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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姑的人生,可说是由容谦一手改变。
那一日,她原以为,风劲节即来,必然会把容谦接走,又谁知风劲节只留下一笔钱,拜托她照料容谦之后,就要告辞离开。
青姑自己愣愣得望着桌上的银子,然后,忽得一跺脚,在风劲节即将推门而出的一瞬大叫:“你,你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你说他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
风劲节一怔,回转身来:“你不希望他留下?”
青姑涨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是那么酸涩:“我治不好容大哥的病,我没本事,我希望他好起来,你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为什么不带他去求医。”
风劲节惊愕的目光渐渐浮起温暖之意,刚想说什么,容谦却长叹一声:“青儿,我这个废人,到底是连累了你,你也嫌弃我了。”
青姑大惊,急忙回身,连声道:“容大哥,我,我没有,你,你不……不要误会……我……我……”
“我我我,你你你……”容谦大笑起来“人家已经走了。”
青姑又是吓了一跳,追出门来,却见四野寂寂,只是转瞬之间,一个大活人竟是不见了。
她还在门外四处张望,容谦已在里头微微笑道:“这一回,你只好继续照顾我了。”
青姑全身一僵,心头巨震,过了很久很久才感到一阵巨大的惊喜,然而,心中又似乎有什么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感觉。她慢慢地回头,慢慢地走回屋里,慢慢地在容谦身边屈一膝蹲下,望着容谦的脸,良久才轻轻道:“容大哥,你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要走了,记得要和我说一声,别让我一个人,一直等,一直找。”
容谦神色微动,凝视她半晌,然后,才轻轻叹息一声:“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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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劲节走了,容谦却留下来了,青姑的生活却没有恢复平静。她迫切地想要修一所不漏雨,不透风的房子,她迫切地需要购买好药材,好食材给容谦补身体。
风劲节留下的银子足够她使用。然而一向赤贫的她,忽然间有了不少的银子,忽然开始散漫地花钱,在这小小的村子终于引来了风波。
当村里的闲汉,跑到门前大喊偷人养汉赚不干净钱时,当村中的妇人把脏水泼到门口,唠唠叨叨说自家辛苦积攒的钱忽然找不到时,当那霸占她父亲财产的表叔,跑到家里来,讨论忽如而来的财富归属问题时,当村长大义凛然,要招她去村中祠堂研究德行时,青姑才发现,这世界比她想象地更加可怕。
她被羞辱,被为难,被伤害,被无数人指骂,被无数人推来搡去,她的说明无人相信,她的话语淹没在一片谩骂声中,然而她依然坚持着,不肯交出银子。那是容大哥的钱,是给容大哥治病的钱。
她一声又一声,无力地抗争着。
而所有的一切,容谦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劝慰她一句,也没有为她出过一个主意。
直到那一天,几个村里的壮汉,在她无数声声明那是“容大哥的钱”之后,大喊一声“那个野男人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作奸犯科之徒,把他拖来祠堂,好好教训一顿。”转瞬之间,竟是应者如云。
青姑惊慌地大叫:“不要,求你们不要,容大哥生了病。”
没有人理会他,村里年青的男人,都向她那孤零零的小屋涌去,她情急之下,就地抓起一根大木棍子,追过去大喊:“不许你们去。”
然后,是一场震惊所有人的搏斗。在她一个人把十几个男人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之后,全村指责她,羞辱她,逼她把来历不明的钱交出来的人,已象潮水一样退去。就连被打者的亲人,也只敢赔着笑脸,小心地,半弯着腰,仿佛随时会跪下一般,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她面前把伤者拖走。
青姑茫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理解,这一切,为什么出现在眼前。
“看,很多事,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只要你可以去面对,去反抗,这人世间,就没有人可以羞辱你。”容谦的笑声从容,却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青姑惊而回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容谦,巨大的欢喜和极至的惊讶,同时冲激得她几乎没晕过去:“容大哥,你好了。”
容谦微笑:“劲节不但是个好朋友,还是一个好大夫,他为我治疗之后,我好了很多,这些日子,你被别人拖出去为难,我就在家里,不停得练习起身,走路,抬手,弯屈手指,这些基本的动作。今天还是第一次能自己行走,而且,你看……”他扬了扬,左手驻着的树枝“不是还需要拐杖吗?”
青姑满心都是欢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容谦大笑起来:“如果你知道我不是以前那个动弹不得的人,说不定就激不起这股子义愤之心了。”
青姑结结巴巴得问:“我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我怎么能打倒这么多人?”
容谦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心情,放声大笑。他教给青姑的呼吸吐纳之法,可是当世最最高明的内功心法。再加上青姑心性纯厚,心无旁骛,学起来竟是出奇地迅快有效。连睡觉的时候也不知不觉在练习内功。这段日子以来,她虽没学过什么招式外功,但内力已经颇深。自自然然就身强体健,力气大,动作快,反应灵活,感知敏锐。
人家一拳打过来,她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慢,随便就可以躲过,背后有人偷袭一棍。她耳力过人,远远就听到风声,脑子不用转,身体也会有自然反应。人家打不着她,她一棍子打过去,动作比普通人快上许多,让人难以躲避,而力量之大,更足以让一个壮汉受了一击,即刻趴下,在这种情况下与普通人打架,根本就没有丝毫悬念啊。
就这样,青姑在村子里的生活完全改变了。再没有人敢骂她一句,就连小孩子也被大人一再警告,不许得罪那个可怕的女人。
再没有人敢冷眼瞪她,再没有人敢指指点点,村里人远远见到她只会绕路而行,实在不小心在近处碰面了,也只敢点头哈腰笑着给她让路。
侵占她父亲田地的表叔,对外称病,连续十多天,不敢出门一步。
青姑从惊愕,惶恐,到不自在,然而,她没有追着对人解释,没有想办法让人正常接纳她。在这时候,她最先考虑的,只是容谦而已。
没有时间盖新房子,她直接用足够的钱,向较富有的村人,买下他们的房子。称不上多奢华漂亮,但几间大瓦房和一个不算小的院子,无论如何,总比穿风漏雨的破茅草屋更适合病人住。
她开始每天购买鸡鸭鱼肉为容谦补身体,还屡次到城里去,为容谦买精美舒适的衣服和其他生活用品,以及人参等各式补身药材。
然而,她没有为自己买过一丈布,一件首饰,不曾给自己多添置任何东西。她牢牢的记着,这是容大哥的朋友给他治病的钱。她住在大房子里是为了就近照顾容大哥,她与容大哥吃同样的菜是为了不要让他不自在,这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除此之外,她再不肯为自己花费一文。
而容谦,依然只是淡然受之,从来不劝。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来适应新的生活,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一步步走出去,用自己仅有的左手做事。在普通人看来很简单的事,在他来说,全都无比艰难。
就连最基本的拿东西,他都不得不一次次重复着练习。他用了十多天时间,才能勉强用自己的手拿筷子,以奇慢的速度吃完饭。
他用了二十天的时间,才有办法靠自己的手给自己穿衣脱衣。
他让青姑把家里的大小用具都换成不易碎的木头制品,这样一来,哪怕他的手拿不住,跌落下去,也不会跌碎,他只是艰难得弯下腰,继续另一次拾取。
没有一只手的人,本就比普通人不方便,更何况对他的身体来说,任何平凡的动作都是一种负担。
而他,依然微笑,尽管他在坚持做一些简单的事时,因为辛苦而汗流浃背,因为痛楚,而微微颤抖,但他,依然只是微笑着坚持着,重复着,一次次单调而失败的动作,换来缓慢的熟练,艰难得成功。
青姑常在旁边看着,不觉热泪盈眶,有时哽咽着忍不住阻拦:“容大哥,你不要这样辛苦,有什么事,你吩咐我来好了。”
容谦眉宇间只有明朗的笑意:“傻丫头,我还没有放弃我自己,你就放弃我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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