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样沦落为城市人的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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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沦落”为城市人，是一种无奈，还是一种奢侈，拟或是一种修炼？作者朴实的笔到心灵里转动了一个太极图，是由阴阳结构的。　　在民工的眼里，我是一个十足的城市人。因为民工对城里人有独到的见解，他们说：城市是城市人的城市，不是乡下人的城市；乡村是乡村人的乡村，也是城里人的乡村。真是真知灼见。

    对照民工的这句话，我是城市人无疑。尽管我跟民工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我们的祖宗都是乡村人，我们的父母至今还在乡村，我们在乡村都留着一幢风雨中飘摇的旧宅，且我们的神经与记忆时时被乡村牵动，但我们不相同的地方一定更多。那些不相似的东西，最终区分出我是城市人，而民工是城市里的乡村人。民工在城市里替人打工，我在城市里叫民工替我打工。这种角色差异，是分辨城市人与乡村人最致命的界线。

    之所以脑子里生出这个想法，缘起我在城市里三番五次的住宅变迁。其实城市人大多是从乡村人演变而来的，演变的内容相当庞杂，有服饰的演变、语言的演变、习惯的演变、住宅的演变、观念的演变、思维的演变，等等。在繁华的城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住宅，是整个演变过程中最感压力重大和生活艰辛的。那一套面积不大且挂在空中的房子，它的价格昂贵得让乡村人摸不清头脑，更让城市人感慨乡村人的苦中有乐。除了那些用金钱雕塑起来的老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居者有其屋，别的靠工资养活的城市人，靠摆个摊开个店的个体户，其最起始的追求，或毕生的付出，或毕生负债的，就是那一套决不会比乡村老宅大的房子了。

    房子让城市人爱之入骨，又让城市人恨之入骨。姑娘沦落就有钱，就成了小姐；百姓沦落就有闲，就成了懒汉。那么城市人，一沦落就有房，就负了债。只是姑娘的沦落要用人格品质作交换，百姓的沦落大抵要经受世俗道德观念的谩骂，而城市人的沦落，是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沦落，那须以生活的意志作垫背，围绕一套房子东折腾西折腾，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挥写“日子艰辛”四个字。

    我就是因为在城里寻找那个满意的窝，而最终一步步沦落为城市人的。为方便读者理解，这里不妨将我的沦落过程作简单的回顾，回放我的历史，有助于全面理解“沦落”一词的确切含义。

    我最近乔迁了新居。乔迁真是件大喜事，我已结婚生女，金榜已然题过名，飞黄与腾达也随黄鹤离去，所以乔迁成为残生可口可乐的大事要事，于是择日子，请宾朋，喜气洋洋，其乐融融。在一派喜气里，心头的那盘帐却打得噼啪响。敢用75万买下300平米的房子，得益于房产商只需我首付25万，其余50万让银行付，然后我用10年时间每月按时付给银行，银行这样做跟地主收租差不多，但我到底还是要感激他，没有这位财神爷帮忙，我若等到现在买这套房子，那得用两个75万了。比起银行的唯利是图，我得的实惠更多。因为在两年时间里，那些可爱的水泥与砖头想人之所想，它们将价格抛向空中，翻了一个漂亮的跟斗。我若转手倒卖，定能赚回另一个75万。我最终没有倒卖，是因为原来的住房已跟不上形势。于是不得不装修了，装修用了20多万。一段时间里我被人们尊称为老板，装修完毕我后悔不已，后悔身上没钱底气不足。在银行取钱的时候，我感觉时光飞逝，以至后来我付装修的钱时竟冒出一身冷汗，并恨恨地想过要克扣装修工资，我想我骨子里还是个穷光蛋。好在，我的新居落在富人区里，富人区里停满了宝马与奔驰，它们的车牌都是8字成堆的。我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算穷得在家里喝萝卜汤，也不会让人怀疑我是个乡村人了。更主要的，我已人到中年，这辈子不想再换房，我一生中必须的乔迁已到此结束。我高瞻远瞩，房子买一楼，车库连房间，门外辟花园，抛开头顶八户人家不算，我独得两层，便是别墅一般，然后我将在这里安安心心地慢慢画那个生命的句号。今年我37岁，已彻底沦落为城市人，我不再骄情地跟别人说我是乡村人。

    四年前我33岁，在那套98平米的集资房里住了整整三年，心思蠢蠢的想着未来。98平米的房子其实不小，可房产商们总爱跟我过不去，他们设计的房子越来越大，款式越来越精致，最要命的是有了“跃层”与“错层”的概念。作为一个城市人，我不可能永远住在落后狭小的房子里。就算我愿意住，我的女儿将来未必肯原谅于我。我的未来不是梦，的确不是梦。我原本打算自己拥有一套新房，然后手头有五万块存款，那就是生活美满了。可我的美满生活刚开始，房子的诱惑就虎视眈眈了。就在那一年，我的朋友帮我作出重大的决策，倾我所有，把隔壁的房子也买下，两套房一沟通，就是近200平米了。原来那套当初化了我7万元，而买这一套时我却付了14万多。我咬咬牙，再咬咬牙，又将新房老房一起装修了一遍。结果有那么两三年时间里，我背着沉重的债务过日子。两套房子沟通后，没有作大的结构调整，生活还是那样生活，所不同的是，全家人可以在房间里像走迷宫一样的走来走去，面积大了，结构却更差劲了。后来要不是房价的继续突飞猛涨，我估计要后悔得自杀。

    七年前我30岁，此前我住在一套60平米的老房子里，是80年代末建造的老房子。我享受不了房改政策，但单位的集资分房还是让我欢天喜地。更让我欢天喜地的是，我的集资不必伤透我的脑筋。因为我还没有结婚，而我一旦结婚，钱的难题便迎刃而解。我把集资的事情告诉我的岳父母，他们就问我要多少钱了，我说一期要缴多少，他们就把一期的钱交给我，我又说二期又要缴多少，他们就又如数把二期的钱交给我。那一年，岳父母还没把他们的女儿嫁给我，却给了我7万元钱。这笔钱若是想从我自己的父母那里取，就算榨取他们的躯干也无济于事。同是乡村人，他们的贫富差距是那样的大。我欢天喜地的抽签分了房，然后欢天喜地将积蓄的5万元钱用作了装修，然后紧接着，我在那里布置了新房，在那里结了婚，在那里挂上了结婚照，又在那里生育了一个女儿。30岁那年房子有了，妻子有了，儿子暂时没有，票子呢？票子就慢慢地赚吧，有青山就不愁没柴了。

    十年前我27岁。我跟女朋友（现在的老婆）一起去看一套二手房，我们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从乡村来，必须寻找一套像模像样的自己的房子，有了房子我们才是城市人。我那时候还没看见过套房长得啥模样，但当我站在那套将要出售的二手房门口时，顿时被那一家三口制造和透露的温馨感染了。后来知道那里的装修是最简单的装修，后来知道那房子的质量是让人提心吊胆的，但当时看过这套房子编者按 “沦落”为城市人，是一种无奈，还是一种奢侈，拟或是一种修炼？作者朴实的笔到心灵里转动了一个太极图，是由阴阳结构的。后，我和女朋友不费商量就横下一条心，买它。60平米的房子，要价6万元。我们两人把余钱全都凑上，坚强地抽成三万，不足的三万，只好向朋友们伸出求援的双手。交了钱，我们在城里终于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一个避风躲雨的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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