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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垂死时的哀鸣,虽然语句和内容都相同,但若是出自常人之口,一定不会如此打动人心,使人生出无限同情。
杜希言大为感慨,忖道:“有些人须得死神临头之时,才能忏侮平生罪孽。如果他能早早觉悟,相信不致于有今日的下场,至少也不至于连一个可以关心的人都没有。”
但见鬼师章楚双眼一闭,头颅无力地欹垂一侧,就此断气,结束了他罪孽深重的一生。
杜希言转脸向余小双望去,但见这个美丽纯情的少女,眼眶含泪,一副不胜凄楚的样子。
他立刻表现得很坚强地说道:“小双,走吧!”
余小双道:“你不埋葬了他的尸体么、’
杜希言道:“我不是不想,但时间已不允许了,我心中有两点疑虑,非得赶紧设法,消除这个危机不可。”
余小双道:“什么危机?”
杜希言道:“就是素尸神君的传人年训,他不但不曾中毒昏倒,甚且已追蹑云散花而去,极可能已把她擒获。”
余小双惊道:“啊呀!那么快走吧!”
杜希言举步行去,一面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年训始终没法子破去云散花隐遁之术,则他这刻必定已折回来,咱们这一出去,恰好碰上。”
他渐行渐快,话声停顿一下,又道:“但最令人担心的是他在碰上咱们之前,先看见那六个女人,当然就不会放过她们的”
余小双道:“是啊!那六名妇人讲好在洞府外等候的。”
杜希言道:“她们受尽了妖人的磨折,幸而得脱枷锁,重见天日,如果就此惨死在年训手底,试想是何等悲惨可怜?”
余小双道:“是啊!真急死人啦!”
杜希言现在已变成自言自语,道:“这六名妇人固然不免惨死,而我相信她们在;临死以前,因为受不了年训的恶毒手段,一定把咱们的踪迹说出来他自语之故,乃是自家在推测究想,可不是故意说来吓唬余小双。
余小双听了这话,不禁大惊道:“那么我们要小心些”
杜希言道:“以情理来想,那六名妇人尚未出去洞府门外则已,如若已经出洞,肯定把凌九重和李玉尘都带了出去。因此,至少凌李二人是笃定要遭劫了。”
余小双越听越怕,跟着奔行得更快些。然而她旋即又记起杜希言不懂邪法,若是碰上年训,定必凶多吉少。
她权衡之下,总是觉得杜希言的性命,比旁人珍贵得多,因此她急跃数步,伸手把杜希言拦住。
她道:“慢着,你如何应付那年训呢?”
杜希言道:“只好随机应变了。”
余小双道:“碰上年训这等敌人,生死存亡,只是指顾间之事,你可能连应变的机会都没有,那便如何?”
杜希言耸耸肩,道:“那也没有法子呀!难道咱们一直躲在这儿不成?”
余小双道:“能躲得过他么?”
杜希言道:“当然不行啦!”
余小双道:“既然不能躲,那就只好迎敌了。”
杜希言道:“是啊!我也这么想,咱们快走。”
余小双道:“我有一人要求,你必须答应我。”
杜希言讶道:“什么要求?”
余小双道:“这回一定让我在前面走,你隔远一点跟着,如果碰上年训,我可以耽误他一下,你便可以应变了。”
杜希言苦笑一下,道:“这算是什么主意?我岂能让你冒杀身之险,打这个头阵?”
余小双道:“你不答应也不行,这是唯一可行之法,我虽然也很害怕,但除此之外没另一条路可走了。”
杜希言还是不依,道:“你别胡出主意。”
余小双坚决地道:“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对的。”
杜希言仍然连连摇头,他心中明知余小双之言不假,可是此举实在太危险了,如何使得?
余小双轻轻道:“杜大哥,我晓得你完全是为我着想,但你可曾想到,假如你打头阵失手,我将遭遇什么命运?”
杜希言道:“话虽如此,但”
余小双道:“其实你心中也明白,我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如果你失手了,我一样逃不了妖人的毒手。”
杜希言道:“我总觉得这办法不好。”
余小双道:“以情理想来,那妖人如果见我独自行走,决计不会立下毒手,一定是把我拦住,询问情形”
她虽然在讲道理,但声音态度,处处都流露出坚定不移的决心,并不是随口说说的意思。
杜希言沉吟一下,颔首道:“好,咱们就这么办。”
他虽然外表儒雅温柔,但其实是个极有决断之人,刚才的不答应,只不过想不到应付之计而已。
当下把出洞的路径告诉她,然后让她独个儿领先行去。
余小双谨记杜希言的吩咐,尽量表现出她的惊惶害怕,由于她的确害怕,所以用不着装作,已经十分明显i。
走了一程,已快到洞府门口,甬道两边的灯光突然一暗,接着阵阵阴风袭至身上,森寒可怖之极。
她这次已有经验,晓得这是邪法的先兆.她不禁打个冷战,停下脚步,身体靠墙,转眼向两头张望。
突然耳边听到一阵阵凄厉怪异的声响,霎时令人感到好像是陷身于险恶幽暗的地方一般,十分恐怖。
这阵凄厉声并不停止,但其中又隐隐有人在叫着余小双的名字。
她侧耳听去,果然是有人在叫自己,甚是清晰,决计不会弄错,而已这口音分明是杜希言的。
余小双第一个念头是:杜希言必定遭遇到邪魔鬼怪的侵袭,是以叫喊她,也许是叫她快点逃走之意。
她差点就出声答话,并且向他那边奔去。
然而她马上就瞿然警觉,因为叫声的来路,竟是从洞口方面传来,而杜希言分明在她后面远处躲着。
这一点的发现,顿时使她记起了鬼师章楚透露的秘密,那是关于“年训”的绝技,叫做“妙音摄魂大法”据章楚说,年训施展这一门邪法时,有阵阵奇异魔音和鬼啸之声,任何人听了,都好像有人在叫唤自己一般。
如果出声答应,马上就中邪倒地。
她闷声不敢答应,而由于这些迹象,可知必是年训回到此地,因此她心中的惊惶,无法掩饰。
这一阵魔号鬼啸之声,很快就停止了。假若再不停止,余小双便得昏死过去。原来她虽是闭口不答那阵阵叫唤,可是这些奇异的声音,已足以令她全身感到十分难过。她自己的呼吸声,也渐渐响如雷鸣。
所以她即使不答声,但仍然会昏死过去的。
声音一歇,两边壁上的灯光,忽然转为淡绿色,火苗猛升,长逾半尺,照的四下一片惨绿的凄厉气氛。
余小双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双眼欲闭。可是她又极想看看这个“年训”长得什么样子,这才支持撑得住。
突然间,眼前一黑,到恢复光明之时,她面前已站着一人。
但见此人长得比常人略高,面目韶秀,身穿儒服,风度翩翩,怎样看也不像是个邪教的妖人。
他面上挂着笑容,洁白的牙齿,微微露现,锐利的目光,在余小双面上不住盘旋,然后看遍她全身。
这个年轻儒土的目光,锐利得生像可以穿透衣服似的,使余小双感到赤裸的羞赧,不由得抱胸侧身的避让。
那年轻儒士道:“姑娘贵姓芳名呀?”
余小双惊魂未定,实在无法发出声音。因此她的檀口开合了几下,对方连一丝声音都没听见。
那儒士又道:“姑娘别害怕,也用不着自高身价。”
余小双终于发出声音,道:“我叫余小双”
儒土道:“这名字很好,我姓年名训。”
余小双道:“年先生,你刚刚说我什么?”
年训潇洒地笑一下,道:“我请求你不必自高身价。”
余小双不解道:“我我没有呀!”
年训道:“难怪余姑娘不明白,我天生有一种灵敏的感觉,只须一望之下,就晓得对方是不是我的敌手。”
余小双还是不明白地“哦”了一声。
年训道:“如果不是我的敌手,我就不大加以理会,你既不是我的敌手,便没有理由要害怕我了。”
余小双这才明白,轻轻道:“是的,我不是你的敌手。”
年训感觉她的温柔软弱,乃是出自天性。这种特质见诸一个女孩子身上,益发增加她的美态。
因此他的神色也变得很平和友善,道:“你不是还有一个男朋友,充当你的护花使者的么?”
余小双顿时晓得他已见到那些妇人,是以问出情况,只不知那些可怜的妇人,可曾遭了他的毒手?
她自然不必隐瞒,当下点点头,道:“是的。”
年训道:“他叫什么名字?”
余小双道:“杜希言。”
年训道:“长得英俊么?”
余小双瞠目道:“这是什么意思?”
年训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他配得起配不起你而已,你是我平生所见的女孩子中,最漂亮可爱的一个。”
余小双道:”他长得很不错。”
年训道:“但他何以不与你在一起?”
余小双正要回答,年训马上用手势制止她开口,自己道:“你且别说,让我猜一猜可好丁’
余小双点头道:“好呀!”
年训道:“他已经遭逢意外,气绝毙命了,是也不是?”
余小双垂头道:“是的,你怎生得知的?”
年训道:“第一点,你们没有理由会分开走,因为你们万万想不到我老早在洞口恭候,有人出来,我就拿下。”
余小双叹息一声,没有话说。
年训泛起得意的神情,又道:“其次,我施展一种非常高深奇奥的法术,而你居然没有回答,可见得你已知道杜希言的死亡,是以根本不敢置信是他在呼唤你,反而十分恐惧。”
余小双点点头,道:“你好像能看见我的念头一般。”
年训在这等美女之前,免不了露出男人好胜的本性,仰天傲然长笑,道:“当然啦!莫说是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就算是一头老狐狸,也休想骗得过我双眼。”
他的笑声收敛之后,便静静地凝视着余小双。
余小双不知他转什么念头,也不知杜希言会不会出现?更不知局势将会如何变化?是以心中大是惊疑。
只听年训道:“余姑娘,杜希言如何一个死法?”
余小双怔了一下,她实在不知怎生回答才好,但又不能不答。
当下道:“我我看见他被一个一个”
年训笑一笑,道:“别害怕,可是一个恶鬼么?”
余小双忙道:“是的,一个恶鬼”
年训道:“这恶鬼怎样对付他?把他扼死么?
余小双道:“是是的,他倒在地上,不会动弹。”
年训道:“这样他自然非死不可了,对不对?”
余小双迟疑一下,才道:“我不知道”
年训眉头一皱,道:“真的不知道么?”
余小双没有回答,年训又道:“既然你不知他的死活,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确定他已死亡,然则何以你听到他叫唤你之时,竟不回答?”
他那对俊眼之中,射出森冷的光芒,此时变得十分无情冷酷。他紧紧盯视这个美貌的女孩子,一点也不放松。
余小垂下眼皮,轻轻道:“我不想咒他”
年训疑惑地道:“咒他?如何咒法?”
余小双道:“如果我说他死了,岂不是在咒他?”
年训的脸色登时大见缓和,道:“你只是在说一件事实,怎算得是有存心咒他死亡?”
余小双道:“我仍然觉得不大好。”
年训耸耸双肩,道:“随你的便,但我还是要请问一声,那个恶鬼后来可有追赶你?”
余小双摇头道:“没有,他和杜希言都没有起来,我看得很清楚,因为那个恶鬼穿的是白衣服。”
年训道:“晤!那一定是鬼师章楚了”
余小双道:“什么?他不是真的鬼么?”
年训道:“他是敝教两位护法大仙之一,另一位玄罗子已被那些恶妇刺杀,这真是想不到之事”
余小双一听而知他必定已抓到那些妇人,只不知抓到几个?如何处置她们?还有李玉尘是否也遭了劫?
她正要设词探询,年训已道:“徐小双,你跟我走,不必害怕,我大概不致于加害你的。”
余小双这时可就慌了,叫她重返鬼窟,当然十万个不愿意,只不知杜希言为何尚不出手?她该怎么办?
她露出乞怜的神情,真是动人之极,连年训这等铁石心肠之人,居然也感到心软,甚为怜惜。
她说:“我不想去,里面都是死人”年训道:“不要怕,我一定得带你去见师父,我会替你讲情。”
余小双道:“那么就更不用去了,你师父已经死啦!”
年训俊眼一瞪,道:“胡说,我师父道行高深无比,世间无敌手,谁能弄得死他、’余小双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年训见她骇得说不出话,马上就恢复柔和态度,道:“你说师父已死,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余小双道:“杜希言施放毒药之后,告诉我的。”
年训道:“我师父在密室内,是也不是?”
余小双道:“对呀!他是在密室里面。”
年训笑一笑,道:“你可知道,莫说那间密室,有仙法和法宝封闭,即使没有,但单凭那密室设计的坚固和精巧,世上也无人能破门而入的。”
年训是感到十分滑稽地纵声而笑,又道:“连我也没有法子进去,你可知道?”
余小双摇摇头,表示本来不知情。
年训道:“请问杜希言如何接近得他?”
余小双道:“他是使用毒物,不是拿刀杀他。”
年训道:“我知道,可是任何使毒高手,也没有法子在密室外面杀了里面的人呀!”
余小双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他是在石棺下手的。据说那是密室通风的出入口,只不知是真是假?”
年训顿时一楞,凝目寻思,过了一阵,才道:“他说得不错,那是通风设备。唉!杜希言死得太可惜了!”
这回轮到余小双一怔,道:“为什么可惜?”
年训道:“我极想亲手杀死他,而他却已死在章楚手中,岂不可惜?像杜希言这等人物,必定是一大劲敌啊!”余小双道:“我还是不懂”
年训笑一笑,道:“这等事你不懂也罢。”
这年训至今没有一句哀悼师父被害之言,可见得他天性之枭恶凉薄,竟是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他仰首寻思一下,才道:“你急急逃走,打算往那儿去?”
余小双道:“我想回家。”
年训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余小双道:“一个都没有,我意思是回到师父那儿去。”
年训道:“现在你不能回去啦!料你也知道其故。”
余小双无奈地道:“我猜我知道了。”
年训道:“以你的情况而论,我非杀死你不可,你可知道?”
余小双点点头,年训又道:“但我打算破例留下你。”
余小双大惊道:“不,你杀了我吧!”
年训讶道:“你怎么啦?这样讨厌我么?”
余小双道:“不是讨厌你,但要我住在这儿,我宁愿死!”
年训这才泛起笑容,道:“原来你怕的是住在这儿,这还不简单,我另外找地方给你住。”
余小双这时已明白他的意思,敢情是打算与她住在一起。这样说来,她的生命安全已不成问题了。
她暗暗忖道:“只不知杜大哥是不是早就看出年训没有杀害我的意思,所以直到现在,还不动手?我现在如何是好?”
只听年训道:“跟我来,先到里面去,找个地方让你休息,我还得回到府中收拾一下”
他一伸手,已抓住余小双的柔美,牵她行去。
不一会,已从一间石屋走出外面,得见天光。
石屋外便是一片旷地,两丈外有好些人躺在地上。余小双一眼望去,已认出那六名苍老憔悴的妇人。
这六名妇人都集在一起,个个眼突齿落,样子十分可怕,一望而知乃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此外尚有四人,躺在距那些妇人们七尺以外。
这四人两男两女,男的是凌九重和许公强,女的是李玉尘和扈大娘。他们尚在昏迷之中,想是因此而未遭遇毒手。
她骇得花容失色,道:“都死了么、’
年训道:“只有四人未死,你都认识吧?”
余小双点点头,只听年训道:“有四个未死之人陪你,你不会害怕了吧?”
余小双点点头,道:“你可要杀死他们?”
年训道:“我只要杀死那个年轻人。”
余小双想道:“我如果替凌九重求情,反而不妙,倒不如来个闷声不响。”
因此她不表示意见,年训道:“你在这儿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余小双道:“称不怕我偷跑?”
年训笑一笑道:“当然不怕,而且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免得吃苦头。”
余小双道:“你以为一定可以追上我么?”
年训道:“我用不着追你,而是你走不出一丈方圆之地。如果你乖乖的坐着等候,便没有事。若是不听我的劝告,到时你就晓得这些苦头的不好受了。”
余小双道:“我明白啦!”
年训转身欲行,忽又回头问道:“对了,我几乎忘了请问一声,那年轻人是谁?与你何关系?”
余小双道:“他性凌名九重,与我没有关系。”
年训道:“你们很熟么?”
余小双道:“是的。”
年训道:“既然是熟朋友,你为何不替他求情。”
余小双道:“替他救情?我才不呢!我是被他掳劫出来的,这个坏蛋,居然也投在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麾下”
年训哦了一声,道:“原来他与许氏夫妇都是一路的。”
余小双乖巧地道:“这对你有什么特别意义么?”
年训笑一下,道:“你猜得不错,席自丰是我的二师兄。”
余小双装出讶疑之态,道:“什么?席自丰也是白骨教的人?”
年训道:“他不是,我与他是武功上的师兄弟。”
余小双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亦是六指鬼王魏湘寒的传人了?”
年训傲然道:“不错,我身兼两家之长,只可惜杜希言与鬼师章楚同归于尽,不然的话,我倒要与他斗一斗。”
余小双道:“你刚才说席自丰是二师兄,只不知大师兄是谁?”
年训道:“是老师父的嫡生儿子魏平阳,人称百变公子的就是。”
他说完之后,便要转身而去,余小双那肯放过探测隐密的机会,连忙伸手扯住他的长衫,道:“等一等。”
年训停步,余小双又道:“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外号?”
年训道:“你为何如此感到兴趣?”
余小双道:“你先告诉我,我才告诉你。”
这完全是小儿女的情态,莫说年训对她没有杀机,即使有加害之心,但碰上这等情形,亦是下手不得。
年训不由得感触起一丝飘渺朦胧的童年回忆,那是多少年来,早已失落了的情怀,因此,特别觉得弥足珍贵。
他笑一下,道:“好,我先说,但你不许赖账啊!”余小双本来就童心犹在,当下自然而然地伸出左手,小指突出,道:“我不赖账。”
年训迟疑一下,才也用左手的小指,与她互勾一下。这是小儿女们表示信誓不移的意思。
年训非常有趣地望着她,道:“你真可爱,使我记起了小的时候”
余小双道:“真的么?你小时候在那里?”
年训道:“你的问题太多啦!我得多长两个嘴巴才行。”
她格格地笑起来,道:“那你就多张嘴巴好了,吃起东西来,也不会输给人家。”
年训本想对她说,他从来没有输过。可是这话太不适合目前的气氛,所以他忍住没说出口。
余小双又道:“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好”年训耸耸肩,道:“那不一定,因为我的外号叫做两面天王,你可懂得这意思么?”
余小双想了一下,才道:“老实告诉你,我不懂。”
年训道:“哪是说我有两副面孔的意思,有时候我看起来好得比任何人都好,但一变面,就凶恶可怕得不得了!”
余小双咋舌道:“怪不得叫两面天王了。”
年训笑道:“你害怕了吗?”
他的笑容是如此真诚坦率,面貌又如此的潇洒英俊,实在叫人无法怕起。因此余小双摇摇头,道:“我不怕!”
年训道:“但愿你永远都能够不怕我。”
这话说得语重心长感慨甚深。可知他自己深知自家的天性阴恶多变,因而不敢认定自己不会拿凶恶的面孔对待她。
现在轮到余小双说了,她道:“我原本是希望从你们的外号中,瞧瞧你和多变公子魏平阳,那一个高明些,但现在听了,仍然看不出来。”
年训摇摇头,道:“我与他没有比较过,他武功之高,乃是当世罕有敌手之人。”
余小双疑道:“莫非你在武功方面比不上他?”
年训道:“很难说,若然单论本门武功,我与他各有所长。在灵变诡毒方面,我略胜一筹。在功力修为方面,我便比不上他了。”
余小双道:“那么你们可算是平手啦!”
年训摇头道:“这只是以本门武功而论,但他博通天下各派绝艺,究竟练成了什么奇功,连我也不知道。”
余小双骇然道:“他这么厉害么?”
但她立刻又放心地透一口气,泛起可爱的笑容,道:“好在你也有你的绝技,可以抵消他的奇功。”
年训道:“我白骨教的种种大法,对付任何人都行,只有对魏平阳难以奏效,这当然与我能投入鬼王门下,修习秘艺有关。”
余小双惊道:“哎,他也懂得你们的法术吗?”
年训道:“并不是会施展,只是懂得抵御之法,他的心灵,生像是万载磐石一般,坚密无匹”
余小双道:“这是什么意思?”
年训突然摇摇头,道:“我就算把秘密通通告诉你,也是没用,因为徐天性纯真而多情,心灵易受感动,此是修法之人,最大的弱点。定须是灭绝人性,冷酷无情之人,才能真个全不动心。这就是关键的所在了。”
余小双叹口气,道:“好吧!我早知自己是一事无成之人”
她摇摇手,阻止年训开口,又道:“你不必安慰我,因为我喜欢做个全无成就的人。”
年训凝视着她,徐徐道:“这正是你的长处,你充满了女性的温柔,不愿与男人或别人较量长短。”
余小双道:“恐怕你说的不对,因为我喜欢不屈不挠,至危不惧的人,心中时时很羡慕人家能够如此”
年训道:“你缺乏这等特质,是以羡慕具有这种性格之人,甚合道理,唯其如此,你才是应当配与英雄的美人。”
他寥寥数论,道出了一段不可驳斥的道理,登时使余小双对他刮目相看,晓得他并非仅仅以武功邪法自诩之人,事实上他视察力敏锐,见识甚广,实在是有头脑和有学问之人。
年训又道:“其他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余小双道:“那也好,我站在这儿就没事么?”
年训道:“你坐下也行。”
余小双道:“那些人可能会找我麻烦呢!”她指一指许公强等人。
年训道:“你放心,谁也无法接近你。”
余小双道:“假如他们拿石头砸我呢?”
年训道:“石头也砸不着你。”
余小双道:“那我就放心了。”
年训迅即入屋面去,他身形隐没了不久,杜希言便出现。
他道:“小双,你别妄试走出这圈子,这年训之言,一定不假。”
余小双道:“我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么?”
杜希言道:“听见了,谢谢你,现在总算知道鬼王儿子的名字。只可惜不知道他的下落,否则就更妙了。”
余小双道:“现在我怎么办?”
杜希言道:“我设法救你出来”
余小双道:“你懂得破法么?”
杜希言道:“我不懂,但我可以先行观测一下。”
余小双道:“等一下,也许我留下来更有用些。”
杜希言道:“不行,咱们定须在年训未回转以前,逃离此地,这家伙狡黠无比。”“刚才我屡次想出手,都感到有一种无形的阻力,迫得我不敢鲁莽行事。但我相信在别的地方,他就失去这等神通了。”
余小双道:“假如让我留下,定可从他口中,探问出多变公子魏平阳的下落。”
杜希言摇摇头,奔到许公强等人身边,寻思一下,便把许公强夫妇一齐提起,迅如闪电奔去,把他们藏在远处的石缝中,顺手增加了一点药物,使他们不会醒转,然后又去把李玉尘抱到另一处藏好。
杜希言的动作俐落而迅快,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他紧接着做的,便是过去给凌九重抹了一点解药。
他马上隐藏在石屋旁边,这个地方虽然不稳妥。可是有两点好处,一是可以避过从石屋中出来之人的视线,以及凌九重那边也看不见他。二是距余小双只有丈许,听得见别人与她的说话。
眨眼间凌九重已回醒,睁眼一看,想是发现自己身在石洞外的地上,还沐浴着晨光,大感惊奇。
他马上又发现余小双在靠近石屋那儿,愁眉苦脸地站着。
他吸一口气,感到自己虽然头脑还有点晕眩,可是真气一通,体能登时恢复,于是跳了起来。
余小双见他起身,面上泛起了吃惊的神色。
凌九重高声问道:“你以为我已经死了么?”
他一边问一边向她行去。
余小双道:“你别过来,快逃走吧!”
凌九重问道:“为什么?”
他距余小双已不过丈许,再跨三步,就将触及年训布下的邪法禁制圈了,余小双不禁尖叫一声:“站住!”
凌九重一楞,果然停步。
余小双连忙道:“有个妖人把我禁在这儿,他非常厉害,而且马上回转来的,你趁这机会,快点逃走。”
凌九重仰天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他迅即跃去,但身躯飞前了四尺左右时,突然被阻,好像碰上一堵无形的墙壁一般,登时停止了前进之势。
不过凌九重仍然双足落地,稳稳的站定。
这时在他面上,泛起了一种十分奇怪的复杂表情,只在瞬息之间,竟可看出他竟是惊惧、愤怒、疼痛以及欲念冲动时那种狂野等等表情。一个人居然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情绪发生如此多的剧变,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他只停了不到片刻的时间,就向后一倒,仰仆地上。
杜希言先倾听石屋内有没有声响,余小双已向他这边望来,叫道:“哎!哎!他死啦!”
杜希言断定没有步声,一跃而出,到了凌九重身边,低头看时,但见凌九重双目紧闭,面上犹有痛苦之色。
他摇摇头,道:“他没有死,但这一辈子完啦!”
余小双听得凌九重没死,这才放心,问道:“怎样完的呢了?”
杜希言道:“因为他过不了这一关。”
余小双一阵感到愤慨,提高声音,道:“你明知道这是人力不能抗拒的法术,但你仍然使他遇害,这是什么道理?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杜希言谈谈道:“这不过是给他一点惩罚而已。”
余小双不以为然地望住他,但觉他突然变得不像以前的热情正直。她也从未见过他这么冷淡的样子。
她叹口气,含愁地道:“你快走吧!”
杜希言摇摇头,道:“不,我要等年训,但在他未出来之前,我先跟你说几句话。”
余小双道:“你一定发疯了,还等他出来?”
杜希言道:“现在时间宝贵,你别扯开话题。我且问你,你觉得年训这个人如何?我意思说他给你的印象可好?”
余小双点点头道:“还好。”
杜希言道:“他既英挺聪明,又有一身绝艺。同时以我暗中窥看所知,这个人颇有大丈夫气概的,倒也难得的。”
余小双道:“是又如何?”
杜希言道:“再据我所知,你对我的印象也不错,虽然我们没有谈及任何进一步的亲密话,可是发展下来,你可能变成为我的好友,对不对?”
余小双摸不着头脑的,满面困惑神色,道:“是的,但你何以谈到这些?”
杜希言发出笑声,道:“我一路说下去,你就明白了,假设我丢下你逃跑,让你落在年训手中,以他的才貌,将必获得你的芳心,有没有这等可能?”
他说到这儿,不得不向她眨眼示意,要她应是。
好在他背向着石屋,不虞被那边的人看见。
余小双本想否认,并且再恳切劝他逃走,无须忧虑这些。但当她看见他的示意,这才明白他的话,乃是说给别人听的。同时也了解何以他忽然变得不够正直热情之故,敢情他是那时候发现敌人,大概是年训已经赶到。
她还未作表示,杜希言又道:“你如肯真心回答我的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余小双装出沉思一会的样子,才道:“有这可能。”
杜希言叹口气,道:“我刚刚远远一看年训,就晓得了两件事,一是以他的才貌,你可能被他征服,劫夺了你的芳心。二是他对你颇为动心,否则不会是这等态度对付你的。我相信这个猜测一定不错。”
余小双道:“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希言道:“我的意思是我发现已碰上劲敌,虽然我并非强狠好斗之人,但事关你的得失,只好与他斗一斗了。”
余小双道:“哎!你还是走的好。”
杜希言道:“不,我非与他拼一拼不可!”
石屋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长笑,强劲震耳,显示出此人内力造诣之深,业已达到一流高手的地步了。
杜余二人一齐望去,但见年训大步行出来。
余小双因为杜希言的那番说话,禁不住更仔细的打量这个邪教高手,并且自问会不会被他所征服。
她马上有了答案,那便是:如果杜希言不夹在当中的话,她准会被他征服,倒在他充满男性惑力的怀中。
余小双对这个答案甚感不满,暗自忖道:“我本已爱上杜大哥,何以还能觉得自己有可能爱这个男人?这岂不是与杨花水性的淫荡女子,毫无区别么?”
她殊不知道人心是何等复杂多变,感情是何等微妙奥秘。即使是在“真情”的领域中“假想”仍有活动余地。
由于她只是“假想”所以感到自己可能会被这男人征服,但事实如何,则尚难预测的到。
年训走到杜希言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看了一阵,才满意地点头道:“我是年训,杜兄的丰彩胆识,以及惊人的本事,实在使区区在下感到非常钦佩,甚愿识荆。”
杜希言拱拱手,道:“年兄好说了,兄弟在贵教领地之内,目下无异是贵教的俘虏,生杀之权,尽操在年兄手中。”
年训道:“杜兄好说了,你刚才在余姑娘面前,还口口声声说要与兄弟一拼。假如没有几分把握,岂敢如此夸口?”
杜希言皱皱眉,道:“不错,在下虽有一拼之心,但形禁势格,只怕没有这等机会了。”
年训面上笑容一致,其寒如冰,冷冷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我会给你机会么?”
杜希言道:“当然还有一线的机会啦!否则我这样做法,岂不是也等如傻瓜?”
年训感到难以置信地“哦”了一声,道:“你说说看。”
杜希言道:“第一点,你也颇想有机会与我较量一下。第二点,我敢留下来等你,而你不敢与我公平一拼的话,这件事将在余姑娘和你自己的心中,留下什么影响,已经十分明显,简直不问可知了。”
年训道:“还有第三点么?”
声音中含有讥嘲的意味,也有成竹在胸的意思。
杜希言道:“你以为能杀死我,就算是赢了我么?不,你错了。我恰是还有第三点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又恰恰是驳斥推翻你这个想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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