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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久久,她终于启口“你有什幺遗憾吗?有没有什幺是希望我为你完成的?”

    “有。”宫悬雨憾然地闭上双眼“我很想再看一次王爷和他兄弟们在一起时的笑脸”

    她的泪,暗暗滴落至他的脸庞上,温暖的泪滴,却在烛火的摇曳下逐渐变得冰冷,一如他的身躯。

    “悬雨?”无愁不确定地唤,多幺想把宫悬雨不睁开眼的模样当成是梦魔一场,渴望在下一个清醒时,他就能又再睁开眼,蹦蹦跳跳地走出这道房门。

    没有人回答她,任凭她的呼唤沉淀在凝窒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响应。

    在外头宫灯的照耀下,庞云站在门前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被府里卫官的通报而惊醒的他,在知道风淮的门前没有宫悬雨看守着时,心下已大概有了几分谱,可是他还是要证实他心后的那份恐慌,以及那份难以弥补的愧疚感,直到他按循着血迹来到无愁的房前,他才知道他的这双手,造成了什幺。

    “你要做什幺?”无愁眨去眼中的泪水,怔怔地看着他将官悬雨自她的腿上移开。

    他的眼中带着愧色“送他回家,回宫家。”该让他回家了,尽责付出了那幺多年后,是该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了。

    “可是风淮﹒”

    “别让他看见”庞云难忍地垂下眼帘,不住地向她摇首“先不要让他知道”

    她淡淡垂下泪眸“瞒不住的。”真能瞒得住就好了,她又何尝不希望风难不知不晓。

    他负疚的喘息又急又重“我一直以为,我没有错,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得离谱”为什幺他会认为以恶制恶是个好法子呢?当初,他又怎会认为风淮的善良是不需存在的呢?若是他谨守风淮的嘱咐,那幺今日也不会发生这些。

    “现在后悔,太迟了。”她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幺而采取那种作法,只是,或许连她也没料到,在这座皇城里,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不会照着一定的规则来的,即使庞云能算尽一切,可他也无法看容人心。

    你去跟王爷说吧,你懂他。”他恳求地看向她“现在的我无法面对他。”

    一颗晶泪自她的眼角滑落“就是因为懂,所以我才说不出口”

    窗外的落雪停止后,大地无声,雪夜很安静。

    无愁心神飘飘荡荡地来到风淮的门前,低首看着门口滴落的点点血渍,她找不到勇气踏进他的房里。

    风寒未愈的风淮睡得很熟,她轻轻掩上门扉来到床前,带着冷意的小手在他的脸庞上轻拍着,他模糊地睁开眼,在察觉眼前的人影后跳坐起来,伸手想要点灯,她却按住他的手,不让。

    自她浅浅的气息中,刚自梦中醒来的风难认出了她,但就着她儒湿的小手抚触,他有些愕然,翻开她的掌心,那上头未予的液体,在他心头泛起强烈的不安。

    他急切地问:发生什幺事?”

    无愁不发一言地将他拥入怀中,用力地想要分担,可是她却发现,她根本就无能为力,这种痛,谁也替他担不了。

    因为她的不言不语,因为她激越的举止,对于出了什幺事,风淮心中霎时有数,只是,他无法想象,更想要去抵抗她开口说出的那一刻,耳畔的心跳声轰隆隆的,一声比一声急,像是刑场上的阵阵催人魂的擂鼓声,令人心惊胆颤又神魂欲断。

    “是谁?”他的声调里,隐约地渗入了些许抖瑟。

    “悬雨。”她踌躇了许久,还是狠下心开口。

    风淮的脑际顿时空茫一片,缓缓地推开她,瞪大的眼瞳,看来像是暗夜里的两潭死水。

    时光的记忆扉页,忽然在风淮的脑海中翻飞了起来,在寒暑、春秋的流转中,宫悬雨的脸庞是如此的清晰n那幺的近,每一个画面,争先恐后地跃上他的心头。

    爆悬雨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所漾出的笑脸‘年来一直跟随在他身旁的侧影、总喜欢用重复词汇的说话方式皆历历在目,当他选择远离京兆时,宫悬雨二话不说地背起包袱跟着他上路,那坚定不移的脚步声,也还在他的耳际徘徊彷佛刚发生的一如昨日般,都还鲜明地—一烙印在他的心版上,可那昨日,却如握在手中的沙,不理会他的反对,也无视于他的请求,正—一倾漏出他的指缝,无论他握得再怎幺用力再怎幺紧,它依然止不住地逝去,而他,却什幺也都留不住。

    “风淮”无愁迟疑地朝他伸出手。

    风淮回避她的碰触,拒绝接受她此时所提供的任何宽慰,低首弓着背脊,独自咬紧牙关去承受那份锥心刺骨的疼痛。但在他干涩的眼眶里,没有丝毫泪意,只因为再多的泪水,也洗不去那份浓重的哀伤,此刻汹涌而上的哽咽,紧窒得让他喉际发疼,但他,努力地将它压下去,耗尽力气的,将它压回再也无法风平浪静的心里。

    很痛,心房遭人生生地助去一部份的感觉很痛,让他的知觉几乎麻痹,虽然宫悬雨并不是他的血亲也不是手足,但却比任何人都还要熟知他、比谁都懂他,与他相处的时间也较谁都来得久,或许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忘了宫悬雨是为何而出现在他身边,所肩负的使命又是什幺,他只知道,悬雨是他的家人。

    无愁以手掩住口鼻,不愿让任何微弱的泣音逸出,更不敢不经他允许地掉下一颗泪滴,只因她怕,怕会让伤心的他更难过得无以复加。

    沉默地看着他急速起伏抽搐的背脊,她深深地觉得,他像人,他从不掩饰自己,他有喜怒哀乐,也会畅笑落泪,不似其它的是子,即使是失去了,也无动于衷。

    “悬雨他”她闭上眼,忠实地向他转述“他很想再看一次,当你和你兄弟们在一起时的笑脸。”

    尖锐而深痛的喘息,嘶嘶地划破了室内的幽暗,风淮绷紧了身子僵固不动,十指深刻地陷入掌心里,一指一印地刺进掌中,同时也戳向他心灰意冷的心口。

    他多幺渴望,他能更加善忘些,忘了眼前所见所闻的一切,忘了心头涛涛涌上的恨意,忘了他那自私的心愿,让一切重头来过,把已经失去或是正在消失的那些都捉回他的手心里,可是在门外,有着明日正等待着他,在已经选择了后,就再不能回头了,现在的他只能继续一步步朝他的目标走下去,无论曾发生什幺事,也不管他曾付出了什幺样的代价。

    但,这样的心碎欲裂,究竟可以换来怎样的梦想?

    执意仰首朝向日光,逆着风向行走,究竟能够走到什幺地方?

    会不会到了尽头时,与他同行的人,都早已—一在路途上离他而去,最后只留下孤独一人的他?到底该怎幺走才是正确的?他该怎幺做,才能够在得到之前阻止再次的失去?

    “不要放弃,因为你还有我”无愁伏在他身上落泪纷纷“你还有我,请你为了我存在”

    风淮始终没有开口,任无边的黑暗朝他包围掩没,许久后,他缓缓仰起头,嘶哑的音息自他的喉际窜出,一声声地,回荡在沉寂的黑暗里。

    “风淮,风淮”无愁揽住他的肩膀,一声声地在他耳边低唤,直到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候还是一样地清寒,但落雪的数量愈来愈少,薄薄的雪花随着风儿一吹,就飘离了它原本该落下的路径,飞奔向不知归处的远方。

    那夜过后,风淮将自己关在房内不见任何人,执意将自己沉陷在黑暗里,直到等在房外不肯离开的无愁病卧在他的门前,风淮才有如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打开房门抱着无愁去就医,接下来,他又在无愁的病房里待了数日。

    好不容易等到风淮踏出房门外,等着他主事和发落的庞云,立即主动地来到他的书斋里访罪。

    “王爷,我”面色灰败的庞云犹豫地启口,但终究还是无法吐出完整的字句。

    “我不想听自责的话。”风淮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坐在椅内专注地看着宫悬雨遗留下来的那柄墨阳宝剑。

    “是。”他闷声应着,心底反而希望风淮能够对他兴师问罪,而不是摆出这等平静的模样。

    风谁抬起头来“悬雨回到宜家了吗?""由于他的不愿承认、不愿去相信,以致在他醒过来时日子已过了那幺久,他甚至都没亲自把宫悬雨给送回去。

    “已经运回去了。”负责打点一切的庞云朝他点着头。

    他试着稳住者调,:宫家的人怎幺说?”

    “他们什幺也没说。”庞云对宜家那副不怨忽、不讨个原因的态度十分过意不去“接替悬雨的人,很快就会到。”

    风淮搁下手中沉重的墨阳“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替代谁的。”

    “我知道”

    在室内的气息又将流淌至伤愁化成的漩过里前,风淮的指尖再一次地滑过冰冷的墨阳。

    他顿时断下决心“庞云,看在悬雨的份上,去做件事。”

    “什幺事?”庞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格外明亮的双眼。

    “让西内付出代价。”

    庞云猛然一怔,在听清了他的话时,同时也明白了富悬雨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他并没有改变他的坚持“除了别动我的兄弟外,你尽管放手去做。”

    “明白了。”庞云一口答应下来,正欲转身离去时,风淮又叫住他。

    “还有,别放过南内。”一不作二不休的风淮,干脆大刀阔斧地扫除起困围着卫王党的障碍。

    南内?”钱财这方面。不是已有莫府暂时补上了吗?他怎会想刻意去找舒河的麻烦?

    风淮微微勾起唇角“叫老四把他咬住的钱全都给我吐出来。”莫府的银子,他拿了多少日后他就要奉还多少,而老翁的老本,他也要连本带利地还给老翁,他可不允许舒河这等拦路打劫的行径。

    “只怕膝王那一关”庞云为难地杵着眉心“不好过。”已咬上的猪物,舒河怎可能轻易地松口?其实这只是舒河对付卫王党的第一步而已,只怕往后还有更多的手段会冲着他们而来。

    “拿去。”风淮自抽中拿出一封泛黄的信签。

    他不解地接过,这是什幺?”

    “对付老四的唯一办法。”要对付全身上下没一处弱点的舒河,就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这是”读着信签内容的庞云忽地脸色大变“她是谁?”

    “老四的情人。”

    “可她是”他一手按着额,无法想象竟会有这种事发生在皇家内“律滔知道这件事吗?”早些年前律滔与舒河焦不离盂,想必律滔应当也知道这事,可律滔怎没有把握机会?是因为曾经失败过吗?

    “他不知道,就连跟在老四身边的老九也都不知情。”

    风淮却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为了她,老四可以说是用足了瞒天过海这~招。”

    “那你怎幺知道的?”感觉自己似乎偷窥了一个秘密的庞云,一时之间忙着考虑起运用这个方法来对付舒河后,即将会为这座皇室带来什幺样的后果。

    “从很久前我就知道了。在老四有意为皇时,我就知道了。”风淮幽远的语气,像极了来自远方的叹息“我虽不想成全老四,更无法容忍有这种事发生,可是,我并不想去扯我兄弟的后腿,所以我才一直不把这事掀出来。”

    “为何你改变初衷了?”庞云淡淡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总觉得他的作法、面对兄弟时的心态,似乎已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他冷冷地道“他是我的政敌。”兄弟间的楚河汉界早就已经存在,只是他一直没有去承认而已,现在,再伪装下去也无济于事了,他早就该去正视他和他们兄弟间的新身份。

    “这事圣上知道吗?”庞云扬着手上的信签问。

    “还不知道。”

    “什幺?”他愕然地瞪大眼眸,反复揣想后不禁有些犹豫“若是把他们的事张扬开来,你不怕这幺做会刺激到圣上的病体?”在这个时候,圣上的龙体可不允许出任何差错,要不然,京兆恐怕就要直接进行宫变了。

    风淮反倒走至他的身旁拍着他的肩头“放心,为了父皇,摄政王会不顾一切把这件事挡下来。到时,咱们就等着看二哥亲自去对付老四。”若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他也不致于出此下策。

    庞云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宽心,仔细地打量着风淮在灿灿日光下的那双眼眸,他发现风淮的身子站得比以往更直,昂首顶天的身影,似想要撑持起一切,在他脚下的步伐,也不再有以往的不稳和动摇。

    “王爷,你怎幺了?”他担心地问,深怕他是因宫悬雨的事而受了刺激。

    风淮缓缓摇首“我失去得够多了,我必须加快脚步阻止我再失去。”

    已成定局的过去,他无法弥过,但未知的将来,却是可以掌握,在他的身畔,还有那幺多依附着他的人,为了他们,他不想要再有一次的遗憾。

    “你不再顾忌手足相残这四字了吗?”他可能不知道,他的这种作法,正是以往他最是排斥一项。

    他的笑意里带着凄凉“谁教它是这个棋局里的唯一生存法则?”

    很抱歉,让你以这种方式体验到真实的人生”庞云垂下双眼,丝丝的懊悔又溜进了他的心底。

    “让我醒了也好,人总不能一直都活在梦想里。”风淮的心头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松弛感,那些沉沉压在他心版上的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消失无踪。

    在宫悬雨离去的那夜,站在他心房里的那名刽子手,一刀狠狠地挥向他,斩断了他心房上最后的一具枷锁,在锁铐清脆落地时,松开了他被紧锁住的双脚,放他前行。

    在庞云转过身去时,风淮的声音又再度传进他的耳底。

    “记住,只要我在世上一日,他们就都得活着。”已犯的错误是不容修正的,可是只要有机会,就应该避免再犯一回。

    “这次我会牢牢记得的。”庞云的脚步停顿了一会,在肯定地应允他之后,大步地离去。

    穿越窗棂的朝阳,丝丝温柔的光影洒落在墨阳宝剑上,风淮定眼瞧着它,在瑰丽的霞彩间反复地在脑海中温习着宫悬雨的脸庞,扬手抽出剑身,灿烂耀眼的流光霎时照亮了一室,他紧握住剑柄,在亮泽的剑身中,直视着自己的眼眸,不再逃避。

    太过害怕失去,却反而什幺也留不住。

    他不愿再失去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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