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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之间的门已经打开,但那道铁栅栏依然没有打开,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它不是一道阻隔,而是一种诱惑,诱惑我想知道她的手有多么柔软,她的嘴唇会怎样灼烈。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猛烈,终于,隔着铁栅栏发去一条短信:“今晚出来。”
“疯了?那次是偷渡,这次就是越狱。”
“很想你,有件礼物只能当面送给你。”
她直盯着我,我说:“无论你出不出现,我会准时到的——芝麻开门。”我开车走了。
梧桐和槐树枝叶湛亮,狗儿兴奋地叫着,我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我和卓玛“偷渡”回校的情景我并不确定卓玛水晶是否来到,但我很愉悦,就像在狱外接应一个不知有没有完成地道挖掘的战友。
“鸿毛”饺子店悄悄地恢复营业了——这是一家黑店,却给我们带来光明。
坐在灯光昏暗的“鸿毛”饺子店里喝着一瓶“小二”后门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她闪身出来时动作异常轻灵,让人发笑的是她竟像武侠小说里的夜行侠穿了一身黑衣黑裤,但眼神惊慌,一言不发就钻进我的车,然后拼命拥抱了我一下。这是她给我的第一次拥抱,我感到幸福得窒息,拧燃马达,车轰然开动,武警战士警惕地看着我的车飞驰而过。
我再次学了声狗叫,引得白颐路民宅里的狗们兴奋地叫起来。
当一身黑衣的她出现在苏阳他们桌前时,我知道,他们被震住了。苏阳盯着她很久没有说话,小刚假装打着呵欠,狗子憋了很久后,说:“杨一,你丫从哪个山洞里偷来一个仙女?”
她的酒量大得惊人,可能是血统原因,也可能天生对于酒精有分解能力,她面不改色心不跳,一仰脖就是一杯,不仅屡屡帮我挡酒,而且和苏阳连吹了三瓶啤酒竟然获胜。这让我们肃然起敬。
苏阳悄悄问我:“别说为她偷渡,就算劫狱,我也干,拿下了吧?”
我说:“每次见面至少有七八米远,纯洁得被消毒水洗过一样。”
他不信,还说第二天会跟我一起去铁栅栏看看。我笑笑,忽然之间有点被刺激,扭头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她躲了一下,但没有拒绝,还在和狗子拼酒,可能由于喝得太猛,她的眼睛呛出了眼泪。
我们的哄笑声惊起后海熟睡的夜鸟,我们的醉意驱走对“非典”的最后一丝恐惧。我送她回去的时候已是凌晨,她第二天早上还要点名。
摇开车窗,夜风如水,我扭头看她清澈的眼睛,她也看着我,就像我带她从机场“偷渡”回来那天晚上一样看着我。她有点局促,就问我要送她什么礼物,我把车停到路边,抱住她就亲,她暧昧地拒绝着当我正要接触到她芳香的嘴唇,一束灯光照进车里“驾照、身份证、学生证!”不知什么时候,一辆警车悄悄停在我们旁边。
我是那种从外表难以分辨出职业和身份的人,但她一看就是在校学生,她直视警察,一动不动。警察又说:“非典期间禁止交叉传染,你妈没教好你吧”她的眼神湛发出一种锐不可当的光芒,直盯着那警察问:“你再说一遍?”那个警察看了看她,不屑地说:“你妈没教好你吧”卓敏突然拉开车门,闪电般冲到那个警察面前就是一耳光“啪”惊得街上零星走动着的人们回头张望。
三个警察愣住了,他们从来没被人打过,更没有被这么年轻漂亮、柔弱得像一根青藤的女孩子打过。那一刻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怪物。
不仅警察,包括我,都毫不了解面前这个暴烈的女孩子,我无法把她和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犹如羚羊般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也不能把她和第一次认识时紧紧抓住我手臂的那个“偷渡”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一个警察拿着手铐走过来,我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她身形诡异地绕过我,腿撩得很高很高,漂亮而准确地踹在他的胸口上,他应声倒地,姿势很难看。那几个警察显然被激怒了,按下了电警棍的开关“啪啪”作响。我使劲抱住卓敏大叫:“投降,我们投降”
我和她在派出所里被分开审问、录下口供。当我在过道上惊愕而痛心地看到她戴着手铐时,她居然笑了:“刚才问了警察,他说等会儿会把我俩关在一个禁闭室里,我对他说谢谢了,因为我们不用隔着铁栅栏说话了。”
苏阳很快来了,他解决这个棘手的事情用了两件武器:一,钱;二,他老爸负责海淀区的土地规划。警察当即放了我们,但那个被踹了的警察认为自己受到了屈辱,坚持要通知学校以示惩戒。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瞬间又透出锐利,我渐渐发现她如此矛盾,至少拥有这样矛盾的眼神,她可以转瞬之间从清澈如洗变成锐不可当。
“无所谓。”她不假思索地在笔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卓玛水晶”这是她喜欢的名字。
临走时,苏阳低声对我说:“这个女孩会让你后患无穷。”我不屑地看了看苏阳,想起刚才卓敏暴烈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她刚才出击的时候像一发喷薄而出的霰弹,宛若惊鸿可以击中任何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