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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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想家，周末我回去了一趟。

    半年时间不见，家里似乎变得清冷了好些：门前梨树上的叶子早已所剩无几，就是留下来的那两片也摇摇欲坠了。室内不见得就好：黄土墙壁中露出来的裂痕让我家这幢老屋显得破败不堪；随处可见的家什让人感到拥挤；弥漫着鸡粪味的空气更使我感到窒息。

    自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显得那么柔弱，那么无力。它不但没让草屋显得光亮，相反，这样的阳光更突显老屋的昏暗。见此情景，我不由地悲从心来，脑子里也莫名奇妙地想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事。

    “恩？你回来了。”祖母并没有表示热情，只是简单地招呼了一声，便继续弓着背扫地，好像我们每天都见面一样，一边唧咕着唠嗑家常。

    祖母的背影有节奏地起伏着，好像没了油的灯火忽暗忽明地闪动。突然间，我发现祖母竟然也是那么的苍老，那么的脆弱。哦！一年有春夏秋冬之分，人也有老壮少幼之别。经历过多年的风雨，祖母原来已进入肃杀之秋的季节了。

    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件硬物，稍一用力，我差点没绊倒。惊魂弗定之间，一阵“豆雨”迎面扑来。我定了定神，这才发现地下盛着黄豆的盆子已被我打翻了，金黄的豆子撒得满地都是。

    “你歇着吧，我来扫。”祖母忙从厨房里出来，抢过我手中的扫帚，自顾扫起来，那表情却是冷冷的。也许是多心吧，我突然觉得这半年的时间已经将我和祖母之间的那份亲情消磨殆尽。看着黄豆，我不禁又想起吃豆汤的那段日子了。

    每到夏秋之交，菜园里的菜蔬便断了供应。这时候，干苋菜、干萝卜、干竹笋之类的干菜便成了每日饭桌上必不可少的了。其滋味倒也不逊色多少，但至今让我难以忘却的便是那闪着油光的黄豆汤了：一把黄豆兑上水用砂罐盛着，搁灶里煨烂，再加上油和盐，那香味总会让原来还在外面玩耍的我老早地跑回家等吃的。那鲜味就是现在想来，我也忍不住吞口水。

    “知道你回来，特意给你留的。”吃饭的时候，祖母端出一盘青豆摆在我面前。豆很新鲜，还拌上了茶干，再加上各种佐料，可算得上是美味了。虽然原也没什么，但想到祖母平时节约得连大米也算计着吃，今日却专为我而费周折，我便感到内心一阵阵酸楚，哪里就下得了箸。

    奶奶，何必这么麻烦——

    什么麻烦，我也想吃的——

    奶奶，我好想再喝一碗黄豆汤，就像我以前在家喝的那样——

    祖母看着我，愣了半晌，神情中充满着怀疑和不解。突然，她裂开嘴，笑了，笑得好开心。她忙奔进厨房，一会儿，一个黑乎乎的烧罐便摆在我面前。我也高兴了，因为我知道，那里便是豆汤，是煨烂的老黄豆加上盐和油做成的豆汤，让远在他乡的我专程赶回家等着喝的豆汤。

    祖母快活地用干布擦去烧罐外层的灰，一边又给我倒了一碗。

    “怕你在城里住惯了回家嫌脏，看来咱娃子还没变。”

    愕然之间，一股暖流涌入我的心头：哦！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