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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见莫祖新有什么反应,从坐下开始他就盯着自己的脸看,一直看到她说完表情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她难以描述他看她时候的表情,总觉得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像是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只小猫或小狗,她被他看得脊梁骨发凉,额头上直冒白毛汗,鼻尖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
她赶紧用手捂住嘴巴,身子却猛地缩了起来,听见对面“嗤”地笑了一声,心说这下真是臭大了。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忽然觉得有块东西披到身上来,一抬头发现居然是他的西装外套,脸顿时更红了。
“四姨太,算了,老爷子和你的事我都清楚,我还是叫你顾小姐吧。”她低着头,听见他在对面道,声音有点沙哑,“咱们也算是老熟人,是我把你从江东接回来的,有些事就咱们两个知道,所以我就不跟你见外了。”
如月心里一动,知道他应该是在说她之前出逃的事,但听他的语气似乎又不全是。莫祖新没看她的表情,点了一根烟,悠悠吐了一口,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需要的技术和人脉,我都能给你,不过这分成的方式,咱们最好再商量一下。”
如月之前跟他说的是五五分,她手里有一整个宅子一堆人,花销一直都不低,她手指紧了紧,就道:“你要多少?”
莫祖新眯起眼睛:“三七分,我七,你三。”
如月闻言震了一下。她一直觉得五五分已经是很公平的决定了,虽然她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商道,但她的父亲开过江东第一家纺织厂,她知道现在所有的土地和资本都是她的,莫祖新相当于只有技术和人脉,其中技术她还不清楚到底有还是没有,居然就要求在酬劳里拿走十分之七,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就这么答应,就听对面莫祖新道:“顾小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觉得我要的太多了,不过有句话您别不爱听,您不了解银泉,也不了解酿酒这行当,这圈儿里的人是认牌子的,同样两坛酒,一坛贴对了牌儿,那可能就是天价,另一坛什么都没有,那就一分钱都卖不出去。”
他站起身来,弹了弹手上的烟灰,唇角又一扬:“而且跟您说实话,前些年莫家酒坊的牌子,已经被老爷子砸得差不多了,你想东山再起,没那么简单。您院子里堆的那些,说是莫家陈酿,您希望我信我也能信,不过我要是说不信,那整个银泉就不会有一个人信,因为说到底,我才是莫家的大少爷。”
如月望着他的身影,他瘦长的身形挡住了光,她整个人像是坐在一片冰冷的黑暗里,膝盖上披着他的西装外套,那股奇怪而刺鼻的味道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莫祖新转眸,她的身影落在他细长的眼底:“夜深了,顾小姐请回吧。”
如月承认,她最初考虑分成比例的时候并没有仔细想,两人手里的东西各有千秋,她其实分辨不出孰轻孰重,更不知道她应该接受的最低限度是多少。莫祖新给她开出这三七的比例,她不确定这样会不会让自己吃亏,毕竟那几十坛陈酿和酒窖的现在都算是她的,莫祖新虽然说得很死,但她也不相信他就敢真的放出话来让那些酒一文不值。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莫祖新对她的态度,他不像棺材事件之后的莫家人对他那样敬而远之,甚至提都没跟她提过这件事。他称她为顾小姐,态度不卑不亢,然而无论是在她打喷嚏的时候在对面轻笑出声,还是之后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的举动,都不是一个跟她之前也没说过几句话的大少爷该有的行为,他跟她说的那些话,条理非常清晰,绝对不是一个整日浑浑噩噩的二世祖能说出来的。
的第二天如月起来直接就去找白瞎,莫祖新打给她的这些牌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要找人帮忙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他。白瞎依旧穿着黑绸短褂儿,袖管儿卷到了手肘上,正蹲在书房的藤木椅上翻账簿,看见她来才把两条长腿一伸,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问:“又怎么了?”
她把莫祖新跟她的谈话转述了下,他就啧了一声,道:“嘿,他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有意思。”
如月不太明白白瞎说的“有意思”具体是指什么,她倒是也知道莫祖新有意思,但是他有没有意思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你说我该怎么办?答应他吗?”
“我只是说他说的很有道理,要是他真的把话放出去,那些酒就算是废了。”白瞎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觉得合适就答应,觉得不合适你就自己单干呗,反正酒和酒窖都是你的。”
如月挑眉,她何尝不知道酒和酒窖都是她的,要是她能判断出合适还是不合适,也就犯不着来问他了。“那你觉得怎么才算合适啊?”
白瞎好像算个数怎么都算不清楚,很烦躁地冲她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你自己想嘛,我又没开过酒铺子,再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想得太长远了,卖不卖得出去都不知道,还想什么分成——他妈的前面那个狗娘养的是怎么记账的,这字儿写成这模样老子都看不出来……”
“呃,您慢慢算慢慢算,我先走了。”如月虽然很想提醒他戴着墨镜看黑色的字就是比较难看清楚,不过看他一副火气腾腾的样子,还是决定不去触这个霉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