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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由于大量的出汗,虚软的感觉,无情地向他袭击,头脑沉重而又昏眩,歇息了许久,方勉强定下心神,调和了呼吸,恢复了部分精力。
他以为银剑白龙定然远搜出十里外了,便小心翼翼地爬出洞窟,用目光四面搜寻良久,方动手拾起一根枯枝作为手杖,回头觅路出山。
他费力地爬上山脊,认清方向,向西从灵溪出小路,拼余力奔赴龙游。
弱小动物有两种本能保护自己,免为强者所食。一是色泽的配合自然环境,保护色可以混淆视线,二是遇敌即静止不动,可避免被强敌发现。君珂的村夫短衫是褐衣,在浓林中大致还有保护作用,但他一移动,便落在右侧高峰上向下监视的银剑白龙眼下。
他降下一道山脊,走向一道山谷。他记得,里谷中有一条山溪向西流,以常识忖度,定然可流入灵溪,顺小溪西走,定然可以出山,免得爬山越岭走原路,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疲劳。
正走间,小溪一折,密林已尽,正午的阳光静静地照射,虽在山间,仍有点炎热的感觉。
他沿小溪绕山嘴而过,正经过一丛矮树林。他目下筋疲力尽,耳目自然差得多,银剑白龙见多识广,只消看第一眼,便知君珂必定沿小溪出山,节省体力,所以早已绕道截出,躲在小溪旁专程相候了。
银剑白龙已看出君珂脚下虚浮、步履不稳,而且额上出现虚汗,浑身汗气未干,这是武林高手极为罕见的现象,如不是真力已竭,便是受伤沉重。
“哈哈!你也有今天,这次你跑不掉了,我不信你以力竭之身,还能逃出我的手下。”
银剑白龙在心中狂笑,注视着蹒跚而来的君珂自语。直至目前,他还不知君河已经身受致命之伤,内腑离位,去死不远。
君珂不知危险已至,不知死神正在矮树丛中向他招手,毫无戒心地缓行,徐徐经过矮树丛。
矮树丛中,缓缓伸出户只大手,一丝淡淡青影从手中飞出,一闪而没,没入君珂背后。
君珂没想到有人在背后暗算,正走间,突感第十一节脊椎骨下脊中穴一麻,浑身一震,脚下虚浮,人向前一栽,只觉力道全失,背脊似乎要僵死了。
他踉跄两步,用木棍勉强支住几乎仆倒的身躯,艰难地向后扭头看去,厉声说:“狗东西!你卑鄙得令人吃惊,狗也比你强千万倍,你根本不是人。”
矮枝丛之前,出现了银剑白龙修长的白色身影,背着手,脸上泛起阴森森的阴笑,潇洒地举步走近,毫不动人地说:“骂得好,兄弟。俗语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呵呵!你该怨你自己,为何竟怪我,未免太可笑了,兄弟。”
声落,他已到了君珂身后八尺左右。
君珂强提余力,一声怒叫,旋身一棍扫出,拼命啦!可是为道毫无,那一棍恐怕连老鼠也打不死。
银剑白龙手一抄,便扣住了木棍,手一振,将棍夺来丢下溪流,阴笑道:“兄弟,你再妄用真力,针入经脉立即瘫痪,难道要我背你走吗?算啦!何必自找麻烦?”
君珂木棍被夺,被棍上传来的力道震倒在地,仍挣扎着站起,咬牙切齿地说:“林某如果留得命在,将要戮你百十个透明窟窿。”
“哈哈!我倒真希望有这一天,可惜!你已没有机会了,除非再生投胎。哦!我本来要在这儿将你逼死的,可是,念在曾兄弟相称一场,我且带你到湖广一走,让于手如来好好治你,让你死得更惨些,方感到快意。走吧!我的好兄弟。”
说完,抢进一把将他挟起,如飞而去。
这是距许波的草屋下游五六里,远远地可看清屋后的山峰。这儿也有十来间草屋,是一处小村落。
银剑白龙挟着人到了村中,先找村民要了酒菜充饥,强迫村民要了一头牛,用绳将君珂的双手捆住,拖在牛背后上路,临行,告诉村民说,君珂是个采花杀人凶犯,已经擒获归案,苦主正是上游的许家。
他牵牛上路,到了路上跃上牛背坐好,向君珂咭咭笑,阴阴地说:“兄弟,我懒得回许家毁尸灭迹,不妨将罪名加在你的头上,岂不太好?呵呵!一石二乌,真够狠毒,是吗?”
君珂被牛拖着走,上天无路,人地无门,目下浑身无力,痛苦难当,他仍不想死,自绝太过示弱,他有坚强的斗志,在未断气之前,他必须争取生存的机会,他想用真气将穴道中的细针逼出,可是无能为力,那是已臻三花聚顶境界的人所能办到的事,他不行。
他踉跄前行,浑身痛苦地痉挛,但他绝不呻吟,牛走得不快,但他已举步维艰,仍感到太快了,被拖着蹒跚前移,浑身衣衫尽湿,痛苦不可名状。他一面答道:“林某顶天立地。
你诬赖也没用,天下人不会相信你这卑鄙下流贼的话。”
‘哈哈!别忘了,我银剑白龙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侠义英雄,你,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初入江湖,无人知道你的底细。呵呵!谁相信你而不信我?”
“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绝不可能一手遮天,瞒下你的罪行。”
“哈哈!我就有一手遮天的能耐,你可在江湖中打听打听,便知此言不谬。像昨晚之事,我不留一个活口。当然啦!口是有的,那是鸡犬,鸡犬却不能说话,无法证明我银剑白龙的罪行。”
“在下却可以证明你的罪行。”
“笑话,没有你的机会。反而令你有口难辨,不然使用不着用牛拖你,留下你的口顶罪,哈哈!”
正说间,溪左人影连闪,两个奇快的身影,在前面百十丈外飞跃过溪,到了路中,停住向这儿驻足而观。
银剑白龙倒骑着牛,并没留意身后有人到了路中,仍和君珂斗口。君珂看到了人,心中暗暗叫苦,但也油然兴起侥幸之心,他认得,那是地府冥君与赤焰神叟,赤焰神叟那一身红袍,一着便知。
近了,银到白龙仍未看到路中有人。
‘呵呵!这小子处治人的手法,罕见着哩!”地府冥君抚着五绺白须怪叫。
“桀桀委实罕见,委实罕见。”赤焰神叟也捧腹叫绝。
银剑白龙吃了一惊,扭头一看,脸色大变。他自然认得这两个怪物,心中狂跳。在他未练成罡气之前,根本不敢招惹宇内凶魔,但这时艺高人胆大,并不害怕,只是心惧他们的名头,并未交过手,所以心中有点顾忌,赶忙勒住牛,跃下牛背行礼道:“两位前辈”
“呸!为何不说两个怪物?”地府冥君突着怪眼暴喝。
“晚辈怎敢放肆?”银剑白龙陪着笑脸躬身答。
“哈哈!咱们不吃这一套。小子,你与这人有不解之仇?”
“无冤无仇。”
“为何如此折磨他?”
“这人姓”
“姓林,名君珂,我老怪物早知道了,不必噜苏。”
银剑白龙心中一惊,但看两人并未动手,便知道在仙霞左近杀了石当家,劫救君珂的事,定然是巧合,而不是怪物们与君珂有交情,随又心中一定,说:“上游不到十里,有三栋茅屋,这人在那儿杀人强奸,天良尽丧。晚辈路过这儿,主持公道擒他交官处治。”
“你是谁?”
“晚辈银剑白龙冷真阳。”
“哦!你就是银剑白龙。小子,把这人放了。”
“放了?”银剑白龙皱着眉问。
“是的,放了他。”
“人命关天,奸杀大罪”
“呸!谁管你人命关地关天?你放是不放?”
“前辈是否与这人”
“我老怪物与这人有死约会,说过等他伤好之后再算。你知道我是谁?你放是不放?”
“前辈是地府冥君,那一位是赤焰神叟!”银剑白龙口气开始强硬了,又道:“人,不能放的。”
“你好大的胆。”地府冥君怒叫。
“青城炼气士的门人,胆不大还成?”银剑白龙大声答。
两怪物一怔,地府冥君大踏步欺近,沉声道:“好家伙,你抬出青城老杂毛的名号吓唬老夫吗?”
银剑白龙手按剑把,也沉声答:“冷某身为侠义英雄,岂是仗师门唬人的?”
“哟!要动手哩,孙老怪。”赤焰神叟在后怪叫。
君珂喘过一口气,突然虚脱地大叫:“这不要脸的畜生!他强奸杀人嫁祸,还敢自称侠义英雄,无耻已极”
地府冥君阴阴一笑,一步步欺近说:“咱们不管谁是谁非,更不管英雄狗熊,他敢对老夫无礼,未免太不自量,小子,拔剑。”
银剑白龙徐徐撒下银剑,掖好衣尾,缓缓举剑道:“撤下你的追魂令,看看青城练气士的弟子,能否一搏你这老怪物?”
地府冥君一听剑上龙吟清越,剑气丝丝发啸,脸色一变,冷冷地说:“唔!你练成了罡气,怪不得你敢狂,老夫倒小看了你啦!不收拾你还成?许久没动用我的追魂令了,且用你的血流一洗,要你的命,收你的魂。”
老怪物知道罡气厉害,所以小心谨慎,异啸传出,寒芒如电的追魂令已经出鞘。
银剑白龙已无抉择,先看清右方退路,准备拚不下便逃,壮着胆说:“在下的天罡剑法,即使你功力深厚,也难逃一死。你们是两人一起上呢?抑或是一比一公平相决?”
“放屁!”一旁的赤焰神叟怪叫,又道:“你一个江湖小混混,也值得咱们两个老怪物一起动手?你该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那副尊容是否挨得起?”
只要不两人上,银剑白龙心中又是一稳,傲然地说:“你们如不两人一起上,也许等会儿后悔已赚太迟。”
地府冥君桀桀笑,晃着追魂令叫:“小子,后悔与否,等会儿便可分晓,上!前三招是你的,因为你是青城老杂毛的门人,老夫大发慈悲,给你一次思典。”
银剑白龙心中又是一稳,心说:“让我三招,你真该走霉运了。”
他一声长啸,豪气飞扬地揉身急进,银剑前指,突然身剑合一前射,直逼至五尺内,仍未发招。这很危险,对方只消伸令左迫或右闪,向前挺进,便可取得优势,放胆猛攻。
地府冥君一怔,心说:“这小子在亡命哩,想在前三招中占便宜。”心里在说,手可没闲着向左泰然跨出一步,伸令虚架银芒暴射的长剑,只守不攻,一面叫:“这算一招”
声未落,银剑白龙剑上罡气突发,风雷俱动,剑如灵蛇,突然一吞一吐,人向左前急进,吐出万道银蛇,绝招“天罗乍现”出手,看去像是从上至下攻到,其实却是向前平射,立即抢得了中宫,凶猛地出剑逼攻。
老怪物心中一懔,想不到对方功力却出奇地浑厚,一开始便狂野地攻出杀着,机会拿捏得深合名家要诀,不动则已,动如雷霆。他怪叫:“好小子,估错你了”
叫声中,他向右反退,手中追魂令立即幻化成一道光幕,护住了全身,一步步后撤。
“铮!铮铮铮”一连串龙吟相错声震耳,火花四溅,罡风的厉啸,刺激得人的神经发紧,气血浮动。
银剑白龙抢得先机,放胆进击,一招便迫得对方退了四五步,余势未尽。他心中大壮,对方振令击剑时,并未能将罡气震散,只是波动甚剧,膀子略感震撼而已。不消问,对方数十年修为的浑雄内力,克制不了玄门绝学罡气,如此一来,虽不胜亦已立于不敢之地,不由狂喜。
“第二招,接着!”他豪气飞扬地叫,绝招又发,左手剑诀挥舞不已,准备用劲了。
地府冥君心中凛然,想不到少年人不但罡气绝学已大有所成,青城炼气士的天罡剑法果然不同凡响,大有夺天地造化、鬼神莫测的奇奥凶狠霸道声威。他接下了一招,老实说,即使让他还手,也占不了便宜,幸而他心中并不疏忽大意,早已全力防范。青城炼气士名列三仙之首,横行天下,武林号称无敌,他的弟子岂会是脓包?所以全力应付,不然第一招便得灰头土脸。
他一声怒啸,再次用追魂令布成一道光幕,左冲右错用九成真力化招自卫,六合如一,心神不乱,让招,不能逃避,也不能还手,不然怎能称让?地府冥君十分自负,也确是功力深厚,艺臻化境,当然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头,要硬挺三招。
一旁的赤焰神叟讶然注视狠斗的人影,脱口说:“咦!这小子是当代晚辈子弟中,可算得第一名手,假以时日,咱们这些老怪物不进棺材,便得栽在他的剑下,青城炼气士老妖道,果然名不虚传。唔!孙老怪最多占半分优势,想取胜委实不易。”
君珂想利用他们激斗时脱身进命,但不可能,牛无法走过激斗之处,即使走过,又能走得了多远?他用牙齿去咬绑在手上的绳索,可是用不上劲,咬不动。他绝了望,长声一叹道:“完了,想不到我林君珂竟落得如此狼狈,成了一个废人,此生休矣!”
逃不掉,他只好死了心,只希望奇迹出现,便定神留心两人拼搏的招式,看了银剑白龙的天罡剑法,心中一凉,暗说:“除了保命三剑可以周旋一二外,我无法和他抗衡,我得重参剑术,思索破解天罡剑法之策才行。”
他全神留心银剑白龙的招式,果然获益不浅,日后重参剑术,果能自创一套散手剑法,称霸江湖。
姜是老的辣,地府冥君逐渐发挥了十成潜力,守得极紧,八方飘掠。银剑白龙恐怕一击不中暗器发出落空,尔后便没有机会了,所以三招之中,他未发暗器。
三招之中,地府冥君被逼换了三次方位,退出了三丈斗场,被逼得火起。三招一过,厉吼说道:“三招过了,要你的命,拿命来。”
吼声中,风雷大起,立即展开狂攻“追魂三令”的狠着“三星追魂”出手。
银剑白龙当不轻松,但他仍能从容应付,剑势如长江大河,绝招滚滚而出,他展开了天下无敌的天罡剑法,凶猛地抢攻。
两人俱展真才实学,好一次武林罕见的狠斗。地府冥君是实,银剑白龙是奇,互消互长,拼成平手。小路宽仅丈余,两人形如疯虎,八方盘旋,人形如电,圈子愈扩愈大,下抵溪畔,上至山坡,地下的沙石草叶翻翻滚滚,激射腾舞。
十招过去了,两人皆打出真火,由化招抢制先机,变为近身全力拼搏,愈逼愈近。
十八招过去了,天罡剑法愈演愈精,罡气也全力发挥,令人气血下沉的兵刃错鸣声零星地传出了,招式也逐渐缓慢了,开始硬拚浑雄内力,人影已可清晰地分辨,但招式依然难分。
君珂目力超人,灵慧异常,他总算大开眼界,获益匪浅,全神沉缅在两人的几微变化中,忘了自身的安危。
从龙游方向,行云流水似的飘来了一条灰影,渐来渐近。那是一个身穿灰市直裰,手持铁杖的花甲老人。
近了,已可看清面目,身材高大,大环眼,四方睑,狮子大鼻,满脸花白虬须,人不怒而威,看去极为凶猛。他点着六尺齐眉镔铁杖,突然飞快地奔来,他持杖的右手,赫然少了一个小指头。
但赤焰神叟一看来人行将奔到,立即迎上,双手叉腰迎路一站,桀桀大笑道:“姓柯的,你这孽龙怎么还没死?”
姓柯,少一个指头,又叫孽龙,不用问,正是六大怪物中,排名第五的九指神龙柯湘。
在六大怪物中,九指神龙是唯一的侠义英雄,但性情孤僻,有点不通情理,所以虽是侠义英雄,却没有朋友敢和他攀交情。
九指神龙早看清了形势,也看清了附近的人,倒拖着铁杖,大踏步走近,呵呵大笑道:
“生与死并无不同,人与鬼并无异处,你希望我死。但我偏不死。玩火的,咱们是第几次相遇了?”
赤焰神叟伸出四个指头说:“这次不算,四次了。”
“废话!怎能不算?”九指神龙瞪着大环眼答。
“好!算,五次。”
“你胜了几次?”
“你又胜了几次?”
“你们在这儿又作孽了,是不?”
“废话!咱们在管闲事。”
“你们要管闲事,定不等闲。”
“你又想怎样?也管?松松筋骨?”
“我九指神龙全要,先问问是非再说。”
赤焰神叟桀桀笑道:“咱们两个怪物管事,只问好恶,不问是非。”
上游红影一闪,飞似奔出一个红色身影,大叫道:“对,不问是非,我雷火判官也算一份。”
赤焰神叟扭头一看,突然探手囊中,大喝道:“算就算,玩火的,咱们彼此彼此,接着。”
喝声中,三颗朱红色的赤焰流光弹脱手而飞,射向扑来的雷火判官。
“来而不往非礼也,接下了。”雷火判官大吼,在身前大红革囊中掏出三颗红色大红弹丸,也回敬过来。
两人大概都知道利害,分向左右疾掠三丈外。
六颗朱色弹丸半途相遇,轰然大震声中,烈火四溅,火舌飞腾,地下沙石亦起火燃烧。
热流四散。
赤焰流光弹不会爆响,只有飘荡的火焰。雷火判官的香火弹,不但有火,而且声如霹雳,声势骇人,六弹齐爆,路中立时成了火海。
九指神龙一声长啸,铁杖乌光飞腾,扑向银芒丛中,大叫道:“住手!先评评是非再打不迟呢。”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左攻地府冥君,右决银剑白龙,铁杖长有六尺,沉重不下百斤,单手攻入,伸开来可控制两丈方圆之地。
牛被雷火弹,加上烈火飞腾,立即发足狂奔,拖住君珂向北急冲。
君珂上脚不牢,被中拖倒在地,地下的沙石,将他的胸腹擦得衣破肉裂。幸而地下沙多石少而且行走的人不多,短草丛生,人在上面拖滑,还不至于胸裂腹破。
九指神龙身形倏止,他用了全力,由于地府冥君和银剑白龙拼得真力渐虚,他以一接二仍泰然自若,最先走下身形“咦”了一声说:“怪!小小年纪已练成罡气绝学,令人难信。”
声落,他闪电似抢出,截住飞奔的狂牛,伸左手一把扣住牛角,一声沉喝,向分一带。
牛的力道是向前的,前奔之力奇猛。但水牛比黄牛灵活,能够摔角模攻。斗黄牛,只须顺势引出,斗水牛,近身必定倒霉,它可以向左右扭头进攻,长角一挑,必定腹开肠裂。
这是一头水牛,力道千斤,发现身侧有人,扭头便跳。岂知九指神龙正向侧方用劲一带,牛头被他一只大手直接下地面,扭了半转,牛口向上,屈前腿跪下哀鸣不已。
银剑白龙抢到,大叫道:“柯老前辈,请听晚辈一言。”
九指神龙一脚踏往牛角,沉声道:“先解下人,再说不迟。”
地府冥君也到了,伸手去抓牵君珂的粗绳。君珂神魂飘荡,已是半条命,在地上挣扎难起。
银剑白龙一剑截出,大吼道:“不许动手。”
“挣”一声,地府冥君一令猛挥,令剑相交,火花四溅,两人同时暴退。
九指神龙一怔,说:“咦!这人是地府老怪的人?”
银剑白龙先发制人,大声说:“柯老前辈,这人罪大恶极,乃是采花淫贼,在前面十余里,奸死二女,杀死许家大小二十人口。晚辈途经此地,擒住人解往龙游交官法办,恰巧遇上这个宇内凶人,要出手强留,所以”
九指神龙大环眼一翻,沉声问:“你是谁?官家的办案?”
“晚辈姓冷,名真阳,匪号银剑白龙?路见不平,仗义擒人。这凶手淫贼姓林,名君珂。”
这时,君珂己挣扎着站起,气喘不止,正想分辨,九指神龙已经怒吼着向银剑白龙挥手,怒叫道:“将人带走,我来对付孙老怪。”
叫声中,飞扑地府冥君,两人接上手,一场好杀。
银剑白龙收剑入鞘,拉起牛绳,向北猛拖疾走,去意匆匆。
雷火判官和赤焰神臾,已经开始在火场外短兵相接,一支大判官笔八面威风,疯狂进击,一面向九指神龙叫:“老柯,不可放走那两个人。”
九指神龙没听清,以为他指地府冥君和赤焰神叟,大声答道:“他们走不了,好好收拾他们吧。”
雷火判官也弄不清他说谁,自顾自往下说:“他们人是一伙,是兄弟俩,草屋血案该是他俩人所为,休放走凶手。”
雷火判官不久途经草屋,发现怪案,无名火起,向前急追,老远地发现了银剑白龙。君珂虽然换穿了村夫装束,但面目未改不用问,定然是这两个淫贼所为,所以如飞扑到。没想到赤焰神叟从旁截出,两人同是玩火的,彼此早有过节,不分皂白立即动手。他见九指神龙被银剑白龙所骗,心中大急,便紧攻两招,大叫道:“玩火的,说清了再打。”
赤焰神叟哈哈大笑,追魂令攻得更急,说:“批了再说不迟,快用你那笔中毒火,我也要试试囊中阴磷毒火,看准的火高明。”
两人都用火,彼此皆有顾忌,恐怕引起怒火,两败俱伤,所以都不敢使用杀着。
三个老怪一个魔君,各展绝学狠拚。由于他们彼此之间虽各有成见,但并无不解之仇,印证的成份大,拼命的成份小,往下拖,直拖了近百招。如果是存心死拚,高手拼命,绝少有拼上三五十招的对头,三五招便可生死立判,这一拖,可把君珂拖惨了。
银剑白龙心智灵巧,知道老怪物们斗上了劲,绝不会有轻易撒手的事,所以放心赶路,驱着牛急走。
牛拖着君珂,连爬带滚,把他拖得浑身是血,衣裤凌落,奄奄一息。幸而他已在心中有所准备,知道如不强行跟上,必被拖死无疑,所以在爬滚中,仍强提一口气,时而站起急走,时而被拖倒在地。不管怎样,他必须站起,不然不但皮肉完蛋,骨头也将被拖掉。
银剑白龙并不想在这时要他的命,奔出两里地,便不再驱赶,让牛缓走,一面狂笑道:
“哈哈!这滋味如何?淫贱之名,终于嫁在你的头上了,即使你不死,那九指神龙嫉恶如仇,也会要了你的性命。呵呵!日后你如果不死,你被牛施的笑话,江湖人也会传诵一时,有笑话可听了,哈哈!”
君珂已无法回答,他浑身血肉模糊,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死灰。他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大叹英雄本路,他口中不能说话,心中却在狂叫:“苍天啊!苍天!我林君珂因何罪孽?难道说,这是我前生造孽,要在今生偿还吗?”
“噗”一声,他又被拖倒,拖了五六步,他却又撑起了。银剑白龙残酷的声浪,在耳畔轰响道:“哈哈!你为何神色那么狼狈?呵呵!丑恶着哩!不知华山紫凤看了你目下的英雄模样,还会爱你吗?哈哈!兄弟,别装出那受苦受难的可怜相哪,这就不像个英雄了。呵呵!趴下做什么,站起来!对了!你还能站起,了得,你的生命潜力惊人,仍然顽强无比。
兄弟,哭吧!呻吟吧!哀求吧!我就会将你放在牛背上,你哭不哭,哀不哀求?呻吟不?”
君不可思议筋肉不住抽搐、跳动、颤抖、扭曲,但他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没掉一颗眼泪,仇恨之火在腹内燃烧,彻骨奇痛令他更为坚强,他在心中发誓:“我会活着,我会再次光临人间,我会仗剑快意恩仇,我会”
“噗”一声,他又被拖倒在地,这次被拖了十余丈,方能挣扎着站起。银剑白龙冷酷而充满嘲弄的语音,像皮鞭抽打着、撕裂着他的神经:“哈哈!你竟然又能爬起,真了得。呵呵!不必咬牙切齿,想些风流艳事,可以减轻你的痛苦,想吧:那会驱赶走一部分痛楚,这一生中,你曾否知道艳事两字的含义?我想你没有,是吗?兄弟,你如果受不了,可以将我所提的四件事想一想,只消一件件说出,我便会将你放在牛背上,减少你死前的苦痛。其一,令尊天涯过客目下何在?说!”
君河“呸”了一声,目中喷火。
银剑白龙在牛身上拍了一掌,牛急奔十来步,将君珂拖倒在地。等君珂爬起。他又问。
“你招不招?”
“叭”一声,牛又挨了一掌,又将君珂拖了十来步。
“你招不招?”
“你招不招?”
“你招”
一连十余次,君珂身上被拖得体无完肤,膝上肉脱骨现,气息奄奄,即使他想回答,也力不从心了。但刺耳的声浪,仍不断传来:“你招不招?你招不招”
快接近灵山巡察司了,这是一座管制住入山要道的关卡,因为这条山径是到处州府的唯一通道,也是逃丁逸夫遁人山区藏匿的路径。银剑白龙早已问清了道路,知道距灵山十余里,有一条小径向东走,进人丛山之中,约十里地再分为二。右走设县仅十六年、属于金华府的汤溪县,经过银岭之下。左走白石岭,抄出龙、游县。这两条山间秘道,乃是江湖人避免麻烦而走的道路。他带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自然要走小路,免得被巡检司的官兵盘问,麻烦多啦!
到了岔道口,那是一座不太陡的山脊,小路鸟道羊肠般向上盘升,进入树林。银剑白龙在想:“我是将牛牵上呢?还是牵牛拖着他走?拖着不快意,缺乏情调,没有满足之感。用牛,牛爬上却又不容易,未免扫兴。咦!那是谁?”
山径上,冉冉降下一个黑衣人,用轻功向下飘掠,速度奇快,如星跳丸掷,不片刻便到了。
黑衣人身后二三十丈,也有一个灰衣人,点着山藤杖,如飞下降。
银剑白龙只看清黑衣人,淡淡一笑,客气地让在路旁,含笑目迎。
黑衣人一怔,站住了,一个身穿白长衫、佩剑挂囊的英俊青年人,牵住一头牛,本已不伦不类,够岔眼。而牛后更拖着一个血人,血人身材高大,血混和着泥沙,惨不忍睹,腰下却捆带着一个全沾了血迹的百宝囊,脸上肌肉扭曲,咬牙切齿,但因为脸上未治血污,一看便知是个英俊的青年人,怎不教人起疑,怎不叫人惊讶?
黑衣人长相凶猛狞恶,身材也够高大,年约古稀,大马脸、吊客眉、鹰勾鼻、灰鼠须;双耳招风,身穿黑色绸直裰。扎脚裤,抓地虎快靴,皮裹腿,腰带上插着一支三尺长的精钢外门兵刃佛手笔,除了前面的食指外,余四指可以伸屈,显然可以用作抓扣。
“咦!你们这是怎么回事?”黑衣老人忽然问。
银剑白龙抱拳行礼,笑道:“商老前辈一向可好?晚”
“呸!我如不好,怎能站在这儿问你。咦!你知道老夫?”
“老前辈的穿章打扮,加上所用神刃佛手笔,一看便知是闪电手商老前辈。”
这人正是六大怪物排行最未的闪电手商敬中,一个无所不为、凶残恶毒的老怪物。他鬼眼连翻,问:“你是谁?”
“晚辈冷真阳,江湖上匪号称银剑白龙。”
“哼!原来是崛起江湖的小辈银剑白龙,听说你自命英雄,以侠客自命,是吗?”
“晚辈不敢自命侠客。”
“令师如何教你如此虐待这人?这人是谁?”
“家师人称青城炼气士”
闪电手一惊,抢着问:“什么?青城炼气士是你的师父?”
银剑白龙点头一笑,伸左手一翻一挥,罡气倏发,风雷乍定,说:“老神仙正是家师。
这小畜生叫林君珂,假借侠义之名,自称是银河钓翁的门人,暗中采花杀人无所不为。晚辈恨其借侠名暗中行恶,容他不得。”
闪电手大概对青城炼气士有所顾忌,不管闲事,说:“这种欺世盗名之徒,杀了不就完了?如果被他的师父银河钓翁知道,岂不麻烦?”
“家师岂是好惹的?谅那老鬼不敢讨野火。”
“好!有其师必有其徒,你倒会抬出师门吓人,但老夫不和你计较。”
闪电手说完,走近左歪右倒的君珂,阴阴一笑道:“钓翁老匹夫竟调教出你这种脓包,简直是活报应,被人用牛牵着凌辱,你为何不嚼舌自绝?呸!”
呸声一落“啪啪”两声脆响,两耳光将君珂击倒在地。
灰影来势如电,人到了,是个老太婆,大概早已将话听得真切,接口道:“姓商的,为何不下手毙了他?”
老太婆正是在徽州府现身的枯藤怪姥,华山紫凤的师父,一个亦善亦恶、亦正亦邪的古怪老婆子,她额上的十字疤痕,十分显目。
银剑白龙暗暗心惊,深怕他淫辱华山紫凤的事东窗事发,但看老婆子不理他,心中一宽,显然老太婆还不知其事,不然藤拐早已攻到了!这老婆子性情火暴,最为护犊,如果知道此事,定然有一场好拼。目下他功力大进,敢和地府冥君硬拚,自然不怕老太婆.六大怪物他有把握放手一决,虽则胜算不多,但也相信对方独斗绝难威胁他的生命安全。他暗中戒备,暗器随时准备出手,他不愿多树强敌,但必要时不得不拼。
闪电手回头阴阴一笑说:“已有人处治,老夫用不着代劳.老太婆,遂昌马步镇之北,金鸡岭的约会,你真想趟这窝子浑水?”
“宇内高人全来了,我老婆子怎能不来,走!别在这儿逗留,午夜大会迟了赶不上哩。”
闪电手向南急走,一面说:“笑话,由这儿赶到金鸡岭,要不了一个时辰,急什么?告诉你,你也不必早早赶着去送死,你知道天残帮东溪瞽叟请来了什么人出面?”
“管他谁,咱们一闹就走,怕什么?”
‘怕什么?哼!怕死。据说,请的人是飞云散人瞿印,咱们惹不起,最好少管闲事,穷家帮的事不好插手助拳。”
两人一面说,一面如飞而去。
君珂人虽不支,但听觉仍在,他知道,天残帮和穷家帮的余波未了,定然要在今晚午夜在金鸡岭解决。可惜他已无法赶去,将仟情谷主的讯息,告诉他的师兄飞云散人。
银剑白龙不好问闪电手有关金鸡岭的消息,也不想搁下正事。本来,他要在武林中扬名立万出人头地,最佳的捷径,是在群雄大会上露两手真才实学。但他有自知之明,目下罡气火候不够,时机未到,在群怪毕集处,如果出面,定然灰头土脸,自讨没趣。他下定决心,要加紧苦练,等罡气修至五成境界,便可大干一番。
他牵着牛,开始往山上走。可怜的君珂,被拖着爬山,痛苦可知。幸而牛上山也够吃力,走得慢,他仍能咬紧牙关挣命。
他身上的血,流得差不多了,双腕捆绑之处,筋肉绽起,快伤到筋骨了,鲜血不住溢出,状极凄惨。
银剑白龙拖着牛绳,慢慢向上走,并没回头看君珂的死活,一面信口说:“兄弟,你一身筋骨的强韧程度,委实叫人羡慕。哈哈:到龙游还有三十余里,拖到那儿,你就快变成骨零肉落的人,但死不了。之后,哈哈!你将又尝到更妙的刑罚,我不信你会是铁打铜浇的人,你会-一吐实的。”
君珂已无力再走,一双腿太沉重,而他却又那么虚弱,举步的力道已经消失。身上目前不再痛苦了,只有麻木,可是脸上仍然有因痛苦而扭曲的线条。
他的眼皮太倦了,老往下搭,他看不见光明,晕暗的朦胧感觉麇临了,他似乎已嗅到死亡的气息,似乎看到了死亡之神正张开了双臂向他狰狞地迎来,这位死神脸上的丑恶笑容,在他看来却有一些亲切的、无可抗拒的感觉。
牛缓缓上到山脊,拖曳着已陷人昏沉之境的君珂。他像个死人,脚下的牛皮靴已拖得快见脚肉了。
翻越了三座山头,到了一座奇峰之上,小道在奇峰壁立中婉蜒,左是百丈深谷,右是插天奇峰。小道前面,一株巨大的古松树,有人剥掉一块树皮,刻上了八个大字:“猿啼绝崖,行人小心。”
银剑白龙扫了古松一眼,淡淡一笑,牵着牛踏上小径。
君珂的心跳愈来愈弱,朦胧地想:“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小径过一处山峰,绕着一座更高的峰崖北行,从峰腰中绕盘而过,看去十分险峻。上看是绝壁如削,飞瀑处处,藤萝挂垂百尺,下望是百丈深谷,谷底是远古丛莽。怪的是这山并非崖石所形成,而是巨石和泥土所堆砌,石色黝黑,泥土色苍,草木丛生,崖壁之中古树盘虬,舞柯张枝,似欲临空下降,也像凌空飞腾,藤罗四垂,下挂百十尺,蔚为奇景。
在崖壁枝柯和藤罗间,间或有些苍猿跳跃啼嚎。怪不得有人在树上留下八字警语:猿啼绝崖行人小心。如果不小心,失足往下掉,乖乖!不粉身碎骨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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