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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住处了。这一段时间来,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能像天燎的几人,该是多好?内廷有这许多能人异士,却是说到底,不过各为自己罢了。这杨痕受了伤,有这么多人围着他转,而自己受了伤,却是。一时感念鬼王,想来这些年,他是过得多苦?
“姐姐,明天大叔说要送二哥去治伤了,姐姐要不要一起去?”月儿看的鬼姬一路不说话,满是心事的模样,只觉得不好打扰,可现在到了屋门口,还是不免问了一句。
“噢?”鬼姬听得,是了,到底都是仇人,到底也不是一路人,难怪没人和自己说过,“姐姐要回北都了。”
“噢。”月儿听入耳中,觉得几分惋惜,鬼姐姐平日里很是温柔的样子,只是话不多,但打心里还是觉得鬼姬是个好人。如今听得离别,恐怕以后也见不到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一天照顾你二哥,该是很累了。”
“噢,姐姐,月儿想问你一件事。”
“嗯?”
“姐姐为什么一直带着面纱啊?”
鬼姬摸摸那面纱之下的疤痕,心中反复是叹。过了好些年,自己说到底也和那青楼之地早就没什么关系了。这脸上的疤痕本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却不知这许多年,终究是没有治它,便好像疤痕还在,就能让自己记住曾经的耻辱。就好像疤痕还在,便能叫自己不忘记九哥的好。鬼姬笑笑,这面纱虽垂,眉目可传。
“姐姐?”
“以后有机会,姐姐会告诉你的。”
又是有机会,月儿心中荒凉,每个人都喜欢说有机会,有机会就是不告诉你嘛。从离开家里到现在,只觉得自己好像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了。要是从来就没离开过北都该是多好?和香儿聊聊天,逛逛花园,和两个哥哥到处疯,没事还能去杨老那里吃野味。月儿一刻念想,对了,后来大哥也很少带自己出去玩了。是不是人一旦到了一个时候,就终究是要变的。
“姐姐,你要回北都呀,那,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
“没事,爹爹他们现在估计也不在北都了。”
鬼姬垂了垂头,不知该接什么话,也许他们的世界,自己永远都不会懂。九哥为国为民,这些年来自己早便看得真切。那赵尚书也是颇受敬重,却到底做了刀下亡魂。这世间之事,也许真的不是自己能懂的。那时九哥拼命赶自己走,也许真的就该走了,何必如现在一样,在这内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小丫头别想那么多了,早点进屋休息吧。”
“是了,姐姐也早点去休息吧。”
天色暗的厉害,那北都大将军府后院卧房门外,富锦候了多时,自那巫咸来往此地,家主便有严令在此,旁人出入不得。在这门外唤了许久,始终不见杨九回音,富锦踱步片刻,终究推门而入。
这屋中见不得杨九,亦见不得巫咸,富锦暗叹一气,只在那暗道一旁喝得一句:“主人,富锦有要事相报,在屋外候着。”
老管家真气而至,便出了房门,虚掩以待,将那伺候在旁的侍女喝出,唯是自己垂着身。如此等候一刻,才见得杨九出了门来,这人未开口,杨九自关房门,转身而向,自此面容看去,可谓憔悴难堪。
“富锦,有何要事?”
见得家主如此憔悴,老管家只觉心中说不尽的叹息,终是开口道:“水月居大火。”
杨九听得,拔腿便往外去,富锦随得两步,口中道:“主人不急,如今大火已烧的半日有余,水月居早已废墟一片,去又何益?”
“烧得半日,何不早报!”
“老奴已在门外叫了半日,主人不肯现身罢了。主人有严令在此,老奴不敢擅闯。”
“你!”杨九听得,心中一阵飘忽,那水月居本是一处优雅风月之地,其主人唤作水月仙翁,挂名内廷指挥使,实则是奉了自己的密令,追查二十年前北都之乱。如今这许多年去,好是听得有那几分收获,却遭了大火。
“老奴已经派人去过了,仙翁下落不明,那水月居如今废墟一片,恐怕主人便是去了,也看不出什么。”
“富锦,此等要事,你当便宜行事。”杨九心中一叹,也怪不得这老管家,本便是自己下了严令,非是传唤,无人能入得居舍。自己在那密道中,却是没能听得屋外之声。
“是,老奴知道了。”
水月居如今既然毁了,必是有人不愿他再查下去,杨九心中思索。这水月仙翁奉了密令,便是金完颜也不知道这第十三指挥使是何人,知晓此事的,不过刘唐富锦而已。难不成此二人走漏了风声?刘唐富锦皆受自己大恩,如何能叛自己?杨九瞧瞧身边这老管家,那二十年前之事,如今却也无关紧要了,只这富锦刘唐二人若是心存反意,却是叫人难耐非凡。
“老奴已经知会过主人,若是无事,老奴便退下了。”
“富锦,那水月居是如何起火的?”
“老奴不知,有人来报时,已是火光滔天。”
杨九心中再念,这富锦随了自己也该有十数年之久,平日里最是信任。他知晓我近日在这里屋呆的久,无心顾念外界之事。若是此时叫人一把火烧了水月居,再藏了那水月仙翁,自己也无从查起。既然这水月居已经毁了,再追查下去也恐无益。杨九再度打量一刻,只见得老管家抱着手,垂着头,还是那副模样。
“嗯,你且先去吧。”
“是。”富锦再欠一身,脚下却是未动。
“还有何事?”
“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有话说来。”
“老奴曾记得,主人说过,这天下间,位越高者责越重,非是主人要做这大将军,而是天下人需要一个大将军。”
“你说此话,是何意思?”
“主人之事,老奴不敢妄言。只是近日来见得主人神采不佳,念及主人身体罢了。”
“富锦,你我二人,何故如此吞吞吐吐?”杨九再瞧老管家一眼,今日见得,果是不同往时。不过自己这心思未在,方才觉着这老管家的言语,却是多得几分不满。
“主人既然交代,老奴不敢不说。主人乃是这北国大将军,如今南都葛家已在手中,更有两河州,东泪罗北州之势,当是以安天下为重。先平西京,再取吕威,则天下大定。而主人却贪婪一女子之美,以万金之躯整日围绕。老奴以为,主人变了。”富锦拱手而言,垂身而立,直看得杨九心中烦闷。
富锦之言,却是无错,这南都,两河州,东泪罗北州皆在自己掌控,那东西二京实则困兽之斗。若是此时大军压境,二京首尾难顾。杨九叹得一气,只道罢了。
“富锦,你何时知道的?”
“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杨九再是瞧瞧这老管家:“若无旁事,你便先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
富锦退身而去,只留得杨九一人在那,此刻怔怔远望片刻,又是一气叹过,转身朝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