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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如水轻轻道:“侄女回去吧!”语声虽低,但沈雁飞坐处并不太远,本应听到,但奇怪的是他生像一点也没有发觉。原来这也是阵法妙用,此际虽然提高嗓子说话,其实也不虞他听得见。

    秦玉娇应一声,懒懒回转身。

    不大一会儿工夫,两人已出了众香国。秦玉娇道:“今天天气真不错,叔叔你的运气也真不错,沈雁飞果然自投罗网来了。”

    金如水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傲笑,道:“我这众香国迷魂夺魄阵法,天下再没有什么人能够进出自如。”

    秦玉娇勉强阿议地笑一笑,闲扯道:“侄女在百花山住了不少时间,但至今未见过叔叔出来散步或随便溜溜,为什么你老喜欢躲在屋子里呢?”

    金如水为了听她说话,不得不放慢了脚步,这时答道:“我的一生尽是诸般苦难,哪能像你们年轻人般有那些闲情逸致呢?现在咱们走快点,看看谁能先回到屋子。”

    秦玉娇心中着急,明知冯征必定未曾弄开铁栅,金如水这一撞上了,敢不糟透。但心中尽管发急,脚下可延缓不得,敢情百花山主金如水已当先疾走。

    冯征这时用力地挫那铁柱,把内家真力都运上了,这样固然有效些,但却发出极尖锐的挫铁声,老远便可听到。他道:“再挫断一根铁柱,勉强可以钻出来啦。”

    生判官沈鉴叹道:“若不是雁飞来了,我这条老命便打算扔在这儿。”

    房门外有人冷冷接口道:“你的老命还是扔在此地吧!”

    冯征已听出接口之人,乃是百花山主金如水,但头也不抬,益发用力去挫。百花山主金如水大喝一声,疾然扑进来,一腿踢去。这一腿力量如山,若然踢中,定必裂皮折骨而死。

    冯征手掌一用力,身形贴着铁柱,飞上顶端。

    生判官沈鉴沉声道:“贤侄把钢锉给我。”这正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冯征想道:“对呀,我该把老家伙堵截在外面,让沈伯父慢慢挫。”皆因他明知百花山上除了秦玉娇之外,别无高手,而秦玉娇已是这边的人,故此不怕沈鉴会遭暗算或被阻止。

    百花山主金如水暗中运功,一双铁拳已变为黑色,净等冯征扑下来时,迎头痛击。哪知仰面等了片刻,那冯征猴在铁柱上,毫无下来之意,便骂道:“大胆叛贼下来吃我一掌。”

    冯征把钢锉扔给沈鉴答道:“别忙,我这里安全得很,你要打的话,要不便跑上来,要不便到外面去。”原来他占了居高临下之势,知道百花山主金如水定不肯贸然仰攻。

    百花山主金如水忖道:“我且诱他出去,然后放于将他击毙或擒住。这老头可命侄女看守住,料他也变不出什么花样。”当下答道:“山主就教你死得称心如意,出去吧。”人随声起,飞出门外。冯征一跳下来,生判官沈鉴已道:“贤侄你用兵刃,那厮练有阴毒掌力。”他点点光头,掣出金线网,权充兵器,便纵出门外。

    百花山主金如水见他提着一面金光闪闪的网,心中微凛。只因他到底是勾漏山魔宫出来的人物,见多识广。知道岭南百毒门中毒物最多,尤其是举凡兵器甚至衣服,也碰触不得,是以觉得自己空手吃亏,赶紧在身边不远处折下一支树枝,长约四尺。以他这等内家好手而言,这一支树枝,已不啻三尺龙泉。他振吭叫道:“玉娇侄女快来。”

    秦玉娇应声纵到,百花山主金如水道:“你替我押住阵脚。”原来这时冯征高屋子不远,若说出真意,只怕冯征会退回去守住门口。

    哪知冯征并不怕这一着,跃过来喝声打字,先发制人,金线网横扫而至。百花山主金如水倏然已闪开去,身形滑溜无比。只见他树枝一圈,截住冯征退路,口中厉声道:“侄女看守住那老家伙,别让他挫断铁柱。”

    秦玉娇芳心大乱,不知如何是好,须知她本可出手帮助冯征,无奈那百花山主金如水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有那众香国阵法做掩护,她一出手,必须把百花山主金如水擒住才可,如若不然,则不但叛迹败露,而那百花山主金如水借着奥妙阵法,定可断绝他们进生之路,再挨得修罗扇秦宣真来时,几个人都得碎尸万段。但她如不出手,则冯征可能毁在百花山主金如水手下。可是这一来她身份未曾败露,仍然可以暗中设法把生判官沈鉴和沈雁飞救出生天。

    她心中虽乱但必须立刻决定,当下毅然一咬牙,宁舍冯征一命,也不能露出叛迹,朗声应道:“金叔叔放心,侄女看守住那老头”话声未歇,已纵人屋去。

    百花山主金如水阴阴一笑,道:“本山主早已觉得你这厮可疑,但暂时容忍不发而已,其实你即使逃下山去,难道就能插翅飞走?嘿,嘿”话声一落,树枝倏然一颤,化作四五支枝影,平刺出去。这一下已用了七成真力,因此威力极大。

    冯征健腕一振,金线网撒开有如圆伞,硬来封蔽。两下一触,金如水暗中一惊,想不到敌人内力如是强劲,忽然间已增加至九成功力。

    冯征光头一摇,退开半丈,沉声道:“百花山主威名果然不虚。”百花山主金如水阴yīn道:“怪不得你敢来做奸细,再接我一招。”话声未歇,欺身扑攻,霎时间平地涌起无数树枝影子。

    原来两人以内家真力换了一招,虽是金如水赢了一点儿,但冯征自料仍然大可一拼,他也仅仅使出八九成功力而已,当下施展出百毒门奇诡招数,逆袭戾攻,明明一式“遮天蔽日”之后,应该续使“渔翁撒网”他却反而偷步侧旋,逆攻敌肋,令人觉得别扭得很。那百花山主金如水的树枝使开了,不但风声劲烈,最厉害的是身形特别滑溜,有如鬼魅出没,飘忽无常。正好彼此各有特长,暂时打个不分上下。

    看看又有一百五十招以上,冯征的招数渐被金如水摸出七八成。原来冯征膂力甚强,平生不擅作用软兵器。对上这等高手,在兵器方面首先觉出不能得心应手,因此许多险绝招数使不出来。败象一逞,屋子里偷偷观战的秦玉娇便自胆跳心惊,走进暗间一看,生判官沈鉴已挫开两支铁柱,勉强可以钻出来。

    她道:“冯大哥不成啦,你老暂时匆出来,以免被金叔叔看穿。”生判官沈鉴愣一下,道:“难道咱们眼睁睁地让冯贤任命丧此地?”

    老人家理直义正的一句话,可把秦玉娇问得张口结舌,一肚子苦衷说不出来。生判官沈鉴不由分说,已钻了出来。捡起那两截尺许长的铁柱,暂充兵器,正想冲出去。秦玉娇往门口一站,颦眉道:“我我暂时不能让我父亲知道我的叛迹啊!”生判官沈鉴问道:“令尊是哪一位?”

    “他他便是七星庄主修罗扇秦宣真。”

    此言一出,沈鉴为之一怔,倏然扔掉两截铁柱,退回铁栅边道:“老夫也决不能受你之恩。”

    秦玉娇面色一变,急不择言地问道:“那么你是决不能和我父亲释嫌修好的了?”

    “当然,除非时光能够倒流,还我十七年青春岁月。”

    秦玉娇一想也对,人家失了十多年自由,妻离子散,还饱受折磨,此仇此根,除了用血之外,如何洗得清。登时想到自己和沈雁飞的好事,只怕波折重重。除非她和父亲断绝了父女关系。可是那样子人家还看得起她么?一想到这里,那么倔强的人,却也禁不住掩面失声而泣。

    生判官沈鉴凝视她片刻,轻轻叹口气道:“对不起,秦姑娘,老夫可是不得已用啊!”秦玉娇倏然昂起头,道:“不要紧。”泪痕犹自闪闪可见,但她已变得冷静如石。

    外面的冯征正被百花山主金如水以精修数十年的内家功力,迫得危殆之极。摹听一声叱喝,从山下传来。两人都听到了,冯征为之大喜,忽然凶猛地反攻,一时扯回平手之局。

    金如水眼光一溜,只见一个人抛丸掷地飞驰上来,速度之快,平生未见。不由得暗中一惊,想道:“那沈雁飞怎的功夫如此高强?”

    沈雁飞眨眼间已跃登山腰旷地。百花山主金如水喝道:“叛徒过来一同送死。”沈雁飞哈哈一笑,刷地打开修罗扇,宛如平地涌起一轮红日,疾然扑到,伸扇一卷,金如水那根树枝登时被他托起。冯征托地跳出圈子,拾网守住往峰下的路,大声道:“二弟别让他跑了。”

    沈雁飞说声知道,修罗扇霎时已使出修罗七式.只见满天扇影,红光耀眼。他在招式中更夹以天下高人也得忌惮的阴气奇功,百花山主金如水走了十余招,发觉不妙.改使拼命招数,专拣那同归于尽的招式使出来,反而把沈雁飞弄得施展不开。

    片刻工夫,已换了五六十招.沈雁飞逐步后退,守多于攻。百花山主金如水长笑一声,引吭大叫道:“秦侄女赶快下山。”

    秦玉娇失魂落魄地出来,直奔山下,冯征当然不去拦她。

    又是七招过去,沈雁飞觑准时机,大喝一声,修罗扇改直拍为横扫,啪的一响,把金如水手中树杜卷飞.人影一闪,百花山主金如水敢情已准备退却,是以人影一闪,已到冯征身前。

    冯征提网拦时,身后破空之声甚是劲烈,赶紧一侧身,一块拳头般大的石头,劲飞过去。

    石头来路一个女性口音叫道:“金叔叔快下来。”冯征一听乃是秦玉娇口音,为之一怔,竟任得百花山主金如水闯过。沈雁飞何尝不是发愣,也没追赶。否则以他的轻功,追到峰脚,定可追上。

    “奇怪,”他喃喃道:“大哥,你可曾见过我父亲?”

    “有啊,他老人家就在那所屋子里。”

    两人一齐冲人屋中,走进内间,只见生判官沈鉴靠着铁柱,一味出神。

    沈雁飞第一次看见父亲,在他脑海中,父亲的印象模糊得简直记不起,如今一见这位须发俱白的老人,嘴角眉梢俱有一种沉毅味道,心中为之一定,大声叫道:“父亲,不肖儿沈雁飞叩见。”

    生判官沈鉴啊一声.眼光落在这俊美的儿子身上,但再也移不开。他把沈雁飞跪下的身形拉起来,微笑道:“难为你怎么练的一直武功?”

    三人走出室外,阳光遍地.天晴气朗.峰下万花如海,一片灿烂生判官沈鉴深深吸一口气,面上的表情难以描刻。

    沈雁飞依慕地瞧着父亲,心中却不无感慨,忖道:“可怜父亲被幽囚了十多年,相信许久没有见过阳光。更别说自由自在地活动。我无论如何也得将他老人家救出去,然后”

    生判官沈鉴开始询问沈雁飞这些年的生活情况和习艺经过。沈雁飞毫不隐瞒地扼要说了,生判官沈鉴可真想不到妻子和儿子有这么多变化,听得他不住地轻轻喟叹。最后他道:

    “怪不得刚才你师姐秦玉娇听我说和秦宣真誓不再立,立刻颜色大变。”当下他也把屋中的一幕说出来。

    沈雁飞如有所悟,登时全身都觉得极为轻松。

    三人开始商量出山之计,眼前这花涛树海的众香国奇阵便足够难以闯过,何况那道黑水河,一旦将最后一道巨缆也砍断,也是插翅难飞。商量了一阵,毫无结果。

    沈雁飞道:“唯有激得那百花山主金如水出手,想尽法子把他收拾掉,师姐必不拒绝带我们出山。”

    生判官沈鉴默然不语,冯征立刻道:“如能均得那金如水,何须秦姑娘带路,稍稍一逼供,那金如水还不是乖乖说出来。”

    生判官沈鉴听了,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沈雁飞也恍然悟出父亲心中怨毒已深,决不肯领秦家之情。

    三人落到峰脚,沈雁飞暗中留心一看,敢情早先引他出阵的白线已不在了。原来那秦玉娇早先人阵找到百花山主金如水,在离开之时,暗中将专程回房取的一团白线,捻断成一段段寸许的线段,沿途丢在地上。离开之前,更以一节树枝,打在沈雁飞身前,教他惊动注意。沈雁飞果然不愧是青出于蓝的七星庄嫡传弟子,不须好久,便循着一段段白线闯出众香国,及时上山援助冯征。

    他大声向百花山主金如水挑战,说了不少侮辱的话,俱无回音。他可是领教过此阵的滋味,无论如何也不肯冲动而闻入去。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俱无良策,沈雁飞无可奈何地提议道:“我们唯有越过此山,另找别的通路。”冯征摇头道:“难道金如水不怕仇人从别的道路潜人山中?他布置此山三十年,必有不能飞越之险,这才安心经营这个阵法。”

    生判官沈鉴道:“咱们可不能急躁,再研究一下也不迟。”

    沈雁飞又挑战了一会儿,阵中全无声响,他可就暴跳如雷起来,大骂道:“金如水你是人还是乌龟,尽是把头缩起来,这不是乌龟么?你要敢出来,我沈雁飞两招便能把你打倒。”

    冯征一听这牛可吹不得,正想制止他要他改口,只听数丈之外飘来一个冷峻的声音道:

    “沈雁飞你说话可得算数,这一会儿工夫你可把金某骂惨了。”

    三人一齐循声而视,只见一丛花树旁边,站着百花山主金如水。

    沈雁飞好不容易才引得他现身,硬着头皮应道:“我沈某名声虽不及你响亮,但说话可比你响亮。我不必像你一般凭仗阵法来逃命。只要你敢跟我动手,保管只须两招。”

    “嘿,嘿,本山主见过不少夜郎自大的家伙,可真少见像你这么狂的人。其实你吹这等大气也不见得光鲜,试问你一身本领从何而来,还不是我那秦兄长传授于你,如此忘本之人,亏你自以为了不起。”

    沈雁飞星目一转,已瞥见父亲面色不对,一横心喝道:“姓金的不消罗嗦,我不用七星庄主所传的招数,你就没话说了吧?”

    百花山主金如水身畔人影一闪,出现了秦玉娇,她面寒如铁,硬邦邦地道:“沈雁飞你说什么话?”百花山主金如水却哈哈一笑道:“若你不用秦大哥所传武学招数,本山主接不住你两招,立刻恭送你们出山。本山主自去向秦大哥请罪。”

    沈雁飞收起修罗扇,走前丈许,招手道:“来吧,但山主之言可不能更改。”

    百花山主金如水肺都气炸了,跃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可以用兵器,本山主空手接你两招。”他也是老谋深算,虽在气愤之中,仍不自乱步骤,一味扣紧两招这句诺言。

    沈雁飞傲然道:“你用兵器也可以,我却空手就够了。”

    冯征越听越不是味道,暗中寻思道:“二弟这般托大,莫非是诡言欺骗,一上手便用全力缠斗。事实上若不是这样,金如水决不肯挺身出斗。”

    百花山主金如水问道:“倘若你两招不赢,那就没得说了吧?”

    沈雁飞道:“不错,若我赢不了你,你想我怎样?先说出来听听。”

    “本山主不要你怎样,只要你少用污言辱我。以后你有办法出山,是你的事,不过两招之后,你可不得耍赖死缠。”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生判官沈鉴叫道:“雁飞你回来一下。”百花山主金如水讥嘲地道:“令尊有绝着要教你哩。”

    沈雁飞不睬他,锐利的眼光扫过秦玉娇面上,只见她的表情非笑非哭,说不出来。

    回到父亲身旁,沈鉴低声而坚决地道:“雁飞,你既然定下约言,可得遵守。”

    沈雁飞道:“孩儿一定遵守诺言。”

    沈鉴叹口气,道:“你去吧,可要小心。”

    沈雁飞心中十分佩服父亲这种临危不苟的正义精神,自觉十分荣幸有这么一位父亲。从他叹的那口气,可以想得出父亲悲哀的心情,只因沈雁飞和人家约定两招,对手却是百花山主金如水,因此他已想到沈雁飞也许是施展同归于尽的招数。

    沈雁飞大声道:“山主请准备。”

    “你动手吧。”百花山主金如水冷森森回答。暗中已行功运气,严密防备。

    沈雁飞直欺身来,百花山主金如水不知他葫芦中卖什么药,被迫得逐步后退。

    他喝道:“沈雁飞你再不发招,本山主可要先下手了。”

    沈雁飞岸然道:“我们的约定中,没有限制你不能发招,你尽管动手好了。”

    百花山主金如水梦想不到天下间居然有人敢对他如此轻视,激得怒火熊熊,怒发冲冠,但面上反而甚是平静,倏然长啸一声,掌化“平沙落雁”之式,夹着阴柔劲力,直取敌人中盘。

    沈雁飞使个假步,诈作右闪,其实却疾然滑到左边去,在这转瞬间,已看到敌人铁掌其黑如墨,心中大大凛骇,付道:“这一番我的性命只怕不保。”

    百花山主金如水身形滑溜无比,飘忽如鬼,眨眼间绕着沈雁飞前后左右各攻了一掌,他可是个老江湖,因此尽管沈雁飞的行为激得他心中怒极,但出手仍然十分有分寸,势蓄不尽,掌上只使出六成功力。哪知他这一小心谨慎,反而便宜了沈雁飞。

    秦玉娇的面色倏阴倏晴,一时希望沈雁飞取胜,一时又望他败阵。忽听沈雁飞大喝一声,身形破空而起,然后电急照头罩下,手足大张,招式奇特。

    这一招正是沈雁飞从那只神蛛处悟出来的极凌厉奥妙的招数,他一共悟了两招,都极尽奇妙之能事。当日在岭南和金剑老人剧斗,也曾使出其中一招而赢了威震南天数十年的金银双剑。

    百花山主金如水猛觉敌人四肢并用,这一罩下来,简直如水银泻地,无孔不人。在这瞬息之间,他连变了五招,仍然没有一招可以严密守住全身,怒嘿一声,上身扑地倒下,单掌一撑地面,斜闪六七尺远。饶他应变得快,沈雁飞已一腿扫下,百忙中只好顺势一脚踢上去。两腿相交,他已斜翻出六七尺,但沈雁飞可也就借这两脚相交之力,斜飞开去,身形才起又落,仍是向他罩扑下来。这个当儿,冯征心思灵敏,暴然喝一声彩,叫道:“山主快滚!”

    这一叫把百花山主金如水叫僵了,不能再用贴地回滚的招数逃生。

    沈雁飞这一下全力下去,四肢齐舞,忽然化出八九只手脚,宛如只巨大无朋的蜘蛛。

    百花山主金如水一生未见过这种招数,瞬息间连变许多招,猛觉敌腿已堪堪踢到肩上,危机一发,把心一横,撇下敌腿不管,倏然一掌击向敌人小腹。他的掌力阴阴柔柔,虽出全力,却不觉凶猛。

    沈雁飞一脚把他踢个踉跄欲扑,但自家小腹也挨了对方一掌。

    人影倏分,各各对面凝视。沈雁飞缓缓道:“我的脚尖先跟在你肩头,故此我赢了。”

    百花山主金如水有如坠落在冰山雪海之中,一切都僵硬了,完全不能思想,一个人若太过长久过着刻板平静的生活,那是很难忍受和适应任何打击和挫折,尤其是这一种武林人最重视的名誉的打击。他也不会奇怪沈雁飞何以被他打了一掌之后,并不立即倒毙之事。须知勾记山魔宫毒掌驰名于世,除了阴柔无形而专破各种护身功夫之外,还有一种特别的毒力,能够附着在敌人身上,两个时辰之后方始失效。这种毒力来源乃是一种称为九幽毒水,产于勾漏山魔宫后面千丈幽壑之中,他们魔宫之人,用那九幽毒水锻炼双掌三年之后,便赋有这种出奇的毒性。

    沈雁飞收掉阴气奇功时,忽然打个寒嗟,却不知何故,没有放在心上,慢慢地怒视了秦玉娇一眼,朗声道:“请问山主,我等可否出山了?”

    百花山主金如水面如死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贤侄女你替我送他们出去,并且不要回来,老夫这就焚山重人江湖,日后如若不死,再找沈雁飞你领教。贤任女请转告令尊,说老夫有负所托,已无面目相见。”说完不等秦玉娇说什么话,转身疾奔而去。

    秦玉娇呆了一下,便道:“我要拿一点东西,请等一下。”说完也奔到屋子里。

    生判官沈鉴仰天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此时不知是悲是喜。”

    冯征忽然惊问道:“二弟,你怎样了?”

    沈雁飞面色惨白,身形摇摇,强自支撑道:“不要紧,我好像有点头晕。”

    冯征过来抓住他的手腕,略一把脉,便道:“不好,原来那厮掌上有毒,快服下我百毒门的解毒灵丹。”

    沈雁飞依言取药,手指已有点麻木不仁,待得服药下去,隔了片刻,浑身复又舒畅如初。

    秦玉娇拿着个小包出来,容颜惨淡。她带领他们出阵,生判官沈鉴和冯征稍稍落后,沈雁飞低低问道:“师姐你怎样啦?早先为什么打冯大哥一石头?”

    她幽幽道:“我做错了一件事,我想。”

    “谁都不免做错多事,在漫长的一生之中。”沈雁飞忘记这两句话是谁说的,但引用出来觉得很合适。

    “我也知道凡是人原不免做错许多事,可是我最错是在两年以前。”

    “两年以前?和现在还有什么关联么?”

    秦玉娇心中想叫出来,她真想教他知道这个错事便是两年前一见到他便爱上他这回事。

    可是自尊心终于使她矜持不说,只淡淡一笑。

    走了片刻,她突然问道:“雁飞,假如你父亲一定要杀死我爹爹,你能不能帮助通融一下?”

    沈雁飞发现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显然这件事对她十二万分重要,眼珠一转,决然道:

    “那还用说么?事实上我自己也很透你父亲的毒辣和冷酷。”

    她果然震动一下,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即使为了我的缘故也不成么?”

    “正是为了你的缘故,我才更不能放松,否则将来天下人都骂我因妻子而忘了父仇,这罪名我可受不了。”

    “你绝不能改变主意的?是么?”

    “不能更改。”他简短有力地答。

    “那么那么我以后离开你呢?”

    “你离开我?”

    “我的意思是我们永不相见,有如从不曾认识的陌路人。”

    “那当然可以。”他肯定地回答,声音中掩饰不住心中愉快。

    她愕然瞥他一眼,心中羞债交集。现在她已知道他的真意。美丽的梦想果然像天边的彩虹,虽然五彩缤纷,夺人眼目,可是终究是虚无的幻影,悲哀之海虽是无边无际,可是愤怒却暂时作为一叶扁舟,载乘着她一时不至于没顶。

    但她没有发作出来,慢慢道:“好吧,我明白了,日后你要守着你的诺言,不能伤害我父亲一根汗毛。”

    沈雁飞本来有点担忧,如今可就放心了,高高兴兴地跟着她走出花树范围。几个人全是一身武功,那黑水河仍有一根巨缆,故此仍可借此渡河。秦玉娇任什么话都不说,过了河便疾奔而去。

    冯征打心底里佩服这位义弟手腕之高强,能使女人们俯首贴耳,一任他驱遣。沈雁飞没有告诉父亲这件事,三人急急忙忙,赶回鄂境,这时和张法。杨婉贞约定之期早已过了,是以不去襄阳,径奔江陵。

    生判官沈鉴真是说不尽心中感慨,但也十分紧张,尤其是步人江陵城内,更加心跳得厉害。

    门庭依旧,人面已非,当他们发觉那座屋子空空如也,触目但见满地灰尘,屋角蛛网,生判官沈鉴脑中嗡一声,顿时为之呆住,心中波涛激天,一时只愿立刻也相随于幽冥地府,原来他以为妻子乃是死了。

    沈雁飞急忙到左邻右舍打听,仅知道母亲突然失踪,这件事不单有关的人觉得奇怪,便整个江陵城的人,无不诧异。

    沈雁飞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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