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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得得,入集时,已是亥牌末。
夜色已深,小市集的街道清冷冷,忙碌了一天,人都早早安歇,几条流浪狗在街边觅食,懒懒散散地摇晃着狗头,对过路的零落行人毫不在意。
小市集的客店规格都不高,往往来来落住的客人全是行囊拮据的下层人士,所谓的上房也就一床一桌两板凳的单间客房,不可与大都会的客店同日而语,且上房有限得仅。
陆炳耐着性子投问了几家客店,统铺的铺位倒是不少,单间的客房却是暴满,出门人在外有诸多不便,住宿就是个大问题之一,总算南街街尾一家长兴客店还留有几间上房,在柜台缴付押金,办理手续后入住下来。
马儿自有店伙计照料,饮食却须客人自理,小客店不俱备膳堂,设施简陋地很。
客人是上帝,问候有礼貌,气度不凡,店家就颇为热情地有问必答,自豪感十足地介绍本地一些情形。
得到指点后,陆炳在死气沉沉的集市街道转了两圈,月华如水,撒在房舍顶上,门面易辩,依照店家的说法,市集里最高大占地最广的房舍就巡检司衙门,大概已确定巡检司衙舍位置,倚邻而居的就是燕京车行办事处,这两处是明天必去行址。
回店时,在一家半打烊的食铺里草草塞了点充饥面食和拌牛肉,回到客店房里,连鞋袜都没脱,吹熄油灯后就和衣躺下闭眼入睡,不大功夫就发出均匀的鼾声,人真像睡着似的。
在陌生的环境里,心中悬着事,怎么可能真睡得安稳?
吱吱唔唔的夜虫声叫鸣个不停,咕咕呱呱的田鸡好不惹人烦,听着听着,两种乏味的声浪合在一起,变成了催眠曲,崩紧的心弦逐渐松弛下来,不久就昏昏然睡去。
迷糊中,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
蛙鸣虫叫倏息,静得突然,静得沉闷,房内菜油灯光亮大放。
陆炳被惊醒了,一蹦而起。
油灯确实被人点亮了,灯蕊脱得老长,入侵的人显然有足够时间,但却为何没有在睡梦中袭击他?
是不屑为之,还是偷窃财物的小贼?
“唿”吹熄菜油灯,房内并未就此变黑沉,月光透窗而入,一定程度上视线反而更加清晰,桌椅床凳摆设一览无疑。
排除小贼的可能,根本不用点起灯盏。
窗台下开了一缝,月色撒落在桌案,明窗的插梢被撬开了,显然这是出入途径。
掀窗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条银影在墙角一闪而没,好快的身法,几乎以为是幻觉。
眼睛绝没看花,陆炳的直觉是那个入侵的人有意在引他出去,应该没有恶意,可能有话跟他说,此处非说话的善地,门板并无隔音效果,无须大声嚷嚷,房里轻咳一声,隔壁就能真切入耳。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陆炳随手抓起搁在床头的长布卷,布卷很长里头可能掩藏着武器,穿窗跳墙跟了出去。
小客店是由几座小型四合院的民宅改建而成,外头再加个的小土墙,围成一圈自成小天地,小土墙只能防君子,防不住小人,连防八九岁的顽皮孩童攀爬也嫌困难,当然更挡不住有心人的进出。
小客店格局呈南北向,西面邻街,陆炳所处的房间是靠东的东厢屋室,掀窗翻过墙,墙外就是郊野。
穿过一片里长的桑树林地,望眼过去是一望无涯,随风波动起伏的麦浪,快到收割的时季了。
齐腰高的麦田颇适合捉迷藏,上百个人躲在里头,不声不响,不走近绝对发觉。
月光下,一个修长的银影站立在麦田里,拖着银衣的披风,背着身看不清楚脸庞。
一阵风刮过,披风飘荡,银影像是失去质重,在田里飘浮起来。
陆炳解开书卷的绑带,认准一条田埂,下脚小心,徐徐靠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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