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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婧明右眼的眼角膜严重受损,左眼的情况稍微好点,但是硬塑料的碎片插在她眼内太久,也严重损害了视力。右眼的情况必须作角膜移植,左眼视力下降到只及眼前十五厘米,近乎是双目失明。那两块弹伤她眼睛的是被棉花糖机器搅碎的头饰碎片,整张脸清清楚楚没有伤到一点,只是重伤了眼睛。

    蔺霖走进病房,进病房之前他先去问了婧明的医生,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才走进病房。踏进病房的时候仍然不可抑止地颤抖了一下,曾经有个傻瓜说要做份辛苦的工作一个月六干多,赞助他社交应酬,要他工作以后连利息还她,现在那个傻瓜眼睛瞎了连一天都没有工作到,一分钱也没有赚到。那些计划中的美丽的未来,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她可能永远看不见蓝天白云,那些她以为理所当然会有的东西。

    “蔺霖 ”病床上的人先发现了他在,伸出手在空中摸索“是你吗?”

    他笑笑,走过去坐在她床前,轻轻抚摸她被用纱布蒙起来的眼睛“怎么知道是我?”

    “只有你才会进门不说话。”

    “哦?”“哦什么哦,你就是那样没良心的。”病床上的女人似乎情绪很平静,说话居然还在开玩笑。

    这玩笑却让他听得整个人毛骨悚然起来,颤抖地深深地吸一口气, “婧明,眼睛痛吗?”他轻声说,勾起嘴角笑笑,滋味全是苦的。

    “痛,但是不能哭。”她平静地叹了口气, “医生说不能哭。”

    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他很少主动去摸她,这时候去摸就像触摸着他的珍宝一样,一丝一毫都害怕指尖一不小心碰坏了, “我和主治医生谈过了,右边的眼睛只要有眼角膜移植就会好,左边的眼睛做个普通的手术,往表面加点东西戴个隐形眼镜,也可以弥补。所以别怕,没事的。”

    “蔺霖。”她摸索着抓住他的手,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恐惧,她其实很恐惧,只是装得很镇定, “我不怕。”

    “没事的。”他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被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可靠,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会让你很快看见东西,你的眼睛不是大问题。”

    “真的?”她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维持平常的形象,不想让他发现她害怕瞎掉害怕得要死,在他没来之前她已经幻想了各种各样眼睛看不见以后可怜的生活.首先会有很多人同情她林婧明居然混到这一步,嘲笑她签合同前几天的得意招摇;而后家里人会担心着急,她变不成让妈妈骄傲的女儿,可能变成拖累她一辈子的垃圾;最后家里人肯定要把她从z市带走,那么她就会离开蔺霖,没有理由留在他身边:回家以后只能坐在家里听电视的声音,到老了以后成为社会救济对象搬到福利院,无人理睬孤独至死

    “如果确定治不好了,我再告诉你妈妈,好不好?”蔺霖绾了绾她的发丝, “我们先自己治,如果能治好,等治好了再告诉她。”

    她眼睛酸酸的想哭,不敢哭,蔺霖把她从床上扶起来,轻轻拍了

    拍她的背后!抱抱她。她觉得蔺霖很好,很多事不必说他就知道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林婧明混到这分上,好丢脸,好丢脸好

    丢脸好丢脸, “喂,如果真的治不好,我要怎么办?”她低声问。

    很少听婧明这么近乎“低声下气”一点主见没有的声音,上一次也许就是在她问“爱上蔺霖怎么办”的时候。他没说话,她没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波动,这一刹那的蔺霖仿佛是空的, “蔺霖?”

    她松了一口气,听他这句话仿佛什么都不要紧了, “你有钱?”她的手术费和治疗费加起来也有好几万,但家里条件蛮好的婧明几个月以后,她在文章里写:女人最不会怀疑人的时候,是她最

    “老爸,电话。”

    电脑前分析古董成分的黑发中年人应了一声,拿起书桌上的电话分机“喂,您好。”

    电话那边暂时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年轻的声音,先吸了口气再说话,声音很缓、很平静, “林岳庐,我是蔺霖。”

    黑发中年人一呆,只听电话那边的蔺霖微笑, “可以出来谈谈吗?我在新名茶馆303房等你。”

    “霖”

    “老爸,谁的电话?声音很好听啊。”十七岁的女儿对镜子梳头,边看镜子边问。

    “啊,博物馆的一个朋友。”

    林岳庐随便应了一声,话筒里蔺霖继续说: “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七分,我们十二点半见面,先这样。”

    “霖”林岳庐一句话没说完,那边“咔”的一声蔺霖挂了。

    新名茶馆。303房。

    蔺霖坐在里面泡茶,茶烟袅袅,迷迷蒙蒙飘散着,像有一屋子的鬼在飞。

    他想点一支烟,夹在手指上看它慢慢烧完的样子。

    那么红、那么亮、那么热、那么伤然后那么快灰飞烟灭。

    他与婧明,其实只是一场年少轻狂的游戏,没有幻想中那些美好的未来,没有婧明想象中的五年半,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婚礼,只是一支点到尽头的烟,那么红、那么亮、那么热、那么伤。

    隐隐约约记得,很多年前答应这个女孩告白的时候,她说过:给我两年幸福,然后让我用两年时间来恨你。那时候他知道她只是太浪漫,或者是为了追求不择手段,但一语成谶,拖到现在他终于明白,必须用最残忍的方式和她分手。

    必须要分手,否则只有越来越伤,爱到了尽头,就像烟烧到了彼岸,再烧下去,就是手指,就是血肉相连,就会剧痛。

    他瞒着她许多事,而那个傻瓜,一直以为他不曾骗过她:他对她也不是很真心,但那个自信十足的傻瓜也没有怀疑过;他喜欢她在身边的感觉,喜欢听她叽叽喳喳,也喜欢她那种不知从何处来的自信,只不过不管多么喜欢多么想要在一起,所谓年少轻狂的恋爱,就像一场魔术,时间到了,自然要落幕。

    瞒着她一些事,不大不小,却是他想了很多年都想不通的事。

    爱情,是件痛苦的事,明知以后一定会后悔、明知以后一定会背

    明知到了最后一定会相互怨恨,为什么不在现在分手,以换取一个终身美好的记忆?如果爱太深不能分手,那么就让你恨我吧。

    蔺霖望着那杯热茶的茶烟缓缓散去变成凉茶,勾起嘴角笑笑,我给你两年幸福,然后你用两年时间来恨我,婧明啊婧明,从你认识我的时候开始,就是我对不起你。

    “咿呀”一声门开,黑发的林岳庐走了进来,看见蔺霖一个人坐在里面,他坐到蔺霖对面, “最近好吗?”

    他笑笑“还好。”

    “突然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林岳庐对于蔺霖一直是惊疑不定的心情,蔺霖是个完全不可琢磨的定时炸弹,说不;隹什么时候就爆发。

    “我缺钱。”蔺霖简洁地说。

    林岳庐一怔:前不久他才被蔺霖从家里赶了出来,现在他突然找他要钱?“钱”

    “你不是要给我钱吗?”蔺霖淡淡地说, “以前你想给我多少,现在全部给我吧。”

    “给你不是问题。”林岳庐觉得有点恐怖, “霖霖,你不会想拿去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蔺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举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我不会拿去吸毒,也不会拿去走私。”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既然我是你爸爸,你突然要这么一笔钱”林岳庐本能地说。

    “乓”的一声震响,蔺霖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他没发火,他还在笑, “我爸已经死了。”

    林岳庐语塞, “他他嗳,反正我是关心你。”

    举起洒了一半茶水出去的芬杯,蔺霖喝了口茶, “总之,我现在缺钱。”

    “明天我把存折和卡带给你。”林岳庐已被他吓到,蔺霖说一句他应一句。

    “不必,我会告诉你去哪里交。”蔺霖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 “我走了。”

    “霖霖”

    “不要再叫我霖霖。”他走到门口,背对着林岳庐,缓缓转身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奇慢,让林岳庐一阵深入骨髓的阴寒, “对了,很欢迎什么时候你到市医院去看我女朋友,我也会在那里。”语调轻飘飘,比十二月更森冷的寒意, “如果你不介意,带你妻子来,我会更高兴。”

    霖霖他全身寒毛直立地看着蔺霖走开,这孩子

    这孩子的本质阴寒妖异得让人恐惧。

    婧明觉得,她虽然很倒霉,但另一方面又是个幸运的人——比如说,许多人眼睛受伤死活等不到眼角膜,但是她却排到了队,市医院正好有人遗赠眼角膜,她的眼睛复明有望。左眼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东西,但是经过治疗和检查,发现情况没有想象中严重,只要戴上好的隐形眼镜就行。目前虽然眼前的世界还是一片模糊,但是她心情大好,只要等到下个星期,她就能做手术了。

    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倒霉的 复活的林婧明相信。

    “蔺霖,下星期做完手术,华先生说可以给我放假,我们去哪里玩?”坐在床上的婧明笑眯眯地问。

    蔺霖坐在她床前耐心地给她拌热可可, “你想去哪里?”

    “我们去宜山。”她宣布。

    “宜山?”他笑笑, “你不会想去看最近来的泰国人妖团吧?”

    婧明小小地给他噎了一下, “咳咳,你怎么不猜我要去看宜山风景区的美丽自然风光?”

    “你有那么清高吗?”他拍了下她的头, “只要你眼睛好,什么鄂可以,现在好好休息,不要想东想西。”

    “专心想你?”她哼哼, “你有什么好想的。”

    “专心想我很帅。”

    “踢飞、踹死!你很帅?”她叫了起来, “舒偃不知道比你帅多少,人家现在去电视台面试做主持了,你帅什么?你很衰还差不多’隹喜欢上你谁倒霉!”

    他脸色微微一震,婧明看不见, “蔺霖?”

    “在。”他立刻笑了, “婧明。”

    “嗯?”她躺回床上慢慢计划眼睛好了以后的种种吃喝玩乐的旅他顿了一顿,终于还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

    两个星期后。

    婧明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右眼的视力据说也不会有太大损害,她艮开心,准备好了以后回家再告诉妈妈,她在z市究竟多么勇敢多么倒霉又多么运气。

    而且,她在盘算借这个机会让蔺霖见见她妈妈,差不多也可以见家长了。蔺霖读完书出来就是博士,人长得帅而且有气质,怎么算都是很能见人的,比起她高中死党的男朋友风光多了,怎么样都要找个几会带回家去炫耀。至于他说的身上什么病毒她其实没大在意,相处久她也没觉得蔺霖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虽然他说了很多“故事”台她听,可是她又没亲眼看见,想在乎也不知道怎么在乎起来。

    “慢慢睁开眼睛,对慢慢”医生耐心地辅导。

    她一点也不慢地睁开眼睛,把医生吓了一跳,他没见过这么自以为眼睛绝对不会出意外的病人:幸好她的确看见了。

    林婧明的确看见了,虽然视线还是有点模糊、止她有点失望,但大体上她在意的不是眼睛。抬头四下张望了一阵,她有点迷惑,转头问医生: “我男朋友呢?”

    医生摇摇头, “今天他没来。”

    “没来?”她诧异极了,蔺霖一向是温文尔雅最称职的男朋友,今天她拆绷带一直没听见他的声音就已经在奇怪,还以为他静静站一边没说话,竟然他根本没来?“怎么可能!我自己去找!”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外就;中。

    “婧明。”今天来看她拆绷带的是华信,伸手拦住她. “等等,不要激动,今天我真的也没看见他,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是不是有事,别急。”

    婧明脚步一顿,突然房间里响起一阵鸟鸣,那是蔺霖手机的铃声。愕然东张西望,她看见蔺霖的手机居然就摆在她枕头旁边,奔过去接听: “喂?”心里却想 为什么蔺霖的电话在这里?他今天不是没有来?

    电话里传来的是她不认识的声音,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的声音“霖霖?”

    她一呆,突然满肚子火气, “什么霖霖?你是谁?谁要找他?”

    电话里的人也呆了一呆, “你是谁?”

    她吼了回去: “我才要问你是谁,蔺霖呢?他人呢?”

    “他告诉我他今天会在医院”

    “我没看见他在医院,你是谁?找他什么事?”她一肚子疑惑.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尴尬地回答:“霖霖要我今天来交钱”

    “交钱?什么钱?”婧明越来越莫名其妙, “他要你来交钱?”

    “我是霖霖的爸爸。”电话那边终于说出口, “霖霖要我今天来交住院费。”

    她愕然、而后呆若木鸡, “他爸爸不是早就死了吗?”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似乎发出了些什么声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对方挂了。

    婧明抬起头看华信,华信正有些尴尬地退开去窗口看风景,听到不该听的话总是不好。她又抬头去看她的主治医生,那医生皱着眉头。最终她问: “蔺霖究竟在搞什么鬼?”

    没人能够回答她。

    她再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次华信没拦她,她噔噔噔径直跑下楼,坐在医院收费台的前面。她不信等不到来交住院费的人,这钱其实华信已经替她交了,只不过还来不及告诉蔺霖,谁叫他今天不来?

    一直等到三点三十五分,一个人走近。

    她“嚯”的一下站起来,抢上去拦住那个人.她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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