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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为何能分辨密书的真假?”
她坚持沉默。她若将口诀说出来,就失去与他交涉的筹码,因此绝不能说——
“这是你逼我的。”他右手一使力,她左肩便脱臼。她痛得闷哼一声。
陆歌岩视而不见地盯着火堆,满心怒火像乱窜的火舌。
早知道她跟着他是别有所图,他已警惕过自己,为什么痛苦并未减少?
也许是因为他曾尝试信任她,他暗自希望她接近自己没有任何目的,她却狠狠咬他一口。
他太天真。多年前,他的天真无可厚非,如今则是愚蠢得不可原谅。
她是怎么想的?沾沾自喜地以为他已撤下防心,可以玩弄他、操控他了?
她说懂他,只是蛊惑他卸下心防的手段吗?
一个细细的抽气声如针般扎入他耳膜。
他冷拧眉心,望向蜷缩在火堆边的身子。过去的一刻钟,她被他扔下,一直维持这姿势,不时发抖,发出受伤小兽似的微弱哀鸣。
他知道脱臼有多痛,但她不是大夫吗?不会自己接回手臂吗?为何要发出那些声音?她以为这样会让他难受,或是心疼?这又是她蛊惑他的手段吗?
又是一个抖颤的气声,仿佛极痛,他冰冷怨怼的神思裂开一缝——
他走到她面前,低头瞧她,她小脸苍白,额上渗着冷汗。
他内心所有纠结、矛盾、怒火、不舍种种情绪,都融成一副惯有的奇异微笑以及两个讥诮亲切的字。
“痛吗?”
“不不痛”邝灵咬紧牙根。
“若是不痛,怎么哼哼叽叽的?”
他和颜悦色得教她很想揍一拳,不然这当儿她还能唱歌吗?她有气没力。
“我我晚饭吃多了,打嗝。”
陆歌岩讶然注视她,半晌,嘴角终是失守,朗朗笑声在夜色里传开来。二十年的严密心防,敌不过她苦中作乐的自我调侃。
“你怎么不将肩膀接回去?”
“第一,你这人喜怒无常,谁知我自行接好会不会激怒你,连我另一只手也折了?第二,我不太会接骨,你折的又是我惯用的左手,我没法子接回去。”
“你说我喜怒无常,我这人真有那么难相处吗?”
“我痛成这样,你还笑得出来,你自己说呢?”她蹙眉。
他闻言,笑得更欢。“我喜欢看你皱眉的模样。”偏又不肯屈服,倔强又楚楚可怜的神态,令他看得着迷。
他托起她,让她靠在胸前。“为什么你知道密书是假的?”
她若什么也不说,他恐怕不会替她接回手臂吧?她叹息,道:“它原本是我家祖传之物,是我祖上一位武学高人传下的,他喜玩文字游戏,除了密书,另外传下口诀,秘籍记载的看似是一套武功,其实根本不可能练成,得靠口诀解读,才能读出一套内功、一套剑法。”
“听说秘籍上的内功,可以治受损的心脉?”
她一怔。“这我不清楚,秘籍失落上百年,我爷爷所知也不多,但凡内功本来就是练经脉,或许秘籍上的内功对心脉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口诀是什么?”
她咬唇。“我不能说。秘籍怎么说都是我家的东西,和你无关。”
“但你家子孙无能,保不住它,让它被人夺走,既然落在我手上,它就算是我的。说吧,将口诀告诉我。”
她沉默。
他轻柔地握住她完好的右肩。“你想要我将这边肩膀也拉脱吗?”
“你不怕我再对你下毒吗?”
他怔住。“你几时对我下毒了?”
“几时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一我已对你下毒,你再折磨我,不怕我引发你身上的毒?”
“那你怎么不立即引发?也许你是在虚张声势。”
“也许我是,但你能确定我不是吗?”
他想,她八成是在虚张声势。她太狡猾,他该提防,该拉折她的右手,惩罚她的自作聪明手却顺着她发丝抚下,轻柔而慵懒,像**猫儿。
那村里发生的事,她不可能知道,难道她是瞎猜?他饶过表妹婿的心境,她又如何得知?莫非仍是瞎猜?为何她总是猜得如此神准,恰恰打中他心坎,打动了他?
她怎会同时是两种人?善解人意得牵动人心,却又狡猾可恨,利用他的信任。
但她拥有口诀,密书确实是她祖传之物,至少偷秘籍一事,她对他并无隐瞒。
即便如此,他仍深深恼怒她欺骗他,他最憎恨被欺骗,打从修练师父禁止的武功开始,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对他下毒又如何?她敢对他下药,就该想到被他逮住的可能。
她纤细的手臂就在他掌握中,他很容易就能给她一个生不如死的教训
靠在他胸膛上的她正痛苦颤抖,咬牙忍耐。扭断她的手臂,于他就如踩断小树枝一般容易,他要惩罚她——
“在这世上,我只相信三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已过世,第三个不是你。”但他下不了手,他就是下不了手。
他嗓音如冰。“别再对我下药,下一次,不会只有脱臼。”他握住她垂下的左臂,使力一推,让她的关节复位。“解药呢?”
“在我箱中那个青底白点的小瓶。”邝灵及时咬住唇,才没痛叫出声,却不由自主地软倒在他胸前。
“你是把药下在汤里吧?”他问出最后的疑问。
“你早就发觉了?”她颤抖着点点头。
“没有。我只觉得睡意比平日来得快,直到发现你没入睡,那时药性已经发作,我眼皮直往下掉,于是——”他摊手给她瞧,手心全是小小的半月形伤痕,渗着血,显然是他以指甲掐掌心,靠疼痛保持清醒。
“这一回合,算我输。”她有气没力,输得心甘情愿。
“要你认输,还真不容易。”他低笑,扶她躺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