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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你放我下来。”花飞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知道他一旦说话不敢看人就是心中有异,说“我要亲自回去跟秦叔叔道别,再收拾些衣衫细软,哪能这么仓促就上路了。”
洛千夏避无可避,只好低头看她一眼,声音里带了点恳求,说“就别回去了。直接去乾坤门吧。时间来不及了。”
花飞雪使劲一拽马缰,马儿四蹄扬起,又冲出几步才停下来,说“你一向不支持我去乾坤门选秀的,怎么现在倒这么积极了?肯定有古怪。”说着就要拉扯缰绳掉转马头,却被洛千夏拦住,声音里的央求更甚,劝道“就别回去啦。”
花飞雪看他一眼,佯作生气,作势就要翻身下马,却被洛千夏一把环住,无奈说“好啦,我实话告诉你,山上有人来了。——你肯定不想见到的。”
花飞雪见他被逼问两句就说了实话,暗自好笑,心里也腾升出一抹暖意,说“无论来者是什么人,我总要回去见一见秦叔叔的。”说着从袖子里拿住一片半张巴掌大的白色花瓣,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日光下只见那白片色花瓣在花飞雪手心里粲然生辉,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带着寒气的香味。洛千夏愣了愣,惊道“这是冰镜雪莲?”
花飞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说“可惜,我拼死摘下那朵花,却只能保住一片花瓣。”说着合上手掌,一字一顿,声音却很轻,说“不过,总有一天,我要他们加倍还我。”
洛千夏万没想到传说中的奇花冰镜雪莲竟然真被她采到了,又有些后怕,埋怨道“我劝你的话都白说了吗?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前仆后继地因为那朵花而失了性命,你跟我不是最清楚的吗?”说到此处,又有些好奇,问“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那个秋公子,我看他身量瘦长,姿态挺拔,是练武的好架势,可不知是什么来历?”
花飞雪浅浅一笑,说“先回山上吧。其余的我路上慢慢讲给你听。”
洛千夏见她执意要回去,没办法只好顺着她,抱怨道“一定要回去吗?哎,花飞雪,从小到大都是我听你的,你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好啊。”花飞雪回头朝他嫣然一笑“——下次吧。”说罢秀手一收,掉转缰绳策马往山上奔去。
日光之下,皑皑雪原泛着金光,其后是绵延的山脉,白茫茫地连成一片。训练有素的家奴无声地在雪地上行走,留下来一排整齐的脚印。
这时樊素喊了声停,揭开轿帘,说“少主,请上轿吧。”
秋公子摇摇头,说“不了,我想再走一会儿。”
樊素生怕少主累着,便拿出水囊,拧开盖子递过去,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少主,方才您示意我偷了那姑娘的腰牌,我看她穿走了咱们的紫貂披风,便说拿这个来换,心想这样日后也好相见些,您不会怪我吧?”
秋公子看他一眼,说“你做得很好。”
樊素受了夸,嘿嘿一笑,又面露惋惜之色,说“不过也可惜了。价值连城的紫貂毛就换了这么块玉牌。——说起来,少主让她去连家寨做什么,其间可有深意?”说着仔细一想,说“我看那姑娘指甲发青,莫不是中了什么毒吧?”
秋公子的笑容永远都是温和浅淡的样子,扬了扬唇角,声色极为平常地说“她中了冥月宫的‘月下香’,若无解药,七日之内必定肠断而死。”
樊素一愣,只觉那样一个美貌无双的可人儿要是死了当真可惜,说“啊?那连家寨可有解药?少主说是让她帮忙,实则是想救她性命吧?”顿了顿,又问“可是少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秋公子轻轻叹了一声,说“月下香这种毒,不单能腐蚀人的身体,还能摧毁人的意志。它能唤起人心里最深处的记忆。初期让中毒者心思脆弱,敏感易哭。接下来毒性侵入五内,就会思维紊乱,心智崩溃,最终心裂肠断而死。那位姑娘不简单,中毒之后仍能保持清醒,只是身体上略显虚弱,可见是个心志极强的人。”想起月光下那张苍白的,凝神听他箫声的如玉容颜,秋公子也微觉惋惜,说“若是告诉她真相,一旦她意志松懈,心念软弱,毒性反而会扩散得更快。”
樊素怔了怔,说“原来她中了这么厉害的毒。真可怜,自己快死了都不知道那种毒,天下间可有药能解吗?”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说“少主给她服了一颗朱砂丹,可救得了她吗?”
秋公子道“朱砂丹只能暂时压制住她体内的毒性。不过连家寨寨主擅于解毒,又与我有些交情,如果能如期看到我的锦囊,相信她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樊素微微松了口气,说“那太好了。那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姑娘,不明不白死了当真可惜。”说着满眼崇拜地看向秋公子,说“少主您真是哎,怎么说呢?神通广大,料事如神!小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您了。您给她指了一条活路,却说是让她帮您个小忙,她如果够讲义气真的去了,那就有生路。如果她没去,或者事先偷看了锦囊,是死是活,便与人无尤了。——这就要看她的为人了。”
虽然面上总是挂着温雅的笑容,秋公子眼睛最深处的漠然始终如初,说“我们奉命出来调查冥月宫,三个月来进展不大。本来我想,如果她是冥月宫的人,知道些有用的消息,我就亲自想办法为她解毒。可惜她不是,救不救她也都无关紧要了。——萍水相逢,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樊素从小侍候少主,却至今也不能完全把握他的性格,有时候仔细深究起来,常常觉得心头发凉。现下只得附和道“少主说得是呢。——不知段黄旗的白玉腰牌,咱们拿来又有何用?”
秋公子往轿子走去,示意他揭开轿帘,樊素眼明手快,忙妥帖地安顿少主在轿子中坐好。秋公子在柔软温暖的轿子座上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在俊朗面孔上笼罩出一圈鸦色的阴影,说“跟你说了会子话,比走路都累。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声音一如寻常,淡淡的,温润的。却吓得樊素脊背直出汗,生怕少主真的生气了,赶紧退下一步,惶恐道“小的知错了。少主您先休息,到地方了我叫您。”说完,忙放下轿帘退了下去。
秋公子闭目养神,容颜如玉器一般清冷秀泽,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3。
到了山顶,回到久违了的桃花坞,花飞雪斜倚到榻上,此刻方觉疲惫不堪。
房间里一片明亮熏暖,香笼里依然点着百合香,小炉里呼呼冒出的热气熏化了窗花。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前往乾坤门了,心里不是没有惆怅的。
这时有人轻轻叩门,是北苑今年秋天新来的一拨学徒,一概都叫她跟洛千夏师姐师兄的,说“师姐,请您到昭阳苑去一趟。”
花飞雪轻声斥道“瞧你说话没头没尾的。谁找我去昭阳苑?”
“这个”那小师弟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您去了就知道了。杜鹃姐姐让我偷偷请您过去,不让我说的。”
花飞雪轻笑一声,说“好吧。你没说,我也不知道。”其实,杜鹃是谁的近身侍女,盐帮有哪个人不知道呢?说着打开房门跟他走了,浅淡的笑容却一点点褪了下去。
——其实,早就猜到来的人是她了。
只是不知道洛千夏为什么忽然转变了对她的态度,那么不情愿自己见到那个人。
昭阳轩是盐帮北苑正中心的一处院落,平素来了贵客都住在这里。此刻暮色四合,苑内树木挂满霜雪,枝头压着密密实实的雪块,光是望着就觉冷寂。
洛千夏方才去桃花坞找花飞雪,见房里空着,便知她来了这里,懊悔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急急赶过来,避开有下人守卫的正门,径自绕到侧面,刚要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