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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极淡勾唇“我们金氏鸢族也是鸟族中的一支,如太婆所说,都是远古时候延续至今的一抹精血,只是鸢族族人渐散,血脉凋零,到如今也仅剩白泉飞瀑上的一点点余苗。”
听她主动提起身世,燕影暗暗拉长吐纳,双目更是紧盯她不放。
微哑女嗓徐徐又启。“北冥十六峰这儿其实有不少灵修的精魂,鸢族延续到羽姬那一代时,鸢鸟精血早已淡薄到几跟寻常人无异,欲生翅变身根本不可能,这并无不好,寻常人就寻常人,当个常人一样能活得自在,但羽姬不要”抿抿唇润泽微疼的喉。
“她年轻时与一只修炼的鸢妖换了半身血,又学奇术,走偏巧之径,能力因此大增,然后她想将鸢族血脉再延续下去,凡是看上眼的男子,她以重利诱之,又或者以术法掳劫,几年下来,渐渐聚合一批崇拜者,在白泉飞瀑上拥她为主。
男人伸手撩开她覆颊的发丝,这宛若不经意的举动,让她心尖微颤。
她掩起睫,细细吐气,语调更轻道:“我想白泉飞瀑上的事你既已探查过,我说这些,许多你定也知晓了,金氏鸢族早已污秽不堪,能延续什么?鸢族精血不仅淡薄,还混过妖血,而羽姬她她竟连奇yin术法也学成,男女同体”
燕影胸中绷紧,想抚摸她的颊,却见她脸容一侧,埋进软垫,方被他撩开的青丝又倾覆而下,半掩那张玉颜。
她姿态闪避,话却未止,彷佛费尽心力才鼓起勇气,只能一鼓作气尽倾。
“许是体内精血已浊,羽姬几年来尽管男宠无数,却只有一人令她怀胎,她产下玄翼,尔后,在玄翼十四岁时,羽姬与他**,又诞下我你曾问我,玄翼是我的谁,我总是弄不明白该如何称他?他既是我兄长,亦是我爹,我总闹不明白”
这一次,燕影坚定地拨开她的发,大掌覆上她的颊。
她在哭,躲在发幕后掉泪,颊面早已湿漉漉。
“我不知玄翼与你之间的事。”他嗄声道,此刻听她自述,心已绷到大痛。
脸被捧住,紫鸢无法闪躲,就透过水蒙蒙的泪望住男人刚硬面庞,无法抑止,喃喃又道:“玄翼待我很好,真的很好,真的我其实喜欢亲近他,可又害怕太亲近他,有时得克制着,不能对他太好,不能回应他的笑,我总怕羽姬为了强化鸢族精血,要我要我跟他做那些事,然后诞下孩子玄翼后来带我逃,他说,要是生翅,就能飞走了,但他最后死在白泉飞瀑下,而我活着,只是活着要去哪儿?能做什么?不知道啊,我我不知道”
“别说了,没事了。”指腹为她拭泪。
紫鸢恍若未闻,昏乱不停语。“羽姬说了,玄翼其实很想要我,都是我不肯,才把他害死,还有还有男女同体男女同体羽姬将我带回,是想与我**,那天白泉飞瀑上,你看到了,她在我身体里,她在我身体里唔——”
心痛难忍,燕影干脆以唇堵住她喃喃不休的小嘴。
紫鸢呜咽了声,唇瓣略开,男人的舌已奔进,有点狠地纠缠她的小舌。
他们之间总若燎原的大火,一发不可收拾,非痛快淋漓烧过不可。
然这一次,燕影的吻由重转为轻柔,先一举夺取她的神智,而后慢慢煨热,徐徐软化,辗转缠绵。
紫鸢被吻得脑中尽空,没有玄翼、没有羽姬、没有白泉飞瀑,只余他的唇与舌,只感受他的体热和熟悉气味。
当他的舌缓缓退出,唇抚慰般抿着她的下唇时,她下意识幽喃——
“我的血污浊”
“我不在乎。”热息拂过她脸肤。
她眨眸,对上离她好近、好近的一双深目。
她怔怔然,问:“你在乎什么?”
燕影没有答话,目光更加深浓,凑上唇再一次吻她。
已是在土泥矮屋养伤的第七日,紫鸢自觉身伤早已尽愈,至于心中的伤,不是说抹去就能抹去,她这命中,是得一直背负这样的痕迹,有时伤口可以藏得很深,深到连自己都能朦骗,若能骗过自己,那是极快活的时候,如同在南蛮的那些时日,她时常尝到快活的滋味。
只是如今难了。
即便骗过自己,却瞒不住别人。
“小娘子喂——小娘子上哪儿去呀?燕大爷才刚出去不久,怎么连你也要出去?”
紫鸢穿着自家“相公”向牛大娘借来的衣裙,长发用一条朴素巾子系起,她走向起伏温柔的丘坡,那模样如此闲慢,像似刚用过早饭,觉得天光正好,因此出来兜转兜转,亲近春阳暖暖身。
听见牛大娘在身后扬声嚷嚷,她旋身,对大娘挥了挥手,亦扬起笑语。“大娘,我身子舒坦多了,就在这丘坡上散散步,这儿有好多花呢!”
“啊?呃那、那别走太远啊!”“好!不走远,一会儿就回去。”
再朝大娘挥挥手,要对方安心似的,紫鸢转过身继续前行。
她走上坡棱,没去赏满山遍野的花花草草,脚步持续往前,走下另一面坡地。
当身影被那道坡棱完全遮掩,再不会有谁出声唤她时,闲慢身影蓦地窜跃,往一望无际的原野奔去。
她轻身功夫其实不弱,只是跟某个男人一比,仅有帮他提鞋的分儿吧想着、自嘲着,然后静静笑了,觉得往后便一个人过活吧。
微身既无求,也就随波逐流。
燕影这些天常在白泉飞瀑盘桓。
金羽姬底下那些门人乱作一团,主人一死,一帮人分作三、四股势力,在飞瀑上争得你死我活。
察看几日,确定余下门众成不了气候,他原打算明日启程回南蛮,自然是要把那姑娘一并带回,南蛮已是她的家,她熟识的人皆在莽林所圏围的那块土地上,她当然得回去。
突然,有什么划过胸内,他微地一凛,想起那个字——家。
太婆总说那地方亦是燕族之巢,说他是落叶归根了,但他心中一直不完全踏实,对于所谓的“家”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是因为形单影只,所以根本无法理所当然且蛮悍地扎进那片土地里吗?
倘若形单影只的两个在一块儿了,是否能成家?
他返回矮屋时已是入夜时分,屋中无人,所有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连被子都叠得好好的,像早上起炕后,就没谁再躺落睡过。
心口跳得略急,他按捺下来,告诉自己她或者是在牛大娘那边的矮屋,被大娘拉着喝茶吃小点兼之闲话家常,因不懂得推辞,只好顺大娘的意一直坐着。
他回身正要踏出屋门,却见牛大娘挨在门边探着,愁眉苦脸。
“燕大爷,小娘子她明明跟咱说,只是在丘坡上走走、赏赏花、晒晒太阳,她、她没要走远的,可是她就走远了呀!咱觉不对,还让大牛子去找,也请其他人一块儿找过了,可这附近全翻遍,你家小娘子就是走得不见影儿了呀!”
燕影一时间没挡住那力道,像面庞被狠狠甩了几巴掌,打得他眼前爆开一片红雾,目力尽失。
全然无法招架。
如何离开那间矮屋,他其实记不得了。
他亦忘记外貌异变时,牛大娘是否亲眼目睹。
这一次的异变全然不是他能掌握的,细羽纷纷冒出,他也豁出去了,谁想看,就看吧,觉得他是妖,便是妖吧,他放任心绪起伏震荡,由着精血在体内窜跳,然后一直想着,对那姑娘而言,他究竟有多微不足道?
她竟两下轻易就能抛开他,一句话也未留,走得如此洒脱。
他必得找到她。
不将她揪出来,他会一直这样恨着,恨极她。
找过几日后,虽未有她的踪迹,但他神魂渐稳,只要稳下,思绪便也清楚些,想她即便身怀武艺,但要在短短几天走离北冥十六峰,绝无可能,所以必定找地方先安置下来,她亦料定他会寻来,那么,她躲藏之地也就不会太光明正大,想躲过一阵子再现身,以防他追查,那就得选一个离水较近之处,方便生活,水边。
隐密。
若有天然洞穴,如他在南蛮溪谷上的那处水帘洞那样,肯定更好。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如此再寻三日,异变成人面鸟的他盘飞天际,目力穿透瞬膜,终于啊终于,在一处流水潺潺的小山涧中找到她。
心脏猛烈跳动,热血流窜,他俯冲而下,恨中带怕,怕一眨目,又要不见她。
紫鸢从山涧后的一处深穴溜出来砍些干柴,手中的小柴刀还是用劳力换来的,她帮一名婆婆搬了好几桶清水进灶房,还帮老人家喂鸡、养鹅,之后还帮忙种菜、揉面团子,婆婆问她要些什么,她就讨了这把小柴刀。
小柴刀好用啊,能砍能劈能杀,这几日有它相帮,让她能轻易砍下木枝当柴烧,劈开杂草寻莓果,还能将鱼剖肚,供她吃上几串鲜美河鲜。
以往是刁氏凤族的护卫,伴在腰间的是那把行云流水剑,往后,她只是随波逐流的一叶浮萍,有把小柴刀傍身,也就足够了。
只是如此安于现状,那凛冽力道带起的风动却在瞬间击毁一切。
是他!
她甚至连抬头去确认一下都没有,只是丢开手中柴刀和臂弯里刚收拢的一小捆干柴,拔腿就跑。
她往这几日落脚的山涧洞穴跑回,忽觉不对,此时避进洞中已然不及,根本是要让他来个瓮中捉鳖。
她转身再跑,胡乱选了方向。
明知这样乱逃实在难堪又难看,但就是不愿再见他啊!
都已决定出走了,毅然决然从他身边走开,再相见,能以何种心思面对?
逃,跑,不停逃跑。
脑中纷乱,只能一味地逃、茫然无头绪地跑。
突然——
“啊!”她惊声叫出,后腰身被一双力爪攫住,高高抓起。
跑得再快、再疾皆无用,人面鸟从高空出爪,一击就中!
她终被逮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