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燕君的青春时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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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芒市是个中转站性质的城市，字面意思是“黎民之城”西接畹町和瑞丽，南连的缅甸，去瑞丽或畹町参加边贸活动或者到缅甸边境出国游的必经之地。赖燕君对这里很熟悉，前几年贩卖水果经常往这边跑。十天半月就得往返好几次。小黑领着两人七拐八拐在条巷子里钻进一家黑漆漆的匾额上写着傣家饭店的旅馆，然后笑眯眯的冲着往楼上跑下来同样笑眯眯的老板娘张开双臂，两人毫不避嫌的夸张的抱成一团。赖燕君看着有着硕大无比身躯的老板娘赖在皮包骨头的小黑怀里娇声娇语的扭动肥实的身子，有点忍俊不住，别开脸怕自己笑起来。

    赖燕君终于鼓起勇气打了电话回家。

    吃完晚饭的时候小黑和钱程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那个叫刀姐的老板娘酒量好得惊人，两男人眼睁睁硬是被她灌倒自己却一点事也没。赖燕君看他们还没喝尽兴的样子就对刀姐说自己出去买点日用品，刀姐斜过眼来满脸红光的热情的招呼，你要缺什么说一声啊我找给你就行不用出去麻烦啊，赖燕君说其实也没缺什么，就想出去透透气，刀姐说那也行，不过你得回来快点，你知道自个的事，凡事小心点。赖燕君说知道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程哥就烦姐你先照顾着会了。

    在街拐角一家电话亭里赖燕君拨通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拨号音，赖燕君的心忽然一下子提起来，像长满了羽毛样扑楞扑楞的扇动。赖燕君其实很爱并且信任她的家人，只要一想起父亲为煤矿卖了那么多年命到最后塌方砸得一辈子瘫在床上，小时候母亲怀了弟弟在大冬天一个女人家深更半夜背着起疹子的小赖燕君求医，十多年来伺候瘫痪的父亲把头黑发熬成黑发，弟弟五岁那年差点被狗把眼睛咬瞎虽然没瞎眼那里却留了一大个疤，十岁掉进幼儿园扩修的建筑工地弄得骨折一想起家人赖燕君鼻子就发酸，母亲好不容易把自己给拉扯大，现在弄出这么大的事儿来，家里会起多大的风波？因此当听到母亲苍老疲惫的声音在话筒那头响起时，赖燕君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湿润了。赖燕君的母亲拿起话筒喂喂喂了几声没人应答，就听得见那边小贩叫卖人流嘈杂，刚要打算放下电话忽然一个激灵，迭声问是不是燕子是不是燕子燕子是不是你啊要是你给我吭一声啊，燕子你到底是咋回事啊，怎么会出这么个大事儿啊燕子你说话啊，赖燕君拿着话筒捂住嘴把喉咙里的呜唁使劲的硬塞下去，捂住嘴的手指缝里全是渗出来的眼泪水。旁边有人把电话给抢了，姐是你吧姐你现在在哪我们担心死了爸爸可以坐起来了爸想你啊姐，姐你到底跑哪了姐警察到处在找你姐你能跑多远就多远吧啊，赖燕君喉咙里的声音一点一点扩开，压抑着把自己给呛着，打起嗝儿来。传到那边，忽然就没言语了，两边就拿着话筒峙着，一边比一边打的嗝儿大。

    赖燕君的兄弟忽然说，姐，你记个号码，记得打。

    赖燕君绕着街道转了一圈，又拐朝农贸市场的方向，赖燕君很喜欢吃这边的火烧干巴，以前每次来都带一大口袋回家，赖燕君喜欢在嘴巴里嚼这种柔韧干香的食物，在口唇间一点一点的磨细磨碎。赖燕君两手插羽绒服口袋里，像个幽灵样直着两眼在市场里瞎窜，旁边擦肩而过的人流纷纷嚷嚷，摆摊的有本地人，有外县人，还有外省人，也有缅甸人。赖燕君瞅着这些矮个的，精瘦的外国人操着熟练的汉语挣大嗓门的招徕，这些人已经几乎完全被汉化，他们和他们的下一代就生存在这个国家，赖燕君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些人离开一个地方是如此坚决和毅然呢，难道个个都跟赖燕君一样非走不可吗。赖燕君记得有一次和朋友在一个茶室里喝茶，晚上照例是有表演的，其中一个就是台上的主持人下来请一位女士上台配合下表演叫做东方不败的节目。那天上台的是个长发的女孩，个子高挑，皮肤细腻白嫩，主持人问她，小姐哪里人士，那女孩腼腆的小声的回答说，我是缅甸人，在中国出生长大的。赖燕君想起那个跟中国人一样的缅甸女孩，外表的改变是不是他们迁徙的理由呢。

    回到旅馆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头上的灯光昏暗成一团，赖燕君一敲，才发觉是虚掩着的，不由得佩服刀姐的周到。回到房间，听见钱程已经发出浓厚的鼻息，赖燕君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悉悉梭梭脱掉衣服躺到床上。钱程翻了个身，一只手搭在赖燕君腰上，接着就钻进棉内衣向上攀升。赖燕君疲倦得不行，抓住那只手仍出来，忽然一个警醒，钱程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这么粗糙。赖燕君翻起来却被男人使劲又拧回去，张嘴要喊被张酒气油腥气的嘴堵住，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一下子包围了赖燕君的整个身子，几分钟的搏斗后，赖燕君便感觉犹如被柄锋利的刺刀刺中，痛得赖燕君从喉咙里撕裂出一声嚎叫，上面的男人迟疑了一下，又继续动作，粗重的鼻息凑在赖燕君的耳朵旁边，一股酸不拉及的形容不出来的气味，赖燕君似乎明白了什么，发狠的疯了样继续使劲的挣扎。男人终于爬起来，筋疲力尽的样子，重重的吐了一口痰，妈的，真够霉的，说着下了床拉亮了灯。赖燕君眯起眼，转过头，小黑光着身子站在窗前点了支烟，油光的肚子毫无羞耻的向前突挺，胯下那根东西肮脏的无力的垂掉在两腿间，看看赖燕君，又骂，妈的，我日他娘的没这么霉过。赖燕君坐起来，看看床单上，全部是丁点丁点的猩红的痕迹，赖燕君无比恶心着面前这个男人也无比恶心着自己更无比恶心着那叫钱程的男人，气得浑身哆嗦，爬起来收拾了下拉开门就往外跑，谁知迎面就撞上听见响动过来的刀姐，披着件茄克，浑身的脂肪上下的颤动，赖燕君一看那茄克的颜色话也没答就往刀姐的屋子冲过去，一脚踢开门，果然，钱程裹在刀姐的花铺盖里睡得像只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