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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度大大放心,道:“好极了,由此可见得令师姊必是端正之士,否则焉能有如此明辨是非正邪的师妹呢?这就无怪钱兄会倾心相爱,订下婚嫁之约了。”
白瑶琴心中很是受用,笑道:“你的赞语,比旁人奉承之言还要难得,我瞧我们今晚是死定了。”
王元度道:“不一定,咱们绝不放弃任何机会,你且调气运功瞧瞧,或者可以破解敌人药物之力,恢复平时水准也未可料。”
白瑶琴如言而试,王元度也趁机暗暗运气。过了片刻,白瑶琴叹息一声,道:“不行,越是全力运功,越是感到难以支持,倒不如不运功相拒,反而好得多,我看唯有赶快逃离此地,随便在荒野中哪一处躲起来,或者得逃大难也未可知。”
王元度沉吟一下,才道:“你如是运功调气之时,感觉到有支持不住的现象,则当你带我逃走之时,如何使劲发力?只怕勉强逃出此屋,便昏倒在街巷中,又或是惊动了敌人,反而加速败亡,连一线之机也错过了。”
他停口寻思一下,才又道:“不如这样吧,你自管逃走,咱们走得一个算一个,至于我这方面你不用放在心上,我自信仍然有一点点机会。”
白瑶琴用力摇头,表示反对,但这一摇头,竟疼得她花容失色,禁不住呻吟出声,可见得实在十分严重。
她停歇片刻,才道:“不行,咱们要活就活在一块,死也死在一处,我怎能独自逃命?”
王元度还要再说,但一看她极为认真的神情,感到如若再劝她逃走,竟变成存心侮辱她的人格,当下说道:“我王元度能够交上你这么一位巾帼英雄,实是三生之幸,咱们既不能逃,亦不能战,也无法躲藏起来,瞧起来已经是走入绝路了。”
白瑶琴咬牙道:“不要紧,我好歹也得拼掉他们一两个人,总得捞点本钱,方能死得瞑目,只可惜你一世英雄,竟遭鼠辈暗算,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王元度闻得此言,雄心大振,慨然道:“好,就这么办,咱们一点时间都不能浪费了。”
白瑶琴问道:“不浪费时间?这是什么意思?”
王元度道:“你的话使我触动了灵机,那就是我们虽然无法活着出去,但如若全心全意只求捞回本钱,并非办不到之事。”
他透一口气,才又道:“你固然尚可一拼,我何尝不能趁这一点点时间,努力运聚功力,只求出手一击,杀死他们一两个呢?”
白瑶琴道:“对,那么我先解开你的穴道吧?”
王元度道:“不必了,我虽然经脉受了禁闭,全身无力,但我只须以坚强的意志,把一口真气完全提聚到丹田之中,蓄养一击之力,到了敌人进来之时,你先拍开我的穴道,这才趋势跃出迎敌。”
白瑶琴沉吟道:“我瞧还是先解开穴道的好,免得到时变生仓促,措手不及,反而坏了大事,你说是也不是?”
王元度道:“不行,假如我恢复行动之力,说不定哪一刻控制不住自己而得罪你,还是这样好些。”
他既然坚持此见,白瑶琴也不多说,便在矮榻边沿坐下,身子挨着王元度的臂膀,两人都不再开口,好让王元度提聚那一口真气。
但只过一会工夫,两人同时开声,因而又齐齐闭口,让对方先说。
白瑶琴道:“还是你先说吧!”
话声中带着笑意,竟是一段小小的轻松插曲。
王元度道:“好,我想请你坐开一点,不要碰我,最好别让我见到你,免得心神不定,难以提聚真气。”
白瑶琴道:“原来如此,我早该想到的,但我可不能让你太远,移到你脚跟那边行不行?”
王元度道:“行啦!我实在很惭愧,竟然如此缺乏自制力,望你不要见笑。”
白瑶琴道:“王大哥好说了,今天你虽然控制不住自己,但天下间只有我深知你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大侠。”
她自然是指昨夜以身相试,而他不为所动之事,她接着又道:“我是忽然想到我们只能再活一会儿工夫,定然死于此地,因此我们岂能不说一句辞别之言?”
王元度道:“姑娘说得极是。”
白瑶琴道:“到了这刻,我们已是同生共死之伴,我叫你王大哥,你也该叫我一声妹子才对。”
王元度诚诚恳恳地道:“妹子说得很是,是愚兄大意疏忽,没有想到这一点,望你不要见怪。”
两人心中都升起一种亲近的感情,互视而笑。白瑶琴终是女孩儿家胸襟,哪及王元度英雄气概?是以笑容中,微含苦涩之意。
王元度适:“妹子,咱们定须使尽平生之力,杀死一两个敌人,一则捞点本钱,二则为世除害,愚兄不能保护你,反而多方连累,实是言之有愧,但事至如今,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但愿咱们杀敌成功,来生再见。”
白瑶琴道:“我有大哥作伴,到了黄泉之下,也不愁冥旅寂寞了,人生百岁,终有了时,迟早都是一样。”
她苦笑地说着,话中之意,甚是豁达,然而她正如灿烂春花,光景无限,如何便舍得掉首离开这个人间?
王元度歉疚地望着她,道:“妹子,别难过,你说得对,人生早晚都是这等结局,唉!
我很对不起你。”
白瑶琴道:“大哥万不可自怨自艾哎!我们讲得太多啦!还是快点开始准备,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她挪到王元度脚后,这样王元度如不是故意望去,便瞧不见她,双方也碰触不到。
时间在静寂中悄悄溜走,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王元度极力驱逐脑海中一个突然泛起的杂念,原来他运用坚毅强大的意力,提聚丹田中那口真气,至此竟已渐渐有一点复原的希望,假如时间再多一点几,他一定可以办到,然而时不我待,半个时辰已经逝去。
要知王元度本来就是天性强毅,不屈不挠之士。经过义父云丘老人修迷密阵的一番磨练,意志更加坚强,举世罕有其匹,在上乘武功中,意志更是最上乘法门,一切动作以至功力真气均需以意运转,方入大乘境界。
因此,他凭仗人寰罕有的坚强,竟把真气纳入丹田,倘若有多一点时间,这一口真气即能发挥作用,冲破禁制,恢复原有功力。
换言之,他不但武功完全恢复,连敌人药物之力也能全部破去,这时他自然不须畏惧敌人了。
因此,他的杂念是后悔早先不该为了说话而浪费了许多时间,假如不曾浪费,说不定这刻已经发挥真气妙用,恢复如常了。
他之所以极力驱逐这个杂念,便是深知此是大功告成以前必有的魔相幻境。大凡修持过坐功之人,当知入定之前,必有阴魔侵扰,化生出种种杂念妄想,阻挠功行。王元度自然深知此理,是以极力抵拒。
但时光无情,外面已传来脚步之声。
白瑶琴头痛欲裂,一直勉强支持,好不容易才挨到这一刻,当即伸手推他脚尖一下,好教他准备,殊不知这一推,又使王元度受到惊扰,分散了心神。
在时间上,王元度和白瑶琴恰好相反。
一个深憾时不我待,以致有功败垂成之悲;一个是头痛之极,每一刹那都像一年那么长久,只盼敌人早早发动,只要死去,便一了百了,不须再忍痛捱苦。
房外两丈之远,三条人影缓缓走来,由于这三人都穿着黑衣,是以在黑暗中,全然无法看得清楚。
当中的一个头发长长彼垂至肩,可以分辨得出是个女性,左边的人脚步突然微微一滞,接着便赶上去,一面说道:“小的以为忘了带火石点灯呢!”
口音显示出甚是年轻。
右面的人默然不语,当中的女人冷冷哼了一声,道:“我瞧你不赞成使用这对炉鼎,全然不怀疑他们是否兄妹之故,对也不对?”
田仲宝忙道:“小的岂敢有别的想法,夫人万万不要见疑才好。”
夫人又冷哼一声,道:“你大概已对那女孩子动了情,所以不忍把她当作炉鼎之用,其实你真是太笨了。”
田仲宝不敢作声,仰头向廊外望去,但见天际已出现一抹迷蒙晓色,突然大有感触,暗自在心中深深地叹一口气。
但听那夫人又道:“要知这一回我们成功了,便再也不必匿藏在这等荒僻小村之中了,那时节你要多美的女孩子都有。”
田仲宝响响道:“小的并无此意,还望夫人谅解。”
这时他们已距那房间只有四五步,左面年轻的男子道:“夫人,他们万一竟是兄妹的话,你那天下只有两朵的催情花岂不是白费了?”
夫人道:“也不算完全白费,最低限度我们可以一饱眼福,再者也有多少收获。但当然总是太可惜了”
那男子讶道:“难道他们是兄妹的话,也会无法控制自己么?”
夫人邪恶地笑一声,道:“当然啦,这催情花乃是宇内异宝,神仙难当,力量之强,无与伦比。假如他们居然能控制得住而不及于乱,我必将当场骇死!”
田仲宝忧心如焚,但口中却接着说道:“这样说来,那个男子一定无法控制他的欲念了?”
夫人道:“我还想不出天下间有什么人能抵抗这异宝的力量,就算他是个圣人,也绝无幸免。”
田仲宝随手推开房门,夫人道:“伯厚,点起灯火,仲宝,你去把那女孩子的衣服脱掉。”
田伯厚啪地一声,点燃了火石,很快点燃了油灯。
火光一现,白瑶琴早已准备好了,迅即伸手向王元度身上拍去,但手掌一拍在王元度身上,已发觉大大不妥。
原来这一掌打得软绵无力,全无半点劲道,比之寻常娇弱的女孩子还要无力,如何能解开他的穴道。
她不禁叫一声苦也,方知自己受到药物所侵,到了这刻,便遍体无力,此时任何强暴加在已身,亦无法抵拒,这本是十分明显的情况,只怕自己和王元度都没有想到,以致于白白坐失良机。
灯火之下,但见那个女人长得姿色平庸,大约是四五十岁,抹了满面厚厚的脂粉,益发使人感到她的老丑,正是欲盖弥彰,倒不如打扮得素净些,凭她一副丰满肉感的身材,反倒有一点吸引力。
田仲宝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前此已经见过,不必再说,另外那个田伯厚倒是二十一二岁的少年,油头粉面,双眼射出淫邪之光,一望而知不是好人。
他们都目瞪口呆地望住白瑶琴,终于田伯厚道:“真是怪事,她怎会起身的?那厮又怎会到了她床上?啊,一定是他提早回醒,爬到她床上,反而被她制住。”
夫人面寒如水,冷冷瞥视王元度一眼,才道:“有点道理,你们看看那厮,可不是被点了穴道么?”
田仲宝道:“他们都带得有兵器,我们早就知道他们是武林中人了,点穴之事,何足为奇呢!”
田伯厚道:“你太笨啦,这个妞儿明明被夫人点了三处大穴,又服过药物。就算她能自行解穴,也因头痛身软,无法出手掣住他的穴道,但她却居然办到了,这岂不是天下间第一大奇怪之事么?”
田仲宝心中有点幸灾乐祸般的快意和庆幸,但他又明知夫人武功高强,又曾在他们身上用过药物。因此他们绝无反抗之能,只看那白瑶琴动作迟缓软弱,便可知她当真已经无抗拒之能了。
他为了免得触怒了夫人,招致杀身之祸,当下说道:“原来如此,待我上前抓下此女,去掉衣物。”
夫人道:“好,你先弄掉她的衣物。”
田仲宝向白瑶琴奔去,面上忍不住流露出无限怜悯的苦笑。
白瑶琴已把他们早先在房外的对答完全听去。因此了解他所以苦笑之故,便因为他对自己一见钟情,这一点在女子方面甚是敏感,多半错不了。
她忽然想到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利用他去解开王元度的穴道,又必须请老天爷帮忙,让王元度尚有出手一击之能,这才能袭击敌人,而又快快杀死两人。
这个希望不管渺茫与否,她都不能不等待下去,眼见田仲宝已奔到切近,只好一瞪双眼,咬牙忍受。
田仲宝伸手解开她的上衣,还未到肉帛相见之时,突然停手,道:“王姑娘,你不会有什么痛苦的,反而可以使你的头痛立止,我是说假如你与他成就好事的话,便能治愈你头痛。”
夫人冷冷斥道:“你罗嗦什么?”
田仲宝回头道:“小的瞧不出她点穴手法的破解之法,因此劝她说出来,免得她自家白白受苦。”
田伯厚抓住机会,冷笑道:“好体贴啊!”田仲宝询问似地望住夫人,等到她点头示意,这才放心。因为他深知危机迫切,田伯厚这句话很可能激怒了她,以致死无葬身之地。
他回转头去,向白瑶琴道:“姑娘可否赐告?”
白瑶琴恨不得立刻告诉他,但她也十分狡猾多计,故意道:“哼!你不要想我说出来。”
田仲宝道:“姑娘可别忘了,这儿并非只有他一个男人,你还是讲出来的好。”
白瑶琴面色一变,但还是延宕了一阵,才道:“你拍他的神明、中极两穴,禁制自解。”
这一刹那时光,白瑶琴感到像是无比的漫长,而她宁可时间忽然停顿,那样许多使人惊悸的谜便不必揭晓了。
要知她所惊悸的,首先是那个夫人会不会阻止田仲宝出手解开王元度的穴道禁制;其次,王元度可有力量出击敌人;第三,他会不会把仅有的气力用在袭击田仲宝之上;第四,即使他勉力击毙了一个敌人,可还来得及杀死己方的两个人。
这种种未可知的因素,无一不是关系重大,拿最末一项来说,假如王元度无力自杀,以及杀死她,她定逃不过淫辱之祸。
田仲宝向王元度移过去,那夫人道:“慢着。”
白瑶琴的心猛可提到半空,看样子分明第一项顾虑已经不幸实现了。
田仲宝停身收手,向夫人望去,道:“是,夫人有何吩咐?”
夫人默然顷刻,白瑶琴等候着,心中焦急难过得要死。又过了一会,那夫人才缓缓说道:“我感到事情有点蹊跷,不能不多加小心,仲宝,你过来。”
田仲宝如言走过去,夫人左手向屋角一指,他便移到屋角,默默伫立,不敢开口询问。
夫人又适:“这个女孩子不但服过药物,兼且点了穴道,这等双管齐下的手法,莫说是个小女孩,就算是当代一等的武林宗匠,亦无法禁受。”
她双目中发出锐利凌厉的光芒,转到田仲宝面上,略一停顿,才接着说道:“因此除非有人出手相助,不然的话,她焉能恢复如常?”
田伯厚听出夫人有怀疑田仲宝之意,立即接口道:“是啊,这真是大大的奇事。”
夫人道:“如若有人暗中出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则也不算得是十分奇怪之事。”
田仲宝默默聆听,他事实上无愧于心,所以全不惊恐,但他这等泰然自若的神态,却反而令人有伪装之感。
夫人凝视着他,问道:“仲宝你以为如何?”
田仲宝道:“夫人既是在问,小的敢不掬诚奉答?不错,这等情形十分奇怪,不过即使有人潜入此间,解开了她的穴道,则此人大可以把他们背走,何以还留下他们在此?”
田伯厚好笑道:“因是之故,外人潜入之举,势无可能。”
田仲宝听了这话,面色微变,向田伯厚瞪了一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伯厚耸耸肩,道:“没有什么意思呀,我不过是说出你的结论而已。”
田仲宝含愠冷笑道:“只怕不是吧?”
田伯厚道:“如若不是,那又是什么,难道我在说梦话不成?”
田仲宝怒道:“你分明想趁机陷害我”
田伯厚连连冷笑,向夫人道:“您评评这个理,小人凭什么陷害他?莫非他真有这等嫌疑,才如此的惊慌?”
这几句话锋利之极,只听得那夫人双眉一皱,面肉堆叠起来,现出几道横纹,竟是一派凶相。
她摆摆手,田伯厚、田仲宝都不敢作声,房间内静寂无声,等待这个来历神秘、手段诡奇的妇人发话。
过了一会,她才冷冷道:“仲宝果然有些嫌疑,在事情真相未白以前,你可服下大忘丹,定可分辨出个水落石出。”
田仲宝大惊失色,霎时间满面大汗,呐呐道:“夫人夫人小人的确是清白忠心,如若不幸真有嫌疑,亦是无辜受累。”
夫人冷冷道:“我的命令你听不见么?”
田仲宝面上的汗珠滚滚而下,显然惊怖异常。但他既不敢违抗,亦不敢逃走。甚至连再分辩也不敢,从囊中取出一颗白蜡壳的药丸,比龙眼孩还小一点,两指捏住,但却无力捏碎。
白瑶琴看得明白,听得清楚,偏偏就是没有力量去帮助他,她深知这田仲宝一定是因为对自己有好感,被那夫人和田伯厚瞧了出来,因此之故,他们竟都怀疑他曾暗助自己,解了穴道。
她实是不忍得见这个男子因爱她之故,反而遭了不测,当下插口道:“你们到底闹什么鬼?”
夫人转眼向她望来,狞笑一声,道:“小姑娘好大的魅力,竟使我这个贴身家童也生出叛变之心”
白瑶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家童既然如此不忠,合该处死。”
夫人听了这话,反而一怔。
白瑶琴又道:“他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呀?”
夫人道:“那是本门秘制至宝,服用之后,以前的一切事情完全忘记。”
白瑶琴讶道:“对这种不忠不义的叛逆之徒,如此发落,不嫌太便宜他么?”
那夫人嘿嘿冷笑一声,道:“便宜了他?不,你想错了,他服下大忘丹之后,顿时变成了人下之人,这教他如何不畏怖欲死?”
白瑶琴道:“我倒愿意服下这等药物,胜却神智清醒地受到你们种种污辱。”
夫人道:“假如你知道服过此丹之后,变成何等模样,我猜你就不会作如此想了。”
白瑶琴道:“一个人到了什么事情都浑然皆忘之时,难道还能有什么痛苦不成,你用不着胡扯吹牛了。”
夫人冷哂道:“这只怪你见识浅薄,要知我这大忘丹服下之后,顿时变得丑陋污秽。人见人嫌,他本人虽然忘了从前之事,却很清楚眼下处境,时时刻刻怕人烦厌而杀死他。以是之故,恐惧难当,这等可怕的日子,自然是十分难捱。他深知此苦,是以万分畏怖,但偏又希望我万一回心转意,赐以解药。是以又不肯当场自杀,你现在懂了没有?”
白瑶琴道:“我懂啦,若是素有决断,胆力粗豪之士,明知现以决不可能望你垂怜,赐予解药,当必速速自尽,免得饱受活罪。”
田仲宝听了这话,虽然目光闪动,显然认为很有道理。但他却不能当机立断,迅即自尽。
白瑶琴心中叹一口气,忖道:“他既是如此贪生怕死,我也无能为力。这刻已是他最后的机会,假如他放过了,只好做那人下之人!”
夫人目光转回田仲宝面上,但见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当下微微一笑,好像觉得很开心的,说道:“你很后悔不该反叛我,对不对?但现下已来不及啦!”
田仲宝深知她心肠恶毒,假如再不服药,立刻会有更残酷的手段加在自己身上,决计不能侥幸。
当下一咬牙,捏碎了蜡壳,一粒粉红色的丹药落在他手掌中,满室顿时弥漫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股香味甚是古怪,熏得人头昏脑胀,说不出有多么的不舒服,由此可知必是有害无益的药物。
田仲宝目光一转,只见夫人凶眼惮惮,死命的盯住自己,淫威之下,实是不敢稍有抗拒。
当下一仰头,服下了那颗药丸。
但见他陡然间昏跃地上,全身不住地抽搐痉挛。
夫人发出刺耳惊心的格格笑声,白瑶琴恨不得一剑刺死她,但是她空自有一身武功,这刻在对方药物控制之下,全然动弹不得,只好恨在心头。
过了片刻,田仲宝已静卧不动。
白瑶琴道:“他没有什么变化啊!”夫人道:“你忙什么,等药力透到全身,就有得瞧了,大概总得在半个时辰之后,不过,那时候你已在无边幻境之中了。”
白瑶琴道:“你的意思可是说我已经死了么?”
夫人摇摇头,道:“像你们如此资质极佳的炉鼎,我平生还是第一次碰见,最妙的是:
你们皆是修过上乘武功之人,更加难逢,我怎舍得让你们轻易死掉。”
白瑶琴皱皱眉道:“那么你打算也让我们服下那大忘丹了?”
夫人笑道:“当然不是,我不是说过你们要在无边幻境里,讲得明白一点,那就是你和他”
她指一指王元度,接着道:“你们一直抵死交欢,恣意纵欲,直到精枯力竭而死,方能停止。”
白瑶琴道:“然则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夫人道:“我所得的可多啦,首先是还我青春,恢复昔年容颜,至于练成奇功秘艺,还是其次之事。”
白瑶琴心想目下唯一的机会,就是把她激怒,一刀杀死了自己,当下死命的盯视她一眼,道:“以我看来,你纵然成功,恢复青春,但左右还是个丑八怪,何须费这么大的劲儿?”
夫人顿时怒不可遏,一晃身落在床前,啪啪啪啪一连四个耳光,只打得白瑶琴心中直后悔。
只因她此举固然激怒了她,但并不能使她出手杀死自己,十足自取其辱,是以大为后悔。
田怕厚忙道:“夫人何须理会这个丫头的疯言,咱们快点动手,才是正理。”
白瑶琴恨恨地瞪他一眼,心想如若一剑在手,又有气力的话,定必把你这厮斩为肉酱。
她那凶狠的目光把田伯厚瞪得打个寒噤,夫人嘿嘿冷笑数声,道:“伯厚你说得对,我若是打伤了她,待会儿那股嗲劲儿就不免大为逊色了,好,咱们动手。”
她把头偏着点一下,田伯厚立刻大步走到床边,提起手掌,认准王元度身上的穴道,迅即拍下。
手掌落下,砰的一声,一人倒下,那王元度躺在床上,不会跌倒,是以倒下的自然是田伯厚。
夫人自是失色顾视,床上人影一闪,接着劲风卷到,那王元度已欺到她身前,伸手疾点。
他武功何等高强,加以变生仓促,得到暗袭之利,是以指到敌倒,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白瑶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王元度又分明走到她眼前,蹲低身子,与她对面相觑。
他那俊美的面庞上,恢复了奕奕神采。
白瑶琴情不自禁地向前一倾,跌落他怀中,让他抱住,一面享受他的搂抱,一面叫道:
“真个谢天谢地”
王元度柔声道:“你没有事吧?”
白瑶琴道:“不太妥当,我不但头昏脑胀,而且武功尽失,连行动也无法自主,但这都不要紧了。”
王元度忧心忡忡地道:“什么不要紧,假如你的一身武功从此失去,如何是好?”
白瑶琴道:“那我就只好去求蓝明珠姐姐,让我在日月坞当个丫头了。”
王元度道:“胡说,你也当得丫头的么?”
白瑶琴吃吃笑道:“那要看给谁当了,假如是跟随着蓝姊姊,当你的使唤丫头,那又有何不可,你是当今第一高手啦!”
王元度大吃一惊,方知道这白瑶琴竟已对自己当真生出情愫,是以借这等机会,道出个中真情。
他赶快岔开话题,道:“闲话休提,咱们快点商量收拾残局之策。第一件是查明这些妖人们可还有余党没有。”
白瑶琴用极肯定的口气道:“不会有啦,但你不妨去查一查看,免得不放心”
王元度道:“你未能走动,我岂能离开你?”
说时,把她放好在床上,用枕头垫在她腰背间,好让她椅坐着,看见房中一切。
白瑶琴道:“你尽管放心大胆去查个明白,决计不会有事,我还能跟自己过不去不成,当然是有几分把握。”
王元度想了一想,由于这等妖人擅长用药施毒之术,如不查过有没有余党,难保没有后患。
当下点头道:“好,我去查看一下,马上就回转来。”
他一跃出门,突然转身道:“你能够大声叫喊吧?”
白瑶琴道:“能够呀,你放心去吧!”
王元度这才迅快出去,四下查看。
这一座乡村宅第,还不算大,他仔细查看过每个房间,以及所有的角度。
之后,他径直奔回去,突然感到十分紧张,心想:假如有妖人余党趁机入房,用白瑶琴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心念转时,人已纵落房外,睁眼望去,但见房中一切如常,白瑶琴仍然卧在床上,不由得松一口大气。
白瑶琴见他回来,也自闭上双目,长长吁一口气。可见得她心中本也万分紧张,生怕在这个空档竟被敌人所乘,现在一切都平安无事了,她心中叫一声谢天谢地,回想起早先的惊险可怕,更觉得运气不错。
王元度望了房中的三人一眼,道:“白姑娘,你瞧咱们如何善后?”
白瑶琴满足地透一口大气,睁眼望住王元度,道:“奇怪,你怎的没事了?”
王元度道:“我服过灵药,不畏百毒,再加上我一直都不灰心气馁,奋起全身意志气力,终于让我冲开了脉穴,恢复原有功力。但讲起来可也真险,因为那田伯厚待要出手解我穴道之时,我还差那么一点点未恢复全功”
白瑶琴欢容满面,道:“这真是老天保佑,但假如你的意志、毅力薄弱了一点的话,我们早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了”
她停顿一下,又道:“你看这个自称田夫人的妖妇,会不会是奉一元教教主之命,在路上设伏暗算咱们的呢?”
王元度寻思片刻,道:“希望不是,否则一元教定有高手在一旁窥伺才对。”
白瑶琴摇摇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荀教主和姜军师的厉害,他们做事向来不留半点痕迹。”
王元度道:“我还有一些难解的疑问,须得跟你研究,但目下无暇谈论,先得解决这些妖人问题再说。”
他目光落在田仲宝身上,又道:“这田仲宝颇有悔改之心,咱们不能不设法救他一命。”
白瑶琴冲口道:“他也做不了好人,还是一刀杀死,免得罗嗦。”
王元度泛起不悦之色,道:“这怎么行?”
白瑶琴自己也知道说错了,因为王元度这等侠义之士,焉肯随便伤人性命?
她叹一口气,道:“对不起,这是一元教解决问题的方法,你决不会这样做。”
王元度的愠容这才消失,道:“我这就解开妖妇的穴道,迫取解药,包括解救你的在内,她若是听话献上解药,我就不取她性命,自然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我将废去她一身武功。”
白瑶琴双眉一皱,忖道:“如若换了我,定必用种种法子哄她,待她献上解药之后,一剑杀死,以除后患,像那妖妇这等邪恶之人,又擅长用毒,纵是废去了她的武功,仍然能照样作恶害人。”
但她懒得开口,因为王元度性格之固执,心地之仁厚,白瑶琴已深深认识,实是无须多费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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