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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忠昏倒了!
打从他亲耳听见新娘口出秽言后,他脆弱的神经一时禁不起刺激,干脆一个后仰,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宁愿这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了,这一切就当做不曾发生过,堂堂王爷竟然娶了个会骂脏话的新娘!若是老王爷地下有知,只怕非得上来找他兴师问罪不可,所以他干脆一昏了事,当做没看见、没听见这些有辱王爷名声的事。
“他怎么啦?”汝儿不解的看着老人夸张的向后一仰,若不是朱牛及时扶住他,只怕非脑震荡不可。
“他刺激过深,用不着担心他。”朱琨庭微微笑,说道。
汝儿眼珠一转,认真的点点头。
“原来他是有这种习惯,回头你可别忘了替他拿条棉被盖着,免得着凉了。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朱家人的特性?”
“小姐!”小乌鸦不安的瞄着这新环境,生怕汝儿一个不讨姑爷欢心,就得像舞娘一般给打入冷宫去了。
“这里没你的事,你别多话。”汝儿斥道,两手摆在身后,故作悠闲的打量这天鹰庄。
打从八人大桥将她招进这天鹰庄里,触目所及就没有几个仆人,更别谈什么宾客了!就像是进了世外桃源似的。花圃里种满了花,那远处还传来鸟鸣声,当时她还真想脱口问他:这里有没有荷花池呢!若不是见他板着那似笑非笑嘲弄她的脸,说不定她还真会问呢!但基于自尊,她还是勉强咽下去了。
朱琨庭微微一笑。“喜欢吗?丫头。”
“一点也不喜欢。”她违背心意说道,遭来小乌鸦的惊呼。“这可没莫府大,也没莫府华丽,我可是一点也看不上眼。”
事实上,除了那荷花池,她可是讨厌极了莫府那充满铜臭味的装饰。据闻莫大仲的房里还金光闪闪,铜臭得吓人,不过她倒是没进去过。在莫府,她所能接触的范围除了后院和西厢小绑外,就只有那荷花池了。不过在她出嫁前,莫大仲就决定填满那荷花池了,原因无它,只因莫忧、莫愁两姊妹不喜欢荷花,尤其见她时常偷溜到池畔,一个不满,就进谗言叫人填满那个荷花池,所以让汝儿喜欢莫府的地方又少了一个。
不过,她是死鸭子嘴硬,才不会告诉朱琨庭,其实她是挺喜欢这里的。瞧之前见到的那花圃百花争艳,不少蝴蝶正在上头徘徊,让人见了忍不住想扑上前去共享一乐。
朱昆庭对她恶毒的批证似乎不以为意。
“丫头,今天是人大喜之日,不问宾客到哪里去了?”
其实他特意让登门道贺的宾客云集在皇城朱府中,由朱福应付,而这天鹰庄便空荡荡的,除了奴仆之外,倒不曾有人敢到庄里道贺,实因今晚他有事待办,倘若让贺客到天鹰庄内道喜,见不到新郎官,岂不怪哉?所幸他这人本就不喜热闹,堂堂新郎不出现在皇城朱府,却也无人怀疑,只道他个性孤僻,若不是见他是王爷级的人物,哪还有人会登门道喜?只是这空荡荡的天鹰庄里除了“喜喜”字外,倒也没有什么喜事的味道,他就只担心汝儿失望没个周全的婚礼。
哪知这汝儿倒没这层问题,反而朝他开战起来。
“八成那些宾客全让你给毒死了。”她想也不想的答道:“月兔说这时代乱糟糟的,皇帝昏庸无能,妄信奸臣,会打仗没什么了不得,嘴巴甜才能受宠”
“住嘴,丫头。”朱琨庭吼道,上前一步掩住她的嘴,差点没让她窒息。
只见他朝朱牛使一个眼色,那巨人便飞奔出厅,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来,朝朱琨庭摇了摇头。
“丫头,以后千万别让我再听见这种大不敬的话,听见了吗?”他放开她的手,让她拚命的喘了好几口大气。
“你想谋杀老婆呀?”汝儿还在喘气。“我要告你!”
“丫头,我是认真的。以后别大声嚷嚷,小心隔墙有耳。”顿了顿,朱琨庭盯着她。“月兔是何许人也?”
“我才不告诉你,说了你也不信。”
他眯起眼。“现在你已经是我妻子了,你不能有任何秘密瞒我。”
汝儿才不会让他给吓住呢。
“凭什么我不能有秘密?”
“就凭你是我的妻子。”
“那我可不要当了!存了十七年的钱都给你搜刮去了,现在连保存一点小秘密都不准,干脆我回莫府,你自个儿去娶个温驯听话的好老婆算了。”
朱琨庭表情一片空白。
“尽管请便。我倒想看看莫大仲还会不会收留你?”
本来汝儿已经往门走去,一听见她说的话,又停了脚步。
她有些尴尬的走了回来。
“月兔是谁?”他倒想瞧瞧是谁敢教汝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说了你也不明白。”她低声说。
“愿闻其详。”
“倘若我说我们明朝只有二百余年的寿命,你信不信?”
“汝儿!”朱琨庭喝住她。“再说一次,就休怪我动粗。”光是为她口没遮拦,恐怕他就要为她操心一辈子。
汝儿吐吐舌。“瞧,我说这你都不信,我怎么跟你解释月兔的存在呢?”
“你不说,就没有晚饭吃。”他恐吓她。
偏偏莫汝儿吃软不吃硬,朝他做了个鬼脸,就转过头去,一瞧见朱牛那好笑的脸庞,又转向另一边。
“看来你是不肯说了。”那简直让他在手下面前没有半点威严。“朱牛!今晚不必准备她的份。”若不是天色渐晚,他非得好好说教一番。
他再瞧了瞧门外的天色,道:“朱牛,待会送王妃回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让她出房门一步。”
“喂!姓朱的,我不是犯人”汝儿话还没说完,只见朱琨庭连理都不理她,大步跨出前厅。汝儿本想追出前厅,若不是小乌鸦拉着她,只怕她真会冲出去跟他说理一番。
“朱牛,今晚守在汝儿房前一步,不得离开。”出了前厅,朱琨庭低声叮咛。
朱牛愣了愣。“少爷,今晚您”
“你不必多管。”顿了顿,朱琨庭叹了口气。“今晚弄点饭菜送到房里,她累了一天,恐怕早饿了。”
朱牛忍住笑。
朱琨庭自认在手下面前很没面子,光看朱牛那副差点爆笑出来的脸庞,他就不禁再叹口气。娶了汝儿不知是对是错?他爱她的刁钻古怪,可不代表他愿意在手下面前颜面尽失,看来将来还有得受了!
再瞧一眼天色,与杨明相约时刻已近。与朱牛分手后,便伙同之前的那几名轿夫一同从后门走出天鹰庄他身上也穿着蓝色布衣,和那群轿夫一样。
是否能抢回朱家传家之宝就看今晚了。
至于洞房花烛夜恐怕就只有暂缓了。
他当然没料到
站在前厅的汝儿很不开心被丢下不管,她骂了一句:“该死!”
只见那朱忠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听王妃又骂了一句脏话,一个刺刺激过深,他
又晕了。
“好漂亮的翠玉簪子!”每打开一箱珠宝盒,小乌鸦就忍不住惊叹着。
打从朱牛送她俩回房后,小乌鸦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每见到一样东西,就忍不住惊呼,好似有多了不起似的。光瞧妆台上的簪子就让小乌鸦目不暇给,什么金玉梅花簪、珍珠玉簪、珠翠鬓花简直是应有尽有。有些珠宝小乌鸦还叫不出它的名字,一个晚上就只听见小乌鸦连连惊叹,而那汝儿却无聊的坐在床沿,东瞧西瞧,就是说不出的无聊。
“小姐,你赶紧来看看,姑爷替你准备了好多东西呢!小乌鸦羡慕极了。要是她拥有这妆台上其中一样价值不菲的簪子,就算马上死了也甘愿。
不待汝儿回嘴,小乌鸦又瞧见角落里摆着两个大箱子。
“小姐,这里还有呢!快过来瞧瞧!”小乌鸦的语气是兴奋的。
“你爱瞧就尽管瞧,不必理会我。”汝儿掩嘴打了个哈欠。
从早晨到现在还不曾吃过东西,肚子是有些饿了,不过倒还在其次。打从天未亮,她便收拾细软,开始计划逃跑,不料让猪公发现。说得好听他是来迎亲的,而且不从正门进来,偏要从后门走进来;说得难听,他是存心当她是囚犯监视她。
不过这还算值得,光瞧莫大仲在前门徘徊不定,还以为新郎不来迎亲新娘嫁不出去是事小,丢了莫府的脸可就事大了!所以当他看见朱琨庭抱着衣衫不整的她走进前院时,莫大仲的那个表情还真值得留念。
“哇!小姐,瞧瞧这块布料,是苏州的花罗”小乌鸦用脸轻触柔软如翼的布料,满足的轻叹口气。小姐,姑爷待你真好”她又瞧见其他布料,睁大眼,忙不迭的拿起来。“这不是嘉兴的素绸、云纱吗?”她一层层的翻下去,差点没让这些绣工精巧不俗的布料给淹没了。
“大惊小敝!”汝儿又打了个哈欠,疲备的揉了揉眼睛。
从小,她的衣裳就是由舞娘的衣服修改而成的。幸亏当年舞娘也曾受宠一时,满箱满柜的衣掌全是莫大仲买来送她的,虽因生下汝儿而失宠,不过那整柜子的衣掌可没让他给收回去,所以就由舞娘亲手修改给汝儿穿,虽然有些过时,但也算是登得上台面,至于汝儿对这些玩艺儿全没兴趣。自幼看惯了莫忧、莫愁两姊妹穿的绫罗绸缎,仿佛是正字标记似的,只要见了这些柔软而华丽的衣裳,她就起了反感。姑且不论穿的主人是谁,只要让她见了,就好似见到那两姊妹,所发她倒宁愿穿着身上这件舞娘亲手裁制的衣裳。虽有些旧了,但很暖和,那就够了。
不过,现在她烦恼的倒不是这件事这也就是她撑着眼皮,不去睡觉的原因。
这时候她才有那种感觉,成为人妻的感觉。之前她光顾着和朱琨庭斗嘴,便不曾意识到什么,只是瞧见朱琨庭老以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睨着她,她的心里就不太舒服,脸也就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将来她就得和猪公共度一生!
这个念头不赖,她甚至开始有些向往起来,只不过她的心脏可要负累许多。也不知为何每回瞧见他,尤其看见他露出笑容的模样,总让她的心怦怦的跳,不是要嘛停摆,就是差点跳出喉口。
其实想想他人好、讲理,至少她撩拨了他那么多次,他也只是笑也不以为意,唯一那次打人还不就是为了她想将他推销给其他女子,他当然生气啦!八成这还是头一回给我当赔钱货推销出去,当然得修理她,以免颜面无存。不过话说回来,京城里名门闺秀有得是,为何猪公独独看上她?她一直对这一点存疑,唯一抱持的原因还不是她小人小肚量,说他几句就让她一辈子不好过当然啦!这只是她的猜测,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这种锱铢必较的人。
只不过今儿个见到舞娘哭得死去活来,让她不禁也伤感起来。上轿前,舞娘还悄悄的、略带尴尬的问她说可知为人妻所应做的事?
她很得意的答道:当然知道!
扁瞧大娘和舞娘也知道为人妻子应尽的本份。做妻子不外乎讨丈夫欢心,管理整栋大宅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懂娘亲何必如此忧心?
“小姐!小乌鸦惊叹的捧着一件衣裳,很小心、很欢快的盯着它。“小姐,这襦裙真漂亮!”好像轻轻走一步路,那裙摆就像腾空飞行似的。她哪知这裙又名“月华裙。”所谓风动色如月华,便是从此处得名。别看这裙子款式简单,不如贵族妇人身上穿的华丽,其实这裙幅共十件,腰间每褶各用一色,上头轻描淡绘,色极淡雅,本以绣花鸟较为常见,不过这裙上绘的却是少见的荷花,清雅脱俗,也难怪小乌鸦爱不释手,几乎就想捧着不放。
汝儿眼珠转了转,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兴致,抢过小乌鸦手里的襦裙。
“把衣服脱下来。”
小乌鸦睁大了眼,不明所以。
“你喜欢这裙子,我就把它送给你。”汝儿眨眨眼。“反正也不是我的。过来,我替你打扮打扮。”
“小姐,这万万不可!”小乌鸦恐慌的低语;说什么她也不敢拿姑爷送汝儿的礼物,要是一不小心弄脏了,就算她做一辈子奴婢都没办法偿还。
“我说送你就送你。反正衣服这么多,猪公也认不出哪件是他送的!既然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你过来,我替你换上。”
“小姐,我不敢”
“我的就是你的,什么时候我们分过彼此了?在莫府多亏有你照顾我,现在只不过是送一条裙子,反正就只有你知我知,当作秘密,谁会知道?就算那猪分知道了,也有我替你顶着。”汝儿瞧见妆台上的簪子。“看你喜欢什么,自个儿拿去,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戴那种玩艺,花枝招展的,难看死了。”
小乌鸦不敢置信的瞪着汝儿。难看?那一枝枝起码上百两的簪子,小姐竟然说难看?倘若她要能拥有一枝金簪,或者那襦裙,就算一辈子做牛做马她都愿意。
汝儿拉过半推半就的小乌鸦,开始脱起她身上的衣服。
小乌鸦是又喜又怕的。
“小姐,万一姑爷进来了”
“放心,刚才朱牛不是说过今晚他有事要办?我看到天亮他都不会回来。”
“没有一万总有万一。今晚是小姐与姑爷的洞房之夜,姑爷没有可能不会回来的”
“你放心啦!他不会进来的。”
“为什么?”
汝儿好笑的看着她,仔细的替她拣了个适合的珠簪戴上。
“到时咱们听到脚步声,就把蜡烛给吹灭。她见我们睡了,就会自个儿回房,不会来吵咱们了。”
“小姐但姑爷的房间就是这里啊”小乌鸦不解汝儿的想法。
“他有他的房,我有我的房。我把门给拴上了,他是不会进来的。”汝儿后退一步,偏着头打量小乌鸦的模样。
换上新衣裳的小乌鸦的确有焕燃一新的俏模样,十分可爱天真,但距离那飘逸之美似乎总少了几分感觉。
小乌鸦一时忘了自己换上新衣,迷惑的看着汝儿。
“可是小姐,你跟姑爷的房是同一间啊!”汝儿想着了什么,忽地拍掌叫好。“对了!我就老想缺了什么玩艺,原来是这个。”她跑到带来的嫁妆中翻着一个小盒,从里头拿起一对玉镯。“小乌鸦,这是娘送给我的一对玉镯,她说这玉镯是外婆传下来的,本来娘是打算将来送给她的孩子,不过她就只生我一个,所以这对玉镯就属于我的了。咱们情同姊妹,为姊的就送你一只,你可别拒绝,这也算是娘的意思,她说你七岁就被拾回来和咱们相依为命,她可一点也没把你当丫环看待,所以你千万要收下,要不然就是不给我娘面子。”
“小姐”小乌鸦感动得落泪,本想用衣袖拭泪,不过一见是新衣新裙,马上改用手背用力的拭去泪水。
汝儿拉着她的手臂硬是将玉环为她戴上。只见小乌鸦的手腕枯瘦如柴,那玉镯倒显得略大了些。
“瞧!多漂亮,要是走在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回头看你呢!”汝儿让她照照铜镜,像个姊姊似地挺得意的说道。
小乌鸦正要说几句感谢之话,却发现屋顶上的砖瓦忽地落了几粒石块下来,她还心想:赶明儿个要提醒山庄的人来修补一下,要是下雨,让新房漏了水,那可就不好了。
谁知她还没想完,几条黑影就从天而降,混杂着白光,看似刀光。小乌鸦不觉惊叫起来,连忙推着小姐闪开。
“就是她,朱王爷的妻子!”那几个黑衣人个个蒙着黑巾,唯一露出的那双阴森森的眸子。他们正伫立在小乌鸦的前头,一见到小乌鸦身着华服,马上认定她便是那朱琨庭刚过门的妻子,而另一个便是王妃带来的陪嫁丫头。
其实他们也不曾见过王妃的长相,只是新房一间,里头除了这穿华服的小乌鸦之外,另一个穿的只是素衣素裙,上头甚至还有些泥污,两相比较之下,当然是肯定这着华服的姑娘便是他们奉命格杀的王妃。
只见他们正欲一刀砍下来,也算小乌鸦身巧,一个转身便钻到妆台下,而被小乌鸦推倒在地上的汝儿一见那把闪闪发亮的剑正朝小乌鸦砍去,也没细想,冲上前去就是一撞,撞得他七荤八素,口里还不住的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被她一头撞倒的黑衣人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他只是一挥手,汝儿便飞了出去,倒在墙边。
“救命啊!”小乌鸦吓死了,只见这回可躲不过那迎面砍确来的剑,她差点没吓得昏死过去。就在这短短一秒钟里,她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豆大的汗珠混杂着恐惧的泪水一同滑下了脸颊。她以为她死定了,然而就在那剑砍下来的当儿
朱牛撞开了门,刚从厨房端来热腾腾的饭茶全给撒得一地都是。他扑上前,赤手空拳的就打倒二个黑衣人。
小乌鸦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直紧跑到汝儿身边。
“小姐,你没事吧?”
汝儿痛苦的爬起来,额上还有块红肿。
“我没事,你呢?”
“我很好。小组,我们赶紧离开”她话还没说,那其中之一的黑衣人又冲上前来,冲着她们砍来,汝儿连忙将小乌鸦推开,随手在妆台上摸了枝簪子,便朝他刺去。
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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