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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金屋藏娇了。”大表姐不无寂寞地调整着腔调,摆好了坐姿,说:“我说钱不是万能的吧,看我,富婆,独守空房,深闺寂寞。唉。”
哨子有股冲动,想说如果我和你一样的年纪,你就不会寂寞了,想想现实,想想如果没有股票哪有今天平起平坐?其实在自己的内心,大表姐是成熟的象征,想亲近,却始终存在距离。想起鹿、肖鸿雁和孙秀英,就跟着叹了口气。
大表姐奇怪地看着他:“你叹什么气?”
“人的一辈子恐怕都会经历很多无奈,有好的时候就有坏的时候。莹姐,你漂亮,有风度,有才华,有钱,年龄不大,怎么不交男朋友?是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呵呵。”
“哪那么简单。”大表姐推了推眼镜,拎起一罐啤酒,边喝边说。
一直到月色登上窗台,哨子和大表姐在越来越浓的酒意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无关股票。哨子告诉她自己对她的一些亲近仰慕的感觉,告诉她自己关于前途和感情的困惑。大表姐顺着哨子的话题说的更多,她六岁上学开始,永远都是争第一,到最后不想争了,却没法子不争,光荣的背后就是疲惫和眼泪。她谈了多少次恋爱,自己也记不清了,做惯了被追逐的目标,最后自己的婚姻反而不顺利。她的经历算丰富多彩,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内心深处最想得到的,盼望的最热切的,却没有得到。复旦毕业却没象其他同学一样留在上海,回到温吞水一样的这个城市。现在活着感觉就是在拼命寻找刺激,要不然就不如死了算了。生活,她现在象一台机器在生活,能谈的上什么生活质量!她不指望爱或者被爱了。不找男朋友,原因就这么简单,原因的原因,复杂得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看了他写的‘错’,当时感觉真想回到从前,重新计划,来一次无怨的青春。傻不傻,青春已经远的只剩下一个背影。“哨子,你内心细腻,会很有女人缘,善待你自己年轻的日子,省得象我今天这样活着。我是个成功的女人,也是个失败的女人。我活得并不快乐。”
在宾主愉快的毫无压力的交谈当中,哨子一度一度陷入沉思,为什么身边每一个女孩,都不快乐,都需要爱,需要护,可是这个世界上的爱,就一点儿也不存在了吗?哨子在迈向成熟的道路上,被大表姐的寂寞往前又拉了一步。他看见面前黑暗里不住举杯的这个曾经被自己认为成年的丰满女人的平常之处。在回去的路上,他摇下来出租车的玻璃,冰凉的风吹着热辣辣的脸颊,他继续自己的思考和总结,最终恍然一悟。到下了车,他仰天看星斗,唇角泛起微笑。仿佛今天得到的最大的财富,不是那些钱财,而是这个顿悟。
人到一定年龄,就会有许多的困惑,在生活的细流中搅起旋涡,把本来忙乱的环境变得更加不可捉摸。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从a点到b点的过程,是成长的必经之路。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哨子深深以为,这个过程决不能太长。青春的起点往往是这个过程的起点(除了起点高的和无所求的),会因为找不到方向而迷惘,会在人际关系的泥潭中苦闷,会因为付出和得到总不成正比的怨艾导致生活道路更加崎岖。对这种心理状态,今天他有所感悟,到过了很久又得到更深的自省:象爬一座山,到了山腰,回头看看拾级而上的旅人,才醒悟过往曾虚度、曾枉费都是理所应当,无须责怪。
心灵的空间大小,才是决定生活质量的关键,也是决定人生质量的关键。每经过一段自己的历程之后,都有许多顿悟积累下来,在顿悟的当时豁然开朗,然后的日子里,因为重复的生活而重复这些顿悟,让心灵永远保有它比较广阔的空间,让它自由而快乐。
对大表姐关于股票的建议,几乎可以使哨子再一次成为天才少年。因为,从那时起到他毕业,大盘逐渐盘跌见底。如果她能够按照他的建议关上欲望的阀门,他们或者还包括周围一些人的历史都可能因此而不同。
哨子上楼开门,肖鸿雁正坐在客厅看电视,面前一茶几的瓜子皮。
“今天回来晚了,没饿着你吧。”哨子坐过去搂住她,肖鸿雁从他进门起一眼也没有看他。“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你忙你的,我倒是有点担心,股票跌了,你别想不开才好。”
“没事,今天我们商量商量,我建议你买了这个房子,我掏钱。”哨子哈哈地笑了,很志得意满地笑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我赚了一大笔。”
“给你自己赚的?”
“别冷冰冰好不好。”
“不是我说你哨子,刚才我还跑到你学校喊你,知道我那会儿什么感觉吗?我不愿意看着你这样子下去,我从内心深处憎恶股票这个东西。它什么快乐也不能带给人,只能让人失去自己最应该保留的东西。市场就是消磨人意志的染坊。你看你现在,我不管你有多少钱,钱多了固然是件好事,可只能让我越来越离远了看你。你闻闻你这身酒味儿,我熟悉酒味儿,可是你今天的酒味里还有铜臭。你这些天就象变了一个人,不再是我信任的朋友。我看惯了商人,他们就和你刚才一样,笑得一点涵养也没有。我不是贬低你,我希望你自己别贬低自己。我永远也不会这样做人,我做我想做的,你也告诉我别剑走偏锋,你现在呢?你好好想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哨子的心在她的话语里沉下来,其实刚才上楼以前他已经调整好了,因为有和大表姐的谈话,让他对生活有了更深的认识。刚才的一点儿兴奋,只是想让绷着脸的肖鸿雁愉快一点儿。我没有铜臭,那些钱还飘在那里,不过我也没从大表姐那里闻到铜臭。我一直都在想人活着为了什么,我应该是正朝着好的方向变化。
哨子说:“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你别这样了好不好。”哨子想更多解释一下自己的感悟和已经确定的下一步学习的计划,肖鸿雁却站起来到卧室去了。
哨子枯坐了一晚上,早晨在沙发上醒过来,肖鸿雁已经离开了,在茶几上给他留了张纸,张扬的几个大字:“好自为之!”哨子苦笑着点点头,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想出门时又折回来,就着那张纸,想了半天,写了一行小字。
“谢谢你关心我,良师,诤友,你放心,互不负所托,毕业了见。”他把钥匙卷在纸里,放到肖鸿雁床头的书上,收拾一下房间,拎着垃圾和自己破旧的旅行包走了。
哨子回到了学校。谁也想不到,刚刚挨过揍,失了恋,离开了简短的同居,才大学没毕业的哨子,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富翁。他把空空的存折和传呼都放在了箱子底,墨绿的石头鹿也在那里躺着。周一他也没去办交割,又认认真真地重新开始做学生。他的弟兄和朋友们,都发现教室里仿佛多了一个沉默寡言,平常说话也声音很低却经常微笑,学习刻苦的新同学。自习他天天去,却再也没有往李利后面坐。不是他说过要做个和尚,远离美色吗?临近毕业的哨子,已经经历过了一点点社会和爱情,经历过了一段段的迷惘和困惑,正在沉静之中,为未来积蓄力量,和,涵养。
鹿不知道怎么样了。肖鸿雁的留城计划是否正在按部就班?寻找生活的大表姐是在跌宕的股市边上还是正昂立什么大潮的浪尖上?孙秀英是否已经挽回了她自己飘摇的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孙瑶、李利都在想些什么?经常,哨子晚上躺在床上,仰头看着迷朦在窗玻璃寒气后面的夜色,想起这些问题,静静地,有点哀伤。和家里通电话,父亲说洪涛已经在去年十一结婚了,春节带着媳妇来拜年。哨子给他少年时代的朋友江左打电话,托给洪涛捎过话去,并随上迟到的礼金,说:“我要做他孩子的干爹。”江左在那头哈哈的笑,说:“我已经预定了干妈的位子了,看咱俩谁先结婚,另外一个就让位。”哨子在对亲情、友情、爱情的思考当中,紧张地继续着学业,最后的几个月里,学到的东西,比以往加起来的还要多。好多原来不开窍的东西,现在看来迎刃而解,在难的问题,也能在冷静的思索里变得简单。于是哨子想,高中看初中的书,觉得当时怎么那么笨,本来就是很简单,大学看高中,又觉得高中时候笨,现在明白了,人的大脑在不断开发中开化,就象老师们经常说的,头脑开窍了,其实是更成熟了一步。回头看看即使是很近的悲欢离合,那哪里叫悲欢离合,哨子就能够在自得其乐的一次次顿悟里微笑着对自己说:“就象提线木偶,欢乐在台前,寂寞在幕后,每一次掌声之中,人们评价的只是命运那只无形的手。坐在道具间的角落,木偶会依然微笑着,任凭我演绎的别人的故事蹉跎,我没有往事要说。”
在一次气氛融洽有点儿热烈的班会上,吴老师借着大家都有兴,笑着问大家这样一个问题:“现在已经春暖花开,又临近毕业,同学们谁愿意站起来回答:‘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儿?’”
“我们应该珍惜每一次聚会,都当作是最后一次聚会,我们到田野里野餐去!”
“我们应当组织一次有意义的集体实习,到最符合我们专业的外贸前沿去,我建议到港口和外轮代理公司去参观学习。”
“我想去黄山。”
“我们能不能组织个高原小组,去西藏。”
“我想应该去启蒙老师家去看看,都快毕业了,也不知道毕业了能不能马上回家,还是就此离乡背井。”
“我只想到有酒的地方去,给几粒花生米,每人发个面具。”
“我想去白宫。”
吴老师问李利,李利说:“我想不出该去哪儿,我倒一直想去北大清华或者对外经贸大学去看看。”她转头问孙瑶:“孙瑶你想去哪儿?”大家一下子静下来,因为她不大在这种场合发言。孙瑶迟疑了一会儿,脸稍微有点儿潮红,说:“我想去看大海,跳进去看。”大家静了一下,然后都鼓掌。孙瑶竟然又站起来,说:“我们其实哪里也不用去,好景色都藏在心里,不过,离海这么近,我却没有见过真正的海。我们这里,永远也没有海的女儿。”她坐下了,大家都纷纷讨论这个话题,把她的感慨淹没在漠视里。
哨子抱着胳膊坐在教室的最后头,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正射在他的脸上。他眯着眼,看着年轻可爱的同学们,心里一点儿也没有被感染。我想去哪儿?不用想,我哪儿也不想去。周末了,今天晚上打份什么菜?
吴老师点了他的名,他正躲着阳光挪椅子,慌里慌张地站起来,椅子在背后仰倒,碰在墙上。扶好椅子,转身过来,见大家都扭着头看他,包括李利和孙瑶,有点慌张地脱口而出:“去吴老师家做菜。”
大家哄堂笑了。吴老师也笑,问他为什么。
“因为下一个教师节不在这里过了,我们会很怀念吴老师。”说完觉得对自己的回答还算满意,吴老师点头嘉许,他就缓缓坐下。
没想到,下课吴老师还真叫他跟她一起回家,还对旁边的同学们说:“我家可没那么大的地方,邵伟第一个提出来,就邀请邵伟来做菜,你们谁想来就分批来吧。”说完了叫上李利,当然还有孙瑶。
春节的时候哨子和肖鸿雁一起包过水饺,虽然最终煮成了一锅荤汤,他这次还是建议包水饺。擀着饺子皮,擀不上她们包的,就被吴老师撵到一边看电视去了。吴老师的家在学校后面的家属院,两室一厅,墙上的结婚照里,她丈夫文质彬彬地带着眼镜。吴老师的孩子在市里最好的双语小学寄宿,今天被爸爸接到爷爷奶奶家过周末。听三个女人在厨房的小桌旁边有说有笑,哨子扶着布艺沙发的木扶手,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新闻联播的播音被他调得很小。他从心里对今天的聚会不痛不痒,已经好久没有和这两个女同学一起了,都是好朋友,过去的事情自己早已经在心里检点过,都是自己的错。也正好趁今天把同学们之间本来应该纯洁友爱的情谊正常化。吴老师的温馨家居摆设也给他一种安详平和的感受。在李利家他感觉什么都遥远,在大表姐家感到冷寂和迷惑,在肖鸿雁的房子里感到乱。
李利在厨房喊他,他扑腾站起来。
吴老师说:“你想喝啤酒就自己出去买吧,我家里提倡清心寡欲,烟酒一概不备。听李利说你很能喝,今天老师破例,你去买吧,我给你报销。”
哨子赶忙说:“不用不用,不给老师添麻烦。”
“你怎么变得老实了。李利要不你陪他去吧,顺便买点醋回来。邵伟快点,要不然饺子得等你了。饺子就酒,什么都有。”
李利和孙瑶都笑起来。李利洗了手叫他出门,哨子跟在后面,两个人说说学习的事。
买了两瓶啤酒和一袋醋,在回来的路上,李利沉了一会儿问他鹿怎么样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见她来,周末也见你自己在学习,是不是?”
“散了。”
李利没有再往下问,扭头看哨子,哨子冲她笑笑,说:“春节之前的事儿了,正好把心都放下来看看书,学点儿有用的东西。也没跟你汇报。”
李利说:“为什么?”
“我没想过。走过去一段日子再说吧。”
“是不是因为孙瑶?”
“有点儿。”哨子想是有点儿,没有挨揍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不正常的经历,要不然自己还是个滑稽的学生。
“孙瑶最近好象变了很多。刚开始,在上学期结束的时候跟我都很少说话。现在你今天也看见了,好象她突然变得快活开朗,都有点儿不象她了。不知道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别净把别人的变化往我身上联系。”
“你也变了邵伟。”
“是吗?”哨子心想我是变了,变大了。
“你反而不太说话了,宿舍里讨论都说你可能是失恋了,你别生气。转过年来教室里的气氛因为没有露露,确实有些很明显的东西,大家不可能不说。我觉得她们猜的对,所以才凑今天的机会问你。你不至于从此就这样了吧。”
“我们不是商量过吗?我要变成一个和尚。”
“呵呵,你恐怕变不成一个和尚。”
“花和尚也是和尚。”
“看我说的没错吧,说着说着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最近露露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再没见过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踏实。”哨子一直微笑着,他拽拽李利的袖子,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有边际,就说:“李利,你说如果我真留在了这儿,最适合我的工作会是什么?我不想到大表姐公司去了。”
“为什么?不都已经说好了吗?”李利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他。
“我也是随便说说,不过感觉前途渺茫。”哨子也停下来,想,你不知道我和你大表姐的事。想起大表姐和公款,哨子心里泛起一丝冷冷的慌张。
“到哪里工作都是工作的起点,如果能够找到起点更高的地方更好。”李利把醋在手里翻来翻去。
“你呢?”
“我已经决定考研究生了,这几天保送的名单就会批下来,我想我应该没问题。我们不是研究生学历的专业,不过吴老师帮我申请产业经济的硕士了。”
“吴老师真不错。唉,三年一晃,你还要再呆三年。也对,你的脾气性格适合这样平稳的过渡。我压根儿没想过考研,我也考不上。”
“大表姐那里有什么不好?你不是很带劲儿吗?股票怎么样了?”
“很顺利。我已经不弄那玩意儿了。公司也许算是个好公司,可是我总觉得好象飘着一样,什么看起来都不太真实。算我瞎想,你别告诉表姐。”
李利点头说:“我觉得你还是别想这么多了,学好习,毕业了再说。”
哨子点点头“李利你真是我的良师诤友。”
“快别逗了,你不会跟谁都说良师诤友吧。”
哨子干笑。这时候听见孙瑶老远叫他们,说:“我说怎么老不回来,吴老师都奇怪了,说你们不会是又回宿舍拿钱去了吧,嘀咕什么呢,也不怕人家笑话。”
李利笑着看哨子一眼往前小跑两步,说:“嘀咕你呢。”
孙瑶不说话了,拽住李利的胳膊。走了两步回头喊:“你干什么呢?中午吃法国蜗牛了!快点儿,饺子都粘了。”
吃饭的时候哨子抽空瞅了几眼孙瑶,她鼻子尖儿上都是汗,红色的毛衣,是啊,穿红色了,脸也红着,话也多了,笑声步绝于耳了,就是看哨子的时候还是少点儿。哨子心想你真是变了,可别是因为我,我现在正在修心养性。
吴老师说:“看着你们的样子,真怀念从前当学生的时候。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聚在一起,讨论人生,讨论爱情,充满对生活和事业的向往,现在老了,只能看着你们,实现自己的梦喽。”
“吴老师也有这么多感慨?”哨子看吴老师,吴老师低眉注视她一眼。
“怎么,你吴老师就没年轻过?不过我上大学的时候比你们都老实,我和李利差不多。”
孙瑶就接过话头,说:“吴老师在说我们不老实了,邵伟不老实就不老实吧,我可是老实惯了,我比李利还老实呢。”
李利说:“是啊,你耳朵垂上还有乳毛未褪,乳臭未干呢。”
大家都愉快地笑了,哨子低头吃喝,回想孙瑶的耳朵,还真没注意过。吴老师趴到孙瑶的耳朵上看,哈哈笑了:“还真是,这么细的白毫,孙瑶你真是个小毛孩子。”孙瑶的脸更红了,看哨子低头在闷笑,就发嗲说:“邵伟不准你笑。”哨子衔着个饺子抬头,一副冤屈的样子,孙瑶脸通红着说:“就是不准你笑!”吴老师和李利笑得更欢畅了。
两个女孩子收拾碗筷洗刷,吴老师说:“你们忙着,走的时候给我带好门,不用关灯。我出去接孩子,邵伟你陪我走两步,让女人们干她们应该干的活儿。”哨子不好意思,掂上垃圾袋,跟在吴老师后面往家属院门口走。垃圾箱在另外一幢楼侧面,他们拐了个弯,恰巧就和吴老师的丈夫和孩子错过了。
哨子低头跟在吴老师旁边,吴老师看着这个变化很大的学生,心里想我是不是该跟他说些什么?李利和孙瑶都和他明明暗暗地有些微妙的关系,超出了友谊,正赶在毕业的关键时刻,看起来应该说些勉励的话。可是,身边的这个学生,几乎是所有学生里面最没琢磨头的一个,这个学期以来他的变化是巨大的,从一个斜着嘴笑的顽皮孩子变成了一个老成的少年。李利和孙瑶又跟他分别什么关系呢?那两个孩子。
哨子说话了,开口就吓她一跳:“吴老师,我知道你关心我们。我有个私人的问题想请教您。以前我没敢问过别人,可是我自己想不通。”
“你这个年龄正是想不通的时候,没关系,你信任我,我很高兴。你说吧。”
“一段日子以前,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坠入了魔道,我感觉我对不起所有人,包括我的初恋,我的朋友,和那些爱护我的人。我,经历了不是一个学生应该经历的事情,我痛恨自己的同时,却不能自拔。在一条路上走了很远又调回头来,虽然想通了点儿,可想不通的变得更多,所以,我现在这个样子,一方面好象什么都明白了,另一方面,却仿佛迷惑得更深。活着为了什么?这是多俗的一个问题!要在以前我想也不会想,别人想我肯定嗤之以鼻,现在却是我自己成天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哨子一口气说出来,自己也没想到会突然说这么多。这些天确实想了很多,也未必是刚才说的这样儿,可是守着吴老师,心底的感觉就象守着自己的大姐或者长辈。哨子说完也问自己怎么说了这么多离奇的话,回答自己也是,吴老师是我最信任的人,象我的大姐,我的长辈。
吴老师不说话,默默地走了一段,拐到一个凉亭坐下,哨子心里反而更加沉静,他想听听吴老师会说什么,反正已经张开了口,就会得到一些启示或者教益。
吴老师慢慢地说:“不管你经历了什么,都别太在意。我刚才想我以前是怎么想的,其实总结起来,就是不要太在意,什么事情都会被时间的手抹平,抹不平的也会逐渐淡忘。或者说,人都要活着,都会问自己活着为什么。我也曾经而且现在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很简单:‘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儿。’乍一听好象答非所问,可是要用理想来诠释现实的话,太不现实了。这个答案不一定对你适用,不过可以缓解阶段的困惑。千万别一直生活在郁闷里面,走出来才能看见郁闷里面是什么。”吴老师说着想着,觉得自己说的也不算答案,转过念头来想到刚才想的事,接着笑着说:“其实作为老师,我不应该象刚才那样去劝解一个学生,不过你们几个之间,你比她们成熟,所以你的问题多一些,我宁愿是作为朋友给你的劝告。知道吗,我是当了老师以后看席慕容的诗的,很受感动。你不是也喜欢诗吗?保持诗的心灵对人很重要。你可以翻翻那本无怨的青春,我记得席慕容说,‘没有怨恨的青春才了无遗憾。’还有其他别的描述。总之,浪漫和现实之间总是距离很遥远。保持诗心,灵魂就能够在正常的轨道上行走,不会堕入什么魔道。有些困惑不要把它当回事儿。你二十二了吧邵伟?”
“是。”
“正是人生起步的年龄。我注意你最近很爱学习,可能是因为你刚才说的,你调回头来了。如果能保持冷静的思考,困惑越多,得到的就越多。沉下心来学习吧,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需要奋斗。”
吴老师的一席话,给了哨子的心灵更大的空间。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哨子都能够时常想起来那句“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儿”生活的意义变得简单,哨子的心底不再去刻意追寻什么,学习的日子变得异常顺利。那甚至是很愉快的一段日子,李利和孙瑶回到了他的生活圈子,他们一起学习,虽然很少但也一起外出,哨子也得以彻底了解了一个单纯的孙瑶。原来女孩子很简单,自己以前把女人放在一种很遥远的位置钦仰着,爱慕着,其实她们也离现实的生活这么近。即使是以前和那些有很亲密的肉体关系的一起相处的时候,哨子也没有这样想过,也没有象这段日子里通过对孙瑶的了解那样,真正认识到了这一点。女孩子和男孩子,其实一样。在逐渐变得成熟起来的哨子心里,把女人和女孩区分得非常明晰,区分得他往往陷入混沌,感觉自己在平静的与女孩们的交往当中,任何行为都是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