞翻了许多桌椅,弄出大片响声。
刚好街上走过一匹白驴,蹄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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