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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心理诊所的医生。
他是我的第一个客人，也是我的最后一个客人。我刚开业的时候，他光临了；我准备关门出国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光临，前后相隔一年。
坐在飞机上，我望着彬彬有礼的漂亮的空乘小姐，想到了他第一次到我诊所的情形。
他说他是晚婚，经人介绍三十一岁那年才结的婚。婚后夫妻俩之间沉默寡言，所以孩子的孕育耽搁了很久，大约在婚后三年才完成。
妻子在医科院研究的是不孕不育，之后考取了研究生到了北京，孩子送到了外婆家。这下子，他心里更加空旷旷的，感觉没了生活内容。他在单位的顶头上司是个离婚多年接近退休的怪老头，经常在他的耳畔说：“你的妻子不想同你生活在一起了，她这样选择，是打算和你分居，之后离婚。这种情况，通常是女人有了外遇！原因是你的能力不够，或者你的魅力不够！你的妻子看不起你！”
他的形象确实令人有些遗憾。一米六八的个头，黑瘦黑瘦，驾着一副塑料框的眼镜，留着一撮胡须。他说那撮胡须为了纪念一年前去世的母亲。
和他谈话有些沉闷，他好像故意在隐瞒什么，好像又在逃避什么，又好像想表达什么。
他最终还是离去了。他临走时说，过段时间再过来。
我的诊所即将关门，原因是我准备到国外深造。他接到我的电话，听说了我要走，那天下午硬是挽留我吃顿饭。我觉得他有话要说，所以，答应了他。
我们到了一个饭店的包间。
他迅速地点完了菜肴，然后展开了他的叙述。
从他结婚的那天开始，和妻子的性生活一直很不协调。妻子有些性冷淡，他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妻子毕业于妇产科类院校，对性器官过多的认识导致了对他的不欢迎？总之，他和妻子之间的那种生活，仿佛是完任务。妻子仿佛一个木头人，总是在他的身下不动弹。
他每次持续的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
酒精炉上来了，是一个红烧排骨。他望着不锈钢锅里的排骨，发出了感叹：“这锅里的东西没吃以前，总是感到很神秘，吃过之后，你就怀疑它的卫生状况，是否会引起疾病！”
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他接着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
那天，顶头上司邀请他与外省来得几位同志一起进餐，酒足饭饱说是要到娱乐场所放松一下，他开始拒绝，发现领导脸上挂不住，后来就跟着去了。每人都点了一名小姐，那里的服务都是特殊服务，那种全程全套的。他不好意思地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唇，接着闪烁其词地讲。
他和一个女人到了一个包间，二十多分钟就结束了一切。
然而，从那天开始，他发现自己得病了。
他说后来到北京看望妻子，和妻子睡在一起干那事的时候，脑海里总是那截白森森的大腿，心里就像作呕。妻子查问他，为什么脸色那么差？他说长途旅行的过，其实他的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
他怀疑自己有了人人谈虎色变的病，他又担心传给了妻子。他幻想着有一天，病发了，烂了嘴巴，烂了眼睛。他每天生活在恐怖中，可是从来不敢到医院，怕万一查出个三长两短的，脆弱的神经接受不了。
我大致听完了他的讲述，感觉这是心里过于紧张造成的，就安慰了他几句。可是他更加地激动起来，说那种病潜伏二十多年呢！已经超出了心理医生治疗的范围。
我知道，这一切恐怖已经深深地植入了他的神经中，只有到医院才可能解决，所以我就告诉他，你要到医院。他拒绝了，并且很快地结束了晚餐，和我告别了。
飞机在跑道上稳定地落下，出了机舱，我看着外面的世界，那么整齐严谨，每条跑道都那么规矩地标志着，随即叹了口气，轻松地踏上了脚下这块土地。远处，妻子在那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