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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日本)
海的孤独
海原密没有潜过水。这个暑假,他被研究班里的学长广池强拉着参加了潜水旅行,到羽田机场时他才知道,新手只有自己一个人。从那时起,海原密就畏缩了。
而且自己还是个旱鸭子一一这话他只对广池说过。密觉得旱鸭子玩潜水,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想谢绝学长的邀请。但广池说,不能游可以不下水,本来海原密就不擅长拒绝别人,他再也找不到别的借口,最后只好与之同行。不过,在机场初次见到的队友中,有两位女性。看到其中的芳川美雪,密奇妙地郁闷起来。美雪长着一张似乎永远也不会老的娃娃脸,有种天真可爱的劲头儿,使得男人都想在她面前展现自身优秀的一面。
一行人排队办理手续时,密得到了和美雪一起去买果汁的机会。问好大家都要什么,密和美雪在拥挤的机场里跑向商店。趁只剩下两个人,密悄悄问美雪:
"哎,你潜过水吗?"
"呃?那当然了"
"哦"
美雪奇怪地看着密,"你没有潜过?"
"呃是。"
"如今你这样的人可很少见。"
密有点恼火,"是吗?"
"不要紧,我教你。"说完,美雪露出可爱的笑脸,密的表情顿时柔和了。
"谢,谢谢。"密心情飞扬,进一步期盼在飞机上,美雪能坐在自己旁边。但事有不巧,坐在身边的是另一位女性,这个名叫前岛志津香的女大学生和美雪正相反,她是个大块头,与魁梧的广池个头不相上下,肤色黝黑,白眼球和结实的门牙十分醒目。与总是满脸笑容的美雪相反,志津香好像是个不知道笑的女人。她泰然自若,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作为旅行的导游很值得信赖,但似乎缺乏吸引异性的因素。
直到飞机起飞,志津香一直在看体育报。和她第一次说话是在系安全带的灯灭了之后,她一脸令人害怕的表情。对密说:"你叫什么?"
"呃?海原密。"
"我叫前岛志津香。"
""
"密(hisoka)和香(sizuka),有点像呢。"
像什么啊!密心里想。
后面的两个小时,直到飞机着陆,两人再没说话。
一行人到达冲绳,从那霸港乘船,来到了附近的岛。在旅馆办完入住手续,托管好行李后,他们租下一艘游艇出海了。
脱下衣服换上泳装,志津香更加惊人,那身体就像一使劲剥下了一层皮,简直像肌肉的标本。
"真吓人"不仅是密,参加旅行的岸本和铃木也都看向自己柔弱的身体。
"前岛,你真棒!"美雪欢喜地抓住志津香的胸部,"棒死了,这也是肌肉?"
志津香没有回答,任凭美雪在自己胸前揉搓。在场的男性不由得都背过脸去,既是因为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也因为不愿想象满是肌肉的rx房。
大家在甲板上各自作潜水的准备,这时附近响起水花飞溅的声音。
"噢!"
大家不由得发出欢呼,三只海豚在做美丽的露天表演。
"今天看来能和海豚一起游。"
"头一天就这么幸运。"
说着,他们各自背起气罐。
大家陆续跳进大海。密缩着腰,连站都站不起来。看一眼水面,深青色的海广阔无边。密这只旱鸭子如果溺水,似乎不可能再浮上来。密拼命地想谚语:溺水者连稻草也要抓住不,不是这个,君子不近危处,对了对了,是这个。不能逞强,今天就在甲板上晒晒好了。
密正想着,广池从他背后推了一把。密从船上翻落下来,掉进水中。他抱着气罐,把重量都缠到腰上,身体比预想中更快地滑落到水中。四周变暗了,遥远的海面上能远远看见同伴们的剪影。密急忙寻找调整器,但仓促之间找不到是哪个。刹那间,他陷入了恐慌状态,拼命地试图镇静,横隔膜却任性地收缩着,想吸进空气。密捂住嘴和鼻子,想防止肺部进水,但身体条件反射的力量更强大。
——不行了,要淹死了!
他的双臂在水中挣扎。突然,双手被强大的力量压住,失去了自由,嘴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空气被送进肺里。一看,不知是谁从后面抱住了他,面罩遮住了那个人的脸。密倒退着被救出海面,
"没没事吧?"
广池脸色煞白,从游艇上向下俯视着。在身旁除下面罩的,是志津香,密想说"没事",但发不出声音。
"什么没事!他差点儿死了!"志津香大声斥责广池,"像小孩子一样!别对外行人胡闹。
这句话严重地伤害了密。往旁边一看美雪正在小声窃笑,顿时觉得还是不来好。
本应教他潜水的英雪,很快就消失在海水中了。
"受到惊吓后不马上再试一次的话,只剩下恐惧的心理,以后再也不能游了。"
即使被志津香拉着胳膊劝告,密还是顽固地拒绝,决定只在游艇上观看大家潜水。
观看本身也很无聊。因为从船上全然看不见伙伴们在海底的身姿。广池回来过一次,告诉他"给大家准备伙食",然后又沉下去了。密照他的吩咐,开始准备午饭,把生菜和火腿夹在面包里,密的心情似乎是寂寞,又像是郁闷。不能充分领略一望无垠的蓝天碧海,他很生自己的气。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广池他们一个个上船,他们一边高谈阔论肴在海中遇见的海豚,一边毫不客气地吃掉密亲手做的三明治。
"喂,密,你不潜水吗?"美雪挽住密的胳膊。
"呃?这"
"去的话,我教你吧。"
美雪好像早把羽田机场中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了。密想起自己曾微妙地期待过,觉得很没意思。
"今天算了,本来我就很怕海。"
"哎,为什么?"
"没什么。"
"以前溺过水?"
"不是"
"到底为什么嘛?"
美雪纠缠不休。密已经不想再多说了。他把手里一直握着的三明治扔进嘴里,躲过了回答。
"天空变得有点奇怪。"广池说着,仰头看天。
"撤吧。"志津香说。
"还可以吧?"
岸本他们赖着不想走,但志津香毫不退让,"海是很可怕的。"岸本还嘴道:"这我知道。什么口气嘛,难道你是渔民不成?"
"我当然是。"
听到志津香的回答,岸本退缩了。
"大家都听她的意见吧,这是为自己好。"广池站在志津香一边
"我是渔民的女儿,这有什么地方不对?"
"啊?真的?"
岸本他们拐弯,船向岛上驶去,但还不到五分钟,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云彩以从未见过的速度迅速倾泻着,美雪高兴得又蹦又跳,直说"太棒了太棒了"。
"那是什么?"铃木大声说,长飘带一样的白浪眼看着向这边涌近,以这条可爱的细浪为分界线,那边就是暴风圈。狂肆的水花伴随着令人无法呼吸的大风,向船上的众人袭来。
"美雪!"
有谁大喊。
以为是波浪的飞沫溅到了脸上,但那是雨。不知何时起,狂风骤雨拍打着船。密只能紧紧搂住缆绳。
"大家!救生衣!"
是广池的声音。可是那东西在哪里?密不知道。不知是谁将什么东西递给了他。那是黄色的救生衣。一看,旁边是已穿好救生衣的志津香。
"美雪掉下去了。"
"啊?"密环顾四周。的确,刚才一直都在的美雪不见了,密因为这个打击,全身都僵住了。
"救救救她!"
"不可能!"
眨眼间,海洋骤然大变。大浪把船高高举起,又摔打在海面上。这种情况下,美雪还曾连说有趣,又蹦又跳的。但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从窗中能看见铃木,他好像抢先逃进了舱里,因为恐俱而满脸抽搐。岸本也为找藏身之处飞奔进船舱。密想随后进去,却被志津香抓住了胳膊。她的手极其有力。密回头一看,志津香沉默地把缆绳缠到了他的胳膊上。
"笨蛋!船沉了的话,就跑不出来了!"
广池喊着,要去把那两个人从舱里拉出来,但巨大的海浪把他整个儿吞噬了。船大幅摇摆,人的身体悬在空中,不知道一切都变成什么样了,密喝了几口海水,只感到鼻子深处火辣辣的。
等回过神来,密已经漂浮在海上。游艇在眼前缓缓沉没。
"没事吧!"
是广池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广池和志津香也漂浮着。
"没事吗?密!"广池又喊,密因为过于恐惧而说不出话。
暴风雨仅仅十五分钟就平息了,对密来说,简直就像一瞬间发生的事。雨云去向远方,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然是晴空、太阳,轻柔的海波,对突如其来的这场灾祸,他们毫无办法,只能被360度的水平线包围着继续漂浮。
"既然如此,只能等待救援了。费力游泳反而只会早死。"广池说。
"早死"令密一阵晕眩,他生来头一次真切地感受自己的死亡。
"会死吗?"
"笨蛋!振作点!一害怕就完了!"
鼓励密的广池反倒先死了,等密和志津香发现时,他已经死了。当时他虽然靠救生衣一直漂浮着,但脸沉在了水面之下。
靠近他,把他的脸拽起来看时,广池已经没有呼吸了。从遇难开始才过去四五个小时,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死,他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吧?不管怎样,这是多么没意思的死法呀。
"他是内脏破裂了,你看——"
所津香一说,密果然看到有鲜血从广池口中流出。但更让密不能相信的是,这时志津香仍然极其冷静。
"你不知道难过吗?"密大骂她。
志津香还是面无表情地还嘴:"难过?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了!"
密无话可说,想一想,他至今还不能理解这突然降临的极限状态。只是有一种生平头一次体验到的感觉一直纠缠着密,像被电击的酥麻感。这似乎是真正的恐惧超越了极限,从体内喷涌而出。
夜幕降临,密和志津香一夜未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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