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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方澈邮了不少包裹给秦秣,但秦秣却很少回寄包裹给他。
因为他的寄件地址有时候会很诡异,比如说在上海、在北京、在西安等等。这倒不是方澈回国了,而是国际航空快递的寄件条款很麻烦,有些东西不能直接从国外邮过来。方澈总是能找到朋友带包裹回国,却从不提及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归来。
不过07年下半年的时候方澈本身就从澳洲回到了北京,他也在水木,秦云婷有一次打电话来,还说看到了方澈。08年方澈去了美国,但这次的包裹却是从英国寄过来的。
秦秣拆了又拆,一直拆得满头黑线,才终于从一个五寸长的小盒子里取出一个福福态态的红花木头娃娃。这娃娃整个是圆柱形,底下空心,秦秣伸手一取,又从娃娃里取出了一个娃娃。
原来这是一组套娃,大娃娃里套着小娃娃,一共套了六个。
方澈附卡:“两校学术交流,我在剑桥,居然买到俄罗斯套娃^^”
秦秣遥想方澈此刻所处的环境,一边觉得他仿佛就在身边念念着生活小事,一边又觉得难以想象他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
钱晓很失望地将视线从秦秣手上移开,又趴回电脑前看小说,一边懒洋洋地说:“只是几个套娃啊,我还以为你会收到什么稀奇珍贵的东西呢。谁给你寄过来的呀,真没劲……”
秦秣回想着方澈这两年寄过来的东西,发现他果然无聊得很。比如那草种子和仓鼠毛,两样加起来都没有邮寄费贵,这纯粹就是浪费快递资源。
“也许吧……”秦秣低语着,手已经不经大脑地打开了笔记本,联上网络,百度搜索MIT。她忽然很想知道,MIT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学校,方澈那个喜欢板脸装冰山的孩子又是在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下独自异乡求学,然后絮叨成这样的。
虽然他没有写信,附卡的文字也很简略,但秦秣就是觉得,他在絮叨。
麻省理工被推为“世界工业大学之最”,百度里面有几句话着实让秦秣眼皮子一跳。
——“就是再优秀都还不够优秀”。
学习、睡觉、社会活动,一般MIT学生都只能做到两个,如果有谁能三个都做到,那就是“超人”。
“我恨这个该死的地方”,据说这是MIT学生们最常说的一句话。
秦秣感觉自己的大学生活还是轻松愉快的,H大汉语言文学的大一新生课业并不重,而且没人会要求她这样一个普通的学生去成为什么“学者”、“文学家”,所以她不需要有什么压力,只管享受美好空气就行。
况且论及对汉语言的熟悉,秦秣前世就差点成了精,这辈子更加不在话下。
MIT的学生显然没有这样好过,方澈就算再天才,但有了那句“再优秀还是不够优秀”,他的学习生活想必是十分紧张的。何况在秦秣的认知里,方澈也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天才到妖孽的地步,当然也成不了“超人”。
据说MIT与剑桥的交换生都是在大三年级里选拔,方澈才读大二,他要修够多少学分才能去剑桥?
手指轻敲键盘,秦秣打开邮箱,给方澈写信:
“方澈:
见字安好!
学业是否繁忙?我近期杂事颇多,请勿再邮寄包裹于我。远方雾寒,多自珍重。”
她很早就添加了方澈的电子邮件地址,但她从未给方澈用Email邮过信,也从没收到过方澈的电子邮件。
鼠标点到了发送选项上,秦秣犹豫片刻,正想单击下去,忽就听到邻座的钱晓一拍电脑桌,握拳信誓:“就是这个游戏!《踏歌》,我一定要去玩!现在就下载!”
秦秣摇摇头,好笑道:“晓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嘿嘿!”钱晓双手交握,做祈祷状,“我乐意啊,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好好休闲的游戏了,我最近看小说差点没看晕头去!”
秦秣不解:“看晕头你还看?”
“这不是喜欢嘛?”钱晓又将视线紧盯回电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看个小说还要挨家里的批,现在我读了汉语言专业,光明正大的看小说,全当做是在学习功课,谁也不能说我什么!嘻嘻,我这可是从地下恋情转正了,我能不赶紧捞回一个够本吗?”
紧接着她又幽幽地吐息,很文艺地说:“喜欢是一种罪过啊,谁先爱上谁就输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呐……”
秦秣沉默半晌,终于说:“晓晓,你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没白选。”
钱晓哼哼道:“那是,哪能像他们数学专业的,从楼上走到楼下那边超市,都要计算一下平均步伐速度,挑选最佳路径,最后还弄出一个参数来。还有他们学物理的,打个球都要研究一下抛物线的落点。真是,一个个没情调得要死!”
秦秣唇角翘了翘,笑道:“那是,我们看到的,是寝室与超市之间矛盾统一又不可协调的距离,是那一桶可望而不可即的爆米花,是篮球落下时,阳光的碎片,和那一双双不知能否跳跃出明天的健美大腿。”
“噗!”钱晓连忙转过头,好险才没将一口水喷到显示器上,“咳咳!咳……秣秣,你、你能不能不要去注意那些健美的大腿,你能不能关注一下帅哥们额头上的汗珠,和线条利落地肱二头肌?”
“我觉得啦啦队美女们的大腿比较好看……”
钱晓:“……”
秦秣的QQ响了,她打开最新一个对话框,就看到昵称为“小苹果”的钱晓发给她一个表情:“>_<”
最后,秦秣还是把那封邮件保存到了草稿箱里,没有发出去。
其实钱晓说的不对,不是谁先爱上谁就输。爱情不是战争,要么没有对手,要么就一起胜利。
如果一定要战,那么岁月是筹码,幸福是赌注。
秦秣其实从来就没有走过去自己那一关,她一直性向正常,所以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接受与某个男人相亲相爱这种事情。
但方澈不是某个男人,他是方澈。他一点点地侵入了秦秣的世界,在冰雪消融间悄无声息地占领了特殊的一席。
他虽没能让秦秣接受他,但他至少已经让秦秣不能忘记。
咏霜的身影仿佛是月落水中,沁凉沁凉荡起涟漪,又不可触摸。还有一个王子毓,她是罂粟,可以触摸,但会中毒。
秦秣离开电脑,走上阳台。她在四楼,远望去能看到苍翠起伏的岳麓山,视线稍稍拉近又能看到一块大篮球场。球场上奔跑跳跃的人仿佛全都成了脸谱,夕阳将要落山,照得秦秣目光所及都是光影斑驳,明暗相接。
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决然,她能够从容镇定地向方澈暗示拒绝,却无法不收下他邮过来草种子、炒杏仁、小游戏……还有这一组套娃。
秦秣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理解方澈的心思了,他平静地远走他乡,又无时无刻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证明自己的存在。他究竟是悲伤,还是无所谓?是在暗示什么,还是早已释然?
他既然不再提及承诺,或者表白,秦秣自然乐得忽视掉那一段。她不想失去这个少年时的好朋友,只希望时间能够磨平他当年那点初生的情愫。
“晓晓!”秦秣靠在阳台栏杆上,微微扬声叫唤还坐在电脑边上的钱晓。
“什么事啊?”钱晓不挪身,不抬头。
“我问你个问题。”秦秣皱皱眉,觉得自己也许是当局者迷了,要问问别人才好。
“说啦……”
“你说,一个相貌平凡,脾气古怪的女孩子,会不会招人喜欢?”
“呼……游戏开始下载!”钱晓一甩鼠标,干脆跑到秦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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