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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奇怪,道:“你直接告诉胡芙位置便是,为何我们要亲自来?”
无泯君掀开车帘,舒适的清风拂入,他轻声道:“宜城风景好。”
我有点莫名其妙,但知道无泯君大概有其用意,便不再多问,无泯君把车帘卷上,果然沿途风景越来越美,大片的花海在小道的两侧摇曳绽放,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和蓝色花朵像一张铺天卷席的毯子盖住地面,微风拂过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从都城而来,我们走的都是小道,我大概猜到,小侯爷是在宜城的乡间居住下来了,到了下午,我们舍车改为步行,走下来,感觉便和在马车里完全不同,脚下踏着柔软的泥土,不燥不热的阳光倾洒而下,照耀在我们的身上,万籁俱静,只有马轻轻的发出两声叫唤,似乎天地都安静下来。
我和无泯君还有胡芙三个人一起行走,胡芙特意放慢脚步,走在我和无泯君之后,她的斗笠一直没有摘下来,微微垂着头,似乎思绪纷扰,想到一会儿她要见到小侯爷,我也有点担心,不知道那会是如何天雷勾动地火的场面。
在不远处的花海之中,有一间小木屋,看上去是新建的,和这里周围的一切都有点格格不入,无泯君略微停住脚步,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胡芙顿住,然后揭开斗笠,大步往那小木屋走去。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跟过去还是不动,无泯君笑了笑,牵起我的手,道:“一起去吧。”
我说:“他们两个见面,我们插一脚,会不会不太好?”
无泯君淡淡道:“不碍事。”
……你当然觉得不碍事,可别人肯定会觉得我们很碍事吧!
我默默地跟着无泯君朝小木屋走去,胡芙已经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我和无泯君慢悠悠晃到木屋之前,还没进去,胡芙便走了出来,她眉头紧锁,一脸不解道:“里面没人。”
无泯君道:“哦,那应该是被人运走了。”
胡芙和我都愣住了,她道:“运走了?什么意思?!”
无泯君说:“我的属下找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病入膏肓,大概便是你那次伤了他,他一直没好,之后就半死不活的来这里住了。”
胡芙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颤抖道:“你的意思是……他……”
无泯君点了点头:“他死了,就在我派人去通知你的第二天。”
胡芙的眼泪瞬间便淌了下来,像极细的溪流,在日光下有点刺眼,她二话不说重新闯入那间已经无人的木屋,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小侯爷,我有点担心地跟了过去,便见她似乎不肯相信小侯爷已死这个事情,一直在模糊不清地喊着一个人名,我听不清楚,但大概可以猜测那是小侯爷的名字。
最终胡芙在床上找到一副画卷,她忽然停止住哭泣,道:“就是她。”
我说:“什么?”
胡芙道:“他那时候也是,抱着这幅画……他说,这画里的,就是她最爱的女子。”
小侯爷死前居然是抱着另一个女人的画像死去的,这打击对胡芙大概不可谓不小,她撕心裂肺地寻找小侯爷的踪迹,却找到了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痴心,真是天意弄人。
胡芙闭了闭眼睛,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能让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记挂到这种时候……”然后轻轻地卷开那副画轴,那女子纤细的脚踝,花里的衣裙,曼妙的蛮腰一点点显露在我们面前。
最终我们都愣住了。
因为那女子一双剪水秋眸,手执短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不正是胡芙。
底下是颜体所书的一句诗:我今因病魂颠倒,惟梦闲人不梦君。
胡芙捧着那幅画,眼睛瞪的大大的,双手微微地颤抖,仿佛下一刻便要被那副画给焚尽一般。她咬了咬嘴唇,道:“她……”
我虽然也愣愣的,但还是点头回应道:“这画中女子,的确是你……”
无泯君站在一侧,一点也不惊讶,他道:“小侯爷已病死,你不必亲自杀他。这国仇家恨已报,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无泯君伸手,牵着我离开。
我呆呆地跟着无泯君走出木屋,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胡芙,她还是坐在那里,手里捧着那幅画,她背对着我们,我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她背脊挺的很直,像是一尊木像。
我道:“怎么会这样呢。”
无泯君侧头看了看我,道:“什么?”
我难过地说:“他们明明互相喜欢……但横在他们之间的东西那么多,就算小侯爷当初就告诉了胡芙其实他喜欢胡芙,两个人也许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
顿了顿,我又道:“跟我们当初真像啊。”
无泯君道:“我们运气比较好。”
我愣了愣,说:“运气比较好?”
无泯君冲我笑了笑:“嗯,怎么?”
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嗯,你说的挺对的。”
无泯君牵着我上了马车,我有点担心胡芙,他道:“现在她是不可能会离开的,晚点我会派人来找她……不过我猜想,她大概是不肯走。”
这里这么美,却将是一段让人伤心之地,我心中感叹万分,望着逐渐远离视线的花海和小木屋叹了口气。
无泯君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道:“那是别人的事情,你不要多想。”
我说:“嗯……”
无泯君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我忍不住凑过去一点,再过去一点,无泯君却先一步伸手环住我,他道:“现在知道我好了,嗯哼?”
我笑道:“是啊,虽然你嘴贱,心狠,人坏……”
无泯君:“……”
“但至少你坦诚,你没有骗过我任何事情,包括你喜欢我,你想我,你愿意替我生孩子。”
无泯君:“……”
他顿了半响,才道:“为夫勉强接受你的夸奖。”
我笑了起来:“还为夫……那我自称什么,老娘?”
无泯君:“……”
他靠过来,一个吻浅浅地印在我的耳边,同时伴着低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娘子。”
好吧。
我云皎活了十七年多,从小无娘,爹也不疼爱,练武受苦,学文头痛,为人迟钝,长相普通。
但我猜测,在这芸芸众生里,我一定是最幸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