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柏林(四)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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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想让谢兰生安下心后早点休息,莘野直到下午三点才把电话打回中国。
可谢兰生根本没睡,他一把把电话抓起来,问:“莘野!真的吗?全场观众起立鼓掌八分多钟?”
“对。”莘野声音带着磁性,“谢导,恭喜。”
“谢谢……”
“你没看过最终版本,不会知道它的震撼。”事实上,谢兰生作为导演什么版本都没看过,莘野又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在大屏幕上看到《圆满》,太震撼了。在一开始,才宽郎英浪漫旖旎,有些观众以为它是同志影片,还挺不屑,然而,后半内容急转直下。假的妻子、假的儿子,才宽郎英渐行渐远,而柳摇最后几场崩溃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到最后的周岁宴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我想,他们都看懂了。”
谢兰生又想要哭了。
“谢导,”那边莘野又说,“今早影评也出来了。我念一些给你听听?”
“好。”谢兰生深吸口气,在心里面做好准备,“你念。”
他估摸着没有好话。
他从记者那儿听说,《圆满》这种家庭写实是新电影所摒弃的,是守旧的,要被打败。
“嗯。”莘野开始念报道了,“国际影评人协会的:‘出乎意料,今年柏林电影节第一天就开始发光了,这在以往是没有的。’”
谢兰生:“……”
“《德国之声》的:‘中国电影大放异彩,索票的人排起长龙。’”
“……”
“还有,xxx的:‘今年,《圆满》作为开幕影片对后出场者是个灾难。它拉高了观众期望,后面出场的电影都免不了被与《圆满》做对比,而后,可能一败涂地。’xxxx的:‘这部《圆满》充分证明了家庭写实永不过时。”他签下的媒体公关邀请到了许多记者,因此报道铺天盖地。
“……”
莘野念了不少评价,谢兰生简直不敢相信。
直到莘野挂了电话他还感觉是在做梦。
他忍不住想:莘野是否在骗他呢?《圆满》真有那么好吗?是不是,因为柳摇那个事儿,莘野担心他太难受,所以瞒他并且骗他,让他心里好过一点?这样,等12天后他的心情平复一点了、理性一点了,再告诉他虽没拿奖可是各方评价很高?继续骗?
这似乎也挺可能的。
虽然几个香港记者也先后给他发了祝贺,然而措辞十分客套,也看不出是真是假。他们几个不在柏林,也都是听别人讲的,谢兰生也不好意思从他们那打听消息。
…………
谢兰生又开始焦虑了。
他连续两晚都只睡了三小时到四个小时。
而在最后让谢兰生相信些也平静些的,竟是一个挺出乎他自己意料的老朋友。
森田小姐。
在展映的两天以后,兰生突然接到一个日本翻译打的电话,他说自己正好出差到中国来进行交流,也是森田的好朋友,又说,森田正在柏林卖片,看到了《圆满》展映,于是请他向谢兰生转交一个小礼物,祝谢兰生旗开得胜。
谢兰生还挺意外的,立刻就按对方说的念了一遍家庭地址。
于是,森田小姐的好朋友带着礼物上门来了。
谢兰生本以为森田送的礼物会是娃娃、或者和服、扇子、陶器这些东西,因此,当对方把礼物拿出来时,谢兰生呆了。
那竟是一把日本刀。
日本刀,是日本人送朋友的最高级别的礼物,代表最高级别的敬意。
古代中国也有刀礼,是非常庄重正式的礼仪,象征二人是知音。三国吕虔有一宝刀,据说,佩带便能位列三公。吕虔得到王祥帮助,把刀送给对方,王祥后来真成三公了,于是有了“赠刀”这词,张大千还画过这个,李白、岳飞也都写过赠友人刀的诗词。现在中国基本没了,可在日本却仍流传。日本人对菊与刀这两个物件最有感情。
“谢导,”森田那个朋友又说,“森田这次并未入围,只是去卖片,她在会场看了《圆满》,非常非常感动,说谢导您更厉害了。知道我来,便请我带这个礼物并祝你们披荆斩棘、马到成功。这是日本名家锻的,森田也是刚刚拿到。另外,她请我到东京外的一家寺庙帮您祈福了。她说,这么好的一部作品应该被更多人看见。”
“……啊。”谢兰生说,“谢谢森田了,有心了。我会准备一份回礼,也麻烦您带回去了。”
谢兰生还挺感动的。他与森田两个人间的语言就从没通过,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他们的交流甚至有一种沉默的庄严。
谢兰生想,既然森田也被感动了,也许,《圆满》真的很好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