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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冠和李戴，在世时是邻居，死后还是邻居。
令人惊奇的是，他们活着时虽然关系一般，但死时却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死后两人的坟墓，相隔不到十米。
刚到地狱时，他们鬼生面不熟，两人自然而然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夜晚，特别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张冠悄悄推开门，轻声呼唤：李戴！李戴！快过来喝酒。
这已经是第三千六百五十次了。李戴犹豫不决。不去吧，张冠又是他的好朋友。远亲不如近邻，而且自己嗜棋如命，除了张冠，难以找到其他鬼人和自己对弈。去吧，吃人三餐，还人一席，除了逢年过节，自己几乎全在张冠家生活。
李戴站在门边摇头喟叹。
张冠不停地催促：李戴，一个大男鬼，怎么婆婆妈妈的。说完跑到李戴的门边，对他又推又拉。
李戴知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也只好跟着张冠去了。
李戴心里对张冠佩服得五体投地。张冠啊张冠，你怎么琴棋书画，样样在行，最主要的是你的儿子为啥那样精明能干？唯独令李戴心怀不爽的是张冠天生的那种优越感。但是换了谁都一样，毕竟人家家财万贯，子孙发达，房屋金碧辉煌。自己呢，茅草屋一栋，几乎没有院坝。矮人三分合情合理，缺乏自信也很正常。
想通了，李戴反而放开了，他有时甚至主动去找张冠聊天。
就这样，他们吟诗作赋，推杯把盏，车来炮挡，日子过得轻松而又幸福。
如果说还有痛苦，一年中只有那么一天，就是清明上坟的日子。这时候，李戴看到全寨的男女老少，在张冠的房前屋后，笑啊唱啊跳啊，鞭炮声，就像轰隆的雷电，震得地动山摇。肉食果品摆满了张冠的院坝。酥软的白纸，似朵朵白云，在张冠的屋顶上飘来荡去。而李戴的房子周围，却冷冷清清。这时候，他躲进屋内，躺在床上，捏着那根乌木烟斗，一边抽烟，一边不停地吐口痰。
然而，这一切在今年清明过后，都倒过来了。
去年年底，李戴的儿子当选为水果乡乡长。今年清明节，儿子带着寨上的人，齐涮涮地来到李戴的房前，为他重修了房屋，扩宽了院坝，还杀猪宰羊，大操大办。相反，张冠那里，却异常冷清。总而言之，以往在张冠家出现的盛况，现在转移到了李戴家。
这一年清明，李戴最为自豪。他想：这回，我李戴也可以撑撑抖抖的做一回鬼，我和你张冠可以平起平坐，礼尚往来了。想毕，十几年未哼一句流行歌曲的他，唱着“哥哥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向张冠家走去。
此时，张冠愁眉苦脸的坐在家里，喝着闷酒。
李戴小心翼翼走到张冠的旁边，说，老弟，到我那里陪我喝杯酒。
张冠的脸上，青筋条条绽出，他气愤地说，我不去！
李戴陪着笑脸说，老弟，当哥的哪儿得罪你？
张冠不屑一顾，说，去问你的乡长儿子吧！
李戴辩解道，老弟，隔席不照嘛！何况我们与他们隔了两个世界。要怪，也只能怪那些阳世三间的人趋炎附势啊！以前，每到清明，我不也看着你风风光光神采飞扬吗！
张冠把捏在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在地上，说：闭嘴！从今以后，不许你再踏进我的家门。
李戴站在那里，惘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