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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到宫内,刘彻立刻支持不住,昏了过去,若不是陈娇死死拉着他,又有郭嗣之伸以援手,只怕这个绝代帝王就要再次受伤了。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刘彻安置好,重躺回软榻之上,陈娇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了。可是要处理的事情却还有太多太多
“夫人,陛下的情况如何?”陈娇见缇萦诊脉完毕,立刻问道。
缇萦微微一笑,说道:“娘娘放心,陛下既然已经醒来,身体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只是疲劳过度罢了。毕竟他昏迷了半月之久,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
“是么?那便好。”陈娇点了点头,低头望着那张沉睡的容颜,心中略略有些嘲讽。他昏迷的时候,自己日日夜夜忧心,生怕他醒不过来,如今人真的醒了,却反而开始担忧他会不会追究这段时间自己所做的事情了。
“义侍医和夫人辛苦多时了,先下去歇着吧。这里,让甘泉宫的侍医们接手就是了。”陈娇接着向飘儿使了个眼色,令她去尚药监招人。
“臣等告退。”淳于义与缇萦二人顺从地离开。
殿中便只留下赵破奴等数人,都是陈娇临时招来的暗卫。这些人手足无措地等待着陈娇发令,但是陈娇却迟迟没有开口,于是赵破奴只能自己开口问道:“娘娘,属下已经无事,是否应该离去了?”
陈娇为刘葭和刘彻盖好被子,转头说道:“你们随本宫到偏殿来。”
“是,娘娘。”众人自然不敢停留,立刻跟了出来。
陈娇此时并不担心刘彻在竹宫中会出什么事情,虽然她最心腹的人都已经离开,但是聂胜却还忠心耿耿地守着呢。
一到偏殿,陈娇便寻了椅子坐下,经过缇萦的提醒,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体是绝对不可以疲累的。这一日一夜的担惊受怕已经令她十分难受,若不是还要善后,此刻早已经陪刘彻沉沉睡去了。
“赵破奴,暗卫的事情本宫了解得不多。你说说,是怎么进到暗卫的?”陈娇靠在椅子上轻轻吁了一口气,问道。
“回娘娘,属下本太原乞儿,后来流浪到匈奴,受尽欺凌,是邢天公子救了我,引荐属下入暗卫的。”赵破奴拱手答道。
陈娇再问其他人,无一不是受了暗卫中人的恩惠而进入的。其中有一个名为非烟的女子,竟然是原来辽东城中人士。
“当日,小娘娘救我一家性命,后来又送非烟入学,使得我知礼仪进退。非烟的身手尚可,故而在邢天公子的允诺下得以进入暗卫。”这位非烟显然十分崇敬陈娇,说话时的音调都变了。
陈娇听完便知道她大约是当年在辽东城的学堂就学过的孩童中的一个,当日自己经常在广场为她们说故事,接触过的孩童不知凡几,如今这些孩子都已经长大了。
“你们能进入暗卫,一直到和本宫接触,你们的忠心自然是不必怀疑的。”陈娇听完之后,说道“今日你们誓死救了本宫的性命,此恩此德本宫自当铭记于心。但是今后暗卫却已经容不得你们了。”
“你们有救驾大功,而陛下并不是苛刻之人,醒来之后对你们必有重赏,你们中的有些人从此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今后暗卫不会再和你们有任何瓜葛,但是也不希望你们会泄露太多关于暗卫的秘密。你们既然入了暗卫,则本宫自有制住你们的法子,希望你们能够自知自重。”
赵破奴心神一凛,立刻应道:“属下永感暗卫大恩,绝对不敢吐露只言片语。”
“我要的不是你们不吐露只言片语,而是要你们设法将一切掩盖住。将来,若有人问起暗卫的事情,该怎么回答,该如何回答才能够不让人起疑,你们都要好好想想。”陈娇说道。
“不知道娘娘”赵破奴听陈娇这么说,感觉自己似乎抓错了方向。
“你们所了解的部分尽可以道出,但是你们必须让人相信,暗卫仅此而已。”陈娇目光如炬地盯着众人,说道“这就是本宫要你们做的。”
赵破奴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应道:“是。属下知道。”
“出去吧。”陈娇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之后,疲惫地说道。
“是。”
目送这些人一个个离开之后,陈娇开口问道“嗣之,刚才可曾有人来偷听?”
郭嗣之的身影自梁上飞下,轻声说道:“聂胜大人的确派了几个人过来,不过都已经被我制住了。相信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那就好。”陈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嗣之,你去云阳宫将马何罗和杨得意都放出来吧。现在陛下醒了,他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自从她开始动用自己的暗中势力,便命人将马杨二人拘禁,防止他们看出太多的破绽。毕竟,对于聂胜她还可以用把柄去威胁对方,但是这两个人,她却没什么把握完全制住,也只能暂时拘禁,省得他们坏事。
“是。”郭嗣之应声离去。
郭嗣之还没走到门边,就被跑进来的飘儿撞了个满怀,飘儿脸上略有焦急之色,对陈娇说道:“娘娘,宫外有人求见,说是奉了尚书令李希大人的命令来的。”
陈娇已经合上的眼睛不得不再度睁开,问道:“是谁?”
“他说,他叫桑弘羊。”
“桑弘羊”
桑弘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出身商贾之家,十三岁时即以神童之名闻名天下,后来因为心算之技被身为太子喜好猎奇的刘彻看中,招入太子宫中做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郎官。他陪这个少年天子玩耍过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就被放弃了,所以在刘彻成为天子之后,他的潜邸旧人如韩嫣、张骞、公孙贺都先后受到重用,但是桑弘羊却依然是一介郎官。如果陈娇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李希没有入仕,桑弘羊就不会有元朔二年那次遇到刘彻的机会。这个天才一直到三十九岁才开始担任第一个比较正式的官职,大农丞,历经辛苦,然后在后元二年,刘彻驾崩的那一年,以六十五岁的年纪成为大汉朝的御史大夫,成为武帝留给昭帝的辅政四大臣,成为那位霍光的政敌,并且在几年之后,被小了他二十岁的霍光击败,身死族灭。
这位西汉著名的理财家,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个采用宏观调控调整国家经济的天才,却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提出不依靠农业富国的人。他在剥削商贾以充国库的同时,又提出“富国非一道”“富国何必用本农”“无末业则本业何出”等带有重商色彩的经济观点。在他死后的数千年里,对于这个人物的争议从来没有停止过,他臭名昭著,因为逐利而受到那些书写史书的君子们的唾弃。但是每每有人开始改革国家财政时,却总是会不自觉地模仿他,唐代的刘晏如此,宋代的王安石亦如此,古往今来的改革者们都在学习他,古往今来的改革背后都有这个名为桑弘羊的影子。这个男人的思想在他死后绵延了数千年。
而现在是元狩元年,桑弘羊年方而立,已经是深受皇帝信任的九卿之一,太仆。
陈娇安坐在宫女移来的椅子上,望着这位还默默无闻的汉武时代的第一财政大臣。桑弘羊的容貌本就不错,此刻白衣黑发,几缕发丝垂在耳边,微微飘拂,弧度完美的唇划出一抹笑,给人一种面如冠玉之感。
桑弘羊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陈娇,这位废后此刻虽然有些疲惫之色,但是绝美的容貌、无双的气质依旧,刚刚经历过的那场生死之战并没有令这位养在深宫的佳人有太多的惊慌失措。
李兄,这就是你选择的人。
桑弘羊拱手行礼道:“臣桑弘羊见过陈娘娘。”
“桑大人不必多礼。”陈娇点了点头,说道“甘泉宫中出了一点事情,陛下现在无法召见你。所以,本宫越权一次,想必大人不会介意吧。”
“臣不敢。”桑弘羊低头道“臣等在京中听得些许消息,恐圣驾有变,故而李希大人才令弘羊来甘泉宫询问一二。不想,来迟一步”
陈娇自然知道甘泉宫中发生过的激斗是瞒不过这位的,那么多的血和尸体都还在外面没有收拾完呢。
她低眉想了想,说道:“桑大人既然来了,那也好。之前本宫一时慌乱,让人点燃了甘泉宫的狼烟。想必各地的援兵会陆续赶到,如今也没什么事情,若放他们进入甘泉宫一则惊扰了圣驾,二则不免令天下震惊。桑大人为九卿之一,不知道是否肯代陛下分忧,且到宫外安抚前来的士兵将领?”
“此乃臣之幸。”桑弘羊低头应允,其实他急急赶来本来就是担忧陈娇做事过绝,将卫青犯上之事摊开在天下人面前,想来提点一二,没想到这位陈娘娘的脑子竟然如此清醒。
甘泉宫烽火既燃,天下咸知甘泉有变,纷至沓来的援军一定会追问原因。卫青毕竟是大将军,在刘彻拿定主意前如果让人知道他带兵进入甘泉宫,那么他的罪只怕是不治也得治了。而刘彻纵使匆忙之下令人拿下卫青,又焉知他心中是真的打算除去这一良将奇才,还是说只是暂且收监,来日再寻发落之法呢?
看着桑弘羊离去之后,她终于可以轻舒一口气,她知道这位桑大人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她微微转过头,对一直守护在身边的郭嗣之说道:“嗣之,甘泉宫已经没有危险了,你替我去送几封信吧。”
“是。”郭嗣之应道,他知道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信件,她是不会派他亲自去送的。
“第一封信,是给纪稹的”
淮阴县,城西。
淮阴是淮河以北的一座小县城,它的北面是曾经最强的诸侯国楚国,南面是已经反帜昭然的淮南国和江都国。这座小城夹在三大诸侯国之间,动弹不得,而自数日前,有一队军马自北而来驻扎下之后,整个县城就更加的人心惶惶了,幸而这支军队纪律严明,除了令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外,并没有扰民之举。
这一天的天气相当的好,有一个白衣男子坐在淮水右岸的一块大石之上,失神地望着天空,他的边上立着另一个白衣男子,冷冷地望着他。
“坐下吧。”石上的男子便是纪稹,他转头说道“这里可是韩信垂钓,漂母赠饭之所。”
“那又如何?”霍去病生硬地回嘴道。
“你以前看兵书的时候,不是很崇拜韩信吗?现在来到人家的故乡,好歹要好好纪念一番啊。”纪稹冷淡地说道。
“所以你在这个小城停留了这么些日?”霍去病挑眉说道“微之,这个理由太可笑了。”
纪稹终于转头正视他,说道:“霍去病,我说过我的事情你别管,别以为你是冠军侯,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人把你扔出军营的。”
“叫我别管?”霍去病严厉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不想看你走错路,不想我们多年的交情化为乌有”
“不想多年交情化为乌有?既然如此,那一日,你就不该拦我!”纪稹不等霍去病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若不是你把我打晕,这个时候我已经到甘泉宫了。”
“甘泉宫的狼烟不过一日便熄灭了。那时候,就算你带人全力奔驰,也赶不到。”霍去病淡漠地提醒道。
纪稹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所以,你最好保证,这狼烟是我姐姐自己命人熄灭的。如果她们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你!”
纪稹甩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在他心中实在是恨极了霍去病那一日的行径。如今甘泉宫的狼烟熄灭了,而身在京城的李希等人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那一头的情况他完全不清楚,带着军队更是进不得退不得。
被留在原地的霍去病望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平静的容颜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苦笑,悠悠叹道:“微之,你知道吗?你和舅舅真的太像了。其实你的选择我早就知道,却还想着,或者真的可以寻到一个知音。其实从一开始,你我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
“也罢。早就该知道,你放不下陈家,而我也放不下卫家。虽然你不姓陈,我也不姓卫”
纪稹没有听到霍去病最后的感叹,他烦心地回到军营,令小兵拿出他的宝剑,正要找人练武,就听到有人求见。来人正是郭嗣之,这可是给了纪稹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知道郭嗣之以保护陈娇为己任,如果陈娇有危险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冠世侯!”郭嗣之没有多说废话,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到纪稹的手中,说道“这是娘娘交给你的信。”
纪稹急急撕开信封,果然是阿娇的笔迹,只将甘泉宫中所发生的事情简单说明了一下,表示自己和刘葭如今都安然无恙,让纪稹放心,并提了一下卫青下狱之事。
纪稹看完之后,有些怅然若失地放下信纸,那位五度出塞,逐得匈奴北逃的卫大将军终于一步错步步错了吗?而自己
待得他醒过神来,郭嗣之早已经不见,而一边还站着一脸为难的亲兵,他开口问道:“侯爷,冠军侯他”
“他怎么了?”纪稹得了甘泉宫的消息,心情平复了许多,忽然想起自己这段日子来对霍去病态度恶劣,忽然有些忧心起来,赶忙问道。
“他走了,留下一封信。”亲兵拿出信件递到纪稹手中。
“微之,相交一场,去病视君为今生知己,料得君亦如是。然,情分亲疏终究有别,今日君为陈娘娘之事迁怒,我并不怪。去病自忖,他日若卫家遭难,实难弃之不顾,君若阻我,亦必翻脸相向。当年,我二人为陛下所迫读尽诗书,书中曾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语。去病至今日方悟此乃至理。甘泉宫中胜负应分,去病先行回京,北军之去留,随君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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