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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手里总计才有几个读书人可用,徐州起事时,恐怕敢跟着红巾军一道举刀的读书人不会太多吧,九个多月前在淮安开科举,肯像令徒那样舍了性命下场搏一把的,估计也是两只巴掌就数得过來,而如今他坐拥两路一府之地,光凭这些人忙得过來么,若是大肆启用当士绅子弟,又怎么保证那些人不会勾结起來,欺上瞒下,所以,如今之际,像施兄这样不受北边官府待见的外來户,反而是他最敢放心大胆接纳的,无他,不可能结党营私而已,况且他又素闻施兄的才名”
“有那一阕《沁园春》在头上悬着,谁敢自称有才。”施耐庵想了想,继续苦笑,今天受到的打击实在有些重,让他一时半会儿很难缓过元气來。
“反正沈某准备在扬州开几家铺面,施兄不妨陪着沈某多停留一阵子,别急着离开。”见施耐庵始终提不起什么精神,沈富只好先施展缓兵之计,虽然朱重九说过,会一视同仁,但按照他以前的经商习惯,每在一地展开经营,肯定会想方设法先跟当地官府打好关系,而前程远大的扬州知府罗本,就是沈家下一个重点结交对象,有施耐庵这个老师在,无论如何,罗某人也会对沈家念几分香火之情。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上的东西,就不能公开宣之于口了,免得施耐庵书生脾气犯了,拂袖而去,伤了彼此之间情分。
施耐庵大半辈子都写书为生,哪里猜得到这么多弯弯绕,听沈富留得热情,便又叹了口气,低声答应:“也好,清源毕竟有官职在身,我住在他那里,久了难免会惹人闲话,干脆就继续叨扰沈兄,反正以前已经欠你人情许多了,不在乎再多欠一些。”
“欠什么欠,沈某求之不得,走,走,先喝碗酒去,我听说这边有一种特制的烧春,明澈得如白水一般,入口却如刀子一样火辣。”沈富立刻一把扯住施耐庵的胳膊,笑得就像一只刚刚偷吃到鸡的狐狸。
兄弟两个也是老交情了,客气的话沒必要说太多,互相搀扶着走进一家还在营业的小酒馆,点了一壶唯独淮安能产的白酒,叫了几个菜,吃了顿便饭,然后约定了第二天碰头的时间,便带着几分醉意各自散去。
待回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客栈,沈富却换了另外一幅形象,把自己的长子沈茂叫到身边,先关着门,把今天在大总管府内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容质疑的语气命令,“你明天一早就坐船离开,回去之后,立刻把手头的事情都交给阿福,你再上船出海,把先去旧港那边跟你梁叔联络,让他想方设法收集粮食和木棉,保证下一波货物的交割,然后你就留在旧港,一旦火炮到手,你四叔就会立刻带着船队去旧港跟你汇合,然后你叫上旧港所有能叫上的人,跟着他一起去攻打渤泥,先趁着三佛齐和满者伯夷两国交战不停的时候,把那个岛完整的给咱们沈家抢下來。”(注1)
“攻打渤泥,那个破岛子拿到有什么用,除了尚未开化的土人和木头之外,几乎什么都不产,哪如直接发兵椰城。”沈茂听得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追问,(注2)
从十几岁起他就跟着父亲沈富一道做生意,传承家学,,最近两年,沈富准备交班,更是将其随时带在身侧,每天手把手教导,因此沈茂的本领早已青出于蓝,一听到渤泥两个字,就知道这笔买卖根本沒任何赚头。
南洋诸岛盛产香料、锡矿、彩色珊瑚和各类宝石,沈家的船队中,每年往回运的,也大多集中在这几项,而那些雨林中的参天大树,因为砍伐起來颇费人工,运输时又过于占地方,根本沒人问津。
此番沈富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购买了大炮,不直接与梁、陈、施等几大海寇一起攻打椰城,逼满者伯夷交款赎罪,却跑去占领什么鸟不拉屎的渤泥岛,显然是弄错了轻重,买椟还珠。
“你懂什么,照为父所说去做就是了。”沈富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声色俱厉,后继乏人,这是他眼下最大的心病,无论四弟仲华,还是两个儿子阿茂、阿福,都不是目光长远的人,特别是眼前这个长子,非但目光短浅,而且胆子奇大,火炮还沒等到手,就已经打起了别国第一大城的主意。
只可惜,他只看到了打着三佛齐水师的旗号,兵临椰子城下,能勒索到巨额的金银,却沒看到如果沒有一片自己的地盘,沈家将來的出路在哪里,普通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对做臣民的來说,富可敌国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么,。
注1:沈万三的有个弟弟沈贵,字仲华,绰号万四,两个儿子为沈茂和沈旺。
注2:渤泥,即现在的加里曼丹,世界第三大岛,全岛至今大半还被雨林覆盖,盛产木材,椰城,即现在的雅加达,十四世纪中叶,南洋诸岛基本被两大势力,三佛齐和满者伯夷瓜分,而二者之间又沒完沒了地交战,很多祖籍中国的海上势力,都参与了这场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