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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怨怨的,身上汗淋淋的
她心里怨怨的,身上汗淋淋的,开始淘米,心里开始激烈地诉说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她急不可待地等待着他,而他不回来。她明明知道他尚有十分钟才能到家,却要焦急地等他,心里升起许许多多不无恶意的猜想,想象激动了自己,不觉红了眼圈。还有五分钟,他便回来了。可是这时候,她忽然有些希望他迟到,迟到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更多的分钟。如是这般,她的怨气与怒气便都有了理由,都可尽情地放纵了。可他偏偏到得准时,刚刚六点整,门上响起钥匙摸索锁孔的声音。她几乎感到了失望,心中怒火却越烧越烈,她极力地,可说是痛苦地耐着。门推开了,为了不叫门边的煤气灶火熄灭,他将门开得极小,先探进头来,脸上挂着和善却木讷的笑容,然后慢慢地挤进身体,而她已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快啊!火要灭了!”他赶紧抢身而入,迅速关上门。不料门关得过速,反掀起风浪,火苗挣扎了一会儿,依次灭了一周。她忽感到一阵亢奋,于是一连串的指责与怨言便如涨满后又决堤的河水,一泻千里。
他赶快避进里屋,她则更来了气,锅铲在铁锅内发出不必要的巨响。她喋喋不休地诉说,与其说是向他发泄,不如说是向自己解释,她必得有充分的发难的理由,否则,便是她输了,她自己先就公正地判了她输。好耐心的他终也止不住开口了,他说道:“好了,好了。”以一种息事宁人的口气,却流露出一股厌烦与冷漠,她更加地激怒,且委屈。她心下常想,倘若他能大张旗鼓,摩拳擦掌与她大干一场,她兴许反会平和下来,而他却只一味地忍让。和平的时候,她也向他表达过这种愿望,可他从来没有足够的勇敢这样尝试,因而也无法证实她的假说,于是,她对他便一味地失望下去了。无人帮助她约束自己,控制自己,她的易怒与紧张的情绪,便不可收拾地生长起来,令人生厌,也令她自己生厌,她是又厌恶又疲倦,可她无法收拾了,她无法解决了。为了证明自己的令人生厌并不是无端的,责任并不在自己,她又是加倍加倍地絮烦地辩解。房间里充满了夹了油爆声的聒噪,幸而他有着极其坚韧,坚韧得近于麻木的神经。他默默地忍着,她看出了他的默默的忍耐与小心翼翼,她为他难过,更为自己难过,为自己竟成了这副模样又自卑又沮丧,甚至有一种改变自己形象的渴望。可是他对她是熟到底了,她还有什么瞒得过他的!她已经是这样了,她已经是这样了啊!就这样了,就这样!她泪汪汪、气汹汹地在心里嚷。谁也听不见这声音,只听见她的聒噪,她的聒噪破坏了他的晚上,也破坏了她的晚上。她渐渐地疲倦了,渐渐地生出另一个指望,指望他来抚慰她,她需要温和的抚慰,然后她便可以休息并恢复了。可是没有。他已是身经百战、百折不挠了,他早已被她聒噪得麻木了,他不得不麻木,他必得封起自己的眼、耳,一切器官,将自己好好地保护起来,以迎接下一场突如其来的发难,坚忍不拔地慢慢地度着这平凡得伟大的岁月。于是,他们俩孤独地挣扎在一方屋顶之下,摩擦着,却又遥遥相隔着,互相不能给予一点儿援助。
然后,他们吃饭。经历了这一幕之后,他们居然都还有好胃口,尔后,还有看电视的兴致。她终于静了下来,一旦静下便是彻底的寂寥的静,只有电视播音员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回荡。他们虽都觉着厌烦,却又不走出这狭小的蜗居,各自去寻一份快活。他们好像早已被挂在了一起,只能够在一起了,是好是坏就是在一起了。于是,他们就这样,在小小的又暗暗的只开了一盏台灯的屋里活动,一个靠在床上,一个坐在椅上,他看书,她看晚报;然后,再他看晚报,她看书。电视总是开着,上演着拙劣的悲欢离合,并不认真地瞧上一眼,只为取它一些热闹。否则,屋里是太冷寂了。
她已彻底地平静下来,开始想到了庐山,这时候,甚至有些愉快起来。暴怒激荡过后的心境,是格外的明澈而又温和,有些可怜巴巴的。她这才告诉他她要出差的消息,他便问她几时走,她回答还有五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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