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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精于茶道。
齐朗是所有人中最喜欢茶道的,自然对她的随意行止无法纵容。
没有急着烹茶,齐朗慢条斯里地回答她的问题“担得起皇后的职责,却没有皇后的器度。”
这句话让紫苏愣了一下,这还是齐朗第一次如此明确表示对皇后人选的看法,正想再追问,却见他已经专注于烹茶的每一个细节,只能作罢,敛色正坐,不打扰他。
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青瓷茶盅拿到手上,细品过一轮之后,紫苏才再次开口“景瀚属意谁呢?”
这个问题,紫苏倒没有指望齐朗会回答,毕竟现在这个答案已经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了,但是,说出口,授人以柄的事,齐朗是不会做的。
“立后从来依势而行,太后不必在意别人的想法。”齐朗的回答不出意料,却又让紫苏不得不惊讶。
“先帝一开始也并不想立您吧!”
他不高兴!——这是紫苏对齐朗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
难得齐朗有这么明显的情绪表现,紫苏的第二个反应竟是微笑,很愉悦的那种微笑。
齐朗看到她的笑容,才回过神来,脸也有些发烫,干咳了一声,才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必须在我离开前,立后,否则,尹相与随阳必然势成水火。”
“你不会是担心随阳被尹相压制吧?”紫苏对他的话感到愕然,因为,她怎么想,齐朗方才那句话都有这层意思在,而尹朔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压制谢清的势力吧?
“很难说!”齐朗却没有否认“我觉得,随阳现在,手段是圆滑了不少,可是脾气却更大了,对倩仪表姐的耐心都不大,很难说,真的对上尹相,他能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尹相也不是等闲之辈,真被他抓到随阳的错处,说不准还真能让随阳翻船。”齐朗很认真地分析,却也忍不住摇头。
紫苏对他的分析也是认同的,谢清可以说是太过顺遂了,从谢家长孙到议政宰辅,他就没受过什么挫折,或者说他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因此,他们都无法保证,谢清在面对尹朔的全力出手时,可以常心待之。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紫苏答应,不过,跟着便一脸似笑非笑地问他“你的心情不好吗?还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而且忽然地转到这个话题上,齐朗一时无言以对。
紫苏一点都不着急,对答案也不是很执着,只是想知道齐朗会如何回答她。
“心情是不好,也的确有些感触。”齐朗笑得无奈,回答却十分平静。
紫苏扬眉,不安又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齐朗仿佛被她的神色吸引,眼中闪过一丝迷恋与茫然交织的神采,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你我这么大的时候,可曾算计过自己的感情?”齐朗轻声叹息“尹昭仪却已经有那样的觉悟了!”
十二岁,事实上,尹韫欢的年纪还不到十二岁!齐朗确实在心里为此感叹过,无论是他,还是紫苏,亦或是谢清与其他人,十二岁的时候,绝对都不曾想过用与自己感情相关的事情为筹码,毕竟那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
尹韫欢这么做,无论有没有用,齐朗都不得不对她另眼看待。
“你是夸赞她呢?还是不满意?”紫苏轻轻地覆上他的手,回应他的话语,语气并不在意。
齐朗对她的回应报以微笑,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
“我只是想确定她会不会成为尹相的臂膀。”微笑着,齐朗对紫苏解释“目前来看,还差得远呢!”
紫苏看着他,听着他的话,眼中有难掩的愉悦之色,齐朗不由执起她的手,却又停了一下,想起未说完的话,摇了摇头,将话补完“就连她对陛下的影响力,我都认为,我之前是高估了!”
“若不是皇帝的心境有变,你便是正确的。”紫苏闻言,稍稍敛色,认真地回答了他一句,同时颌首表示同意。
除非阳玄颢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否则,他这么多天对尹韫欢不闻不问的态度已经表明,尹韫欢对他既非无可取代,更非不可或缺。
阳玄颢从来都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感,也可以说,阳氏皇族从来都不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他们可以对喜欢的人纵容宠爱,甚逾自己的生命,也会对厌恶的人冷酷残忍,即使挫骨扬灰也难消心中的憎恨,从太祖开始,阳氏族人可以隐忍一切不公平、不公正的事情,只为日后的一飞冲天,却永远都学不会隐藏自己的感情——明知道夏家的对自己的帝业霸图至关重要,元宁太祖仍然在大战前夕迎娶顺淑皇后;明知道永宁王足以左右世祖的任何决定,身为嫡长子的唐王仍然会对夏祈年口出不逊之辞;明知道康仁太妃容不得忤逆,殷鉴犹在,睿宗皇帝仍然停进中宫笺表,将嫡子寄养别宫——阳玄颢同样如此,否则,他当初不会对紫苏与齐朗的事情反应那么强烈,选择那种最尖锐也最糟糕的试探。
“陛下的确欣赏她的才情,只是,陛下并不喜欢亲近心计过重的人。”齐朗笑道“尤其是对他用心计的人。”
谢遥当年教导他们“侍上唯忠,待之唯诚。”对一国之君用心计是最愚蠢的行为,因为,没有一个帝王会喜欢总在揣摩自己心思的人。因此,虽然揣摩上意是必要的,但是,也是危险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所以,谢遥将“忠、诚”作为第一戒条。
阳玄颢也许还没有察觉,对于机心过重的人,他有着本能的戒备,但是,齐朗与谢清都有所察觉,因为,在所有太傅中,阳玄颢最亲近的是从来不涉朝政的方允韶,正因如此,齐朗与谢清都很注意在阳玄颢的面前的言行,至少在与他的言谈晤对中不露机心计算。
“没有人会喜欢整天算计的日子。”紫苏叹了口气“但是皇帝还是太任性了。”阳玄颢这种无意识的反应会让他自厌,也让他始终对皇帝的职责充满犹豫与不自信。
齐朗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似乎的淡淡一笑“可是,陛下很听话。”一直以来,阳玄颢都很听从教导,无论是母亲还是太傅,只要将要求明确说出,他都会丝毫不打折扣地遵行,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母亲,阳玄颢的态度一直都是敬服的。
紫苏没有笑,反而白了他一眼“这种话不用你说!”
齐朗低头笑了笑,知道紫苏是说他前后矛盾,前面还说立后由她看情况决定,绕了半天,却还是要她按他的希望来决定。
紫苏的神色是不满,其实倒有大半是在演戏,想让气氛轻松下来,她并不想与齐朗谈什么沉重的话题,而之前的谈话已经超过了,再说,齐朗将话题生硬地扯到那么远的事情上,明显是不想谈白天失态的缘由,这种态度已经让她猜出三分,她也同样不想再提那些事,既然如此,她自然也就配合着齐朗,往他期望的话题上转了。
“立谢纹就谢纹吧!”紫苏用力握住齐朗的手“总要让表哥有所得,不是吗?”
后一句话,紫苏是以调笑的口吻说出的,却是最现实的考量,在朝堂上,紫苏已经与尹朔对立,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再与谢清冲突,那么用后位安抚谢清便是最好的手段。
当然,这些是理智的考量,如果深究起来,在齐朗否决尹韫欢的时候,谢纹便已经被推到了长和宫的门前,无论有多少理由,之于紫苏,那些都只是宣诸于口的话语,真正的原因永远都只会在心中。
谭庆秀在随笔中说“非文贞,则孝仪无私,无私量,则张侯未有权重之威,三省约束尽废,乃至臣乘君,圣清三百年制度,毁之未逾十载,此皆孝仪之罪。”陈观的评语是“妇人之心!”文贞为张翊君的谥号,而圣清一朝,无军功不封公侯,文人封侯,唯张翊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