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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清朗得连一丝浮云也不见。
刚过正午,热气蒸腾的地面似乎要冒出烟来。原是洗锅造饭、炊烟袅袅的时刻,今日却反常的一点饭菜香不闻。一群兴奋等著看热闹的民众,里三圈外三圈将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窃窃私语里偶尔夹几句高声喝采,已经不知道在场边鼓躁了多久。
濮阳柔羽低著头,任汗水顺著头额鼻唇,一道一道划下他的颈项。
他跪在场中央,专为受刑者画出的一圈界限内。君皇高坐在离场中十来尺远的监斩台上。两旁有来自各地的王公贵族和朝中诸大臣。长老们还没到。
他留书请长老派人在行刑的时候,击昏执刑的刽子手。刽子手只有一个,一旦出事,即使立刻替换,也要两刻钟。过了未时一刻,一句‘于礼不合’,君皇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停止行刑。古有明制,就是康靖王也无话可说才是。
他也请长老在离城近郊,派出人手四处勘察,最重要的,入城的四个门,必须确保畅通无阻,以免?千辛万苦的寻路而回,却被阻在城外
末鬼平静的注视著周遭的一切。离行刑的时间还有三刻左右,他搜寻的目光来回在监斩台上众多的达官贵人,与场边个个看似无害的群众,寻找与他有著同样冷冽眼神的杀手。
他在宰辅的身边已经太久,久到他能看透宰辅真正的想法。宰辅已经老了,离死亡也太近,只想保持过去的一切;宰辅想除去的,其实是所有能造成变动的因素。
所以濮阳柔羽是宰辅的目标,杀了濮阳柔羽,主战派还能维持数十年的光景;镜人也是宰辅的目标,除去镜人,才能免去权势者之间的相互倾轧,与可能带来的战争。
宰辅要他杀镜人,一定也会另外派人杀濮阳柔羽。他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才能在必要的时候,救出濮阳柔羽。
秦学德带著几百人,十来条猎犬,在离皇城十来里处,分路搜寻?的行踪。想起昨晚的遭遇,他仍心有余悸。要不是他见机极快,在一听见弟兄们惊呼惨号的声音后,立即闭上眼睛,拼命甩脱镜人的掌控,爬进一旁的矮石造景后藏身,赤身裸体地给蚊子虱子狠咬,硬是咬牙不吭不动,直躲了一个时辰才张眼出来现在那一堆失心疯的废物里只怕就有他一份!
想起镜人的恐怖,秦学德调动了附近所有能用的猎犬,一路寻著气味追踪过来。哼,人发疯会乱跑,狗发疯就乱咬,干脆让镜人给狗咬死,省得麻烦。
“大人,找到马了!”一个差役气喘嘘嘘的跑来,在秦学德的坐骑前俐落的行了礼。
“人呢?”
“没看见!”
“妈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去,再去附近搜索,派狗去,让狗在前面带路!”哼,你跑不了的,四个城门都是宰辅的人,插翅也飞不过去;你他妈的贱人,要给老子活逮,蒙了眼睛叫几百个人轮上,操也要把你操死!
“唔呜”?不知道给什么绊了一下,一个没站稳,仆跌在一堆尖锐的小石子儿上,膝盖重重的撞上地面,再加上昨晚骑马带来的疼肿,痛得他几乎要掉泪。
他从没自己一个人骑过马,之前都是别人带著他控缰扯绳,他原也想自己一个盲人,反正是用不上,也没有认真去学,昨晚临时需要,才知道控马困难。勉强策马狂奔,双腿给无鞍的马背磨得肿痛不说,最后还让马给摔了下来,气得他举手就朝马身上拍去,也不知道拍中哪里,马居然举腿就踢!他差点就给马踢中,狼狈的几个翻滚,才勉强躲开。
感觉日光渐炙,离天大亮已经一段时间,到日头正中,恐怕也不到一个时辰,他不敢再和马缠斗,立即决定弃马步行;可腿痛得站不稳,颠颠倒倒的又跑又走,也不知道在草丛里给刺藤硬根怎生折腾,滚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摸到大路的边又不知道给什么绊了一下,才爬起身来,就听见远处狗吠人声喧嚷,大概是驿站带人追来了!
?心里一声不妙,顾不得胸口一阵阵强烈的恶心感,勉强提气疾行,不料才冲上大路,一声大喝伴著马的高声嘶叫陡然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掩耳蹲身,几乎蜷成一团。
“好你个王八羔子!你他妈这么大一辆马车,你就瞎了聋了猛冲!想死吃毒跳海去!给马踢死给车碾死,老子还得出钱给你买草席!”
?惊魂甫定,听见有车有马,遇了救星般,也顾不得刚才人家骂些什么,赶忙大声说道“请您送我上皇城!”
驾车的张二大楞了一楞──他女人今天生崽子,他还得给佃主进城买杂物,早窝了一肚皮火,偏这个呆子冲到路上找死,没下车踹两脚已经是他祖上积德了,现在居然还敢叫人送他一程?“去去,老子没空理你!”
?却管不了这许多,耳边犬吠声愈来愈大,他心里愈是慌急“拜托您!我、我得上皇城救人,迟了就来不及了!”
“再不走开老子放马踢你!”
?心一横,双手大张就挡在路中央。
张二大额上青筋已经冒了上来“嘿!”的咬牙冷笑一声道“老子今天见识到无赖了!要带你进城?行!你给老子磕三个响头成交!”
?一怔,一咬牙,双腿一曲已经跪下“碰!碰!碰!”连磕了三个响头。
张二大已经完全呆掉了,眼见对方头上都碰出血来,直挺挺的跪在他面前,他也坐不住了,赶忙翻身下车,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请、请送我上皇城”
“你、哎、这是怎么说!”一拉才发现对方瘦得娘们似的,浑身也不知道是泥里还是草里滚出来,连脸上都是杂草泥沙,只看出一双眼睛闭著,感情还真是个瞎子──
“唉啊!大人,在那边!”一个衙役远远看见?,放声喊道。
?一惊,赶忙回头抓住张二大衣袖“拜托!”
张二大一见这阵势心里就有底了“哼”了一声“老子今天反正背到家了,”看?还呆站在旁边,一矮身拦腰扛了扔进马车里“他妈的,头剃下去还有不洗的吗?拼了!”
“驾!”的一声,马四蹄大张,泼风价去了。
日晷的影儿渐渐移动,慢慢要与刻线重叠。
午时三刻将近,催命鼓声还未响起,濮阳柔羽却突然感到一阵风从背上刮落,刽子手突然高举宽薄的大刀,一刀挥下。
糟!是宰辅!
濮阳柔羽只来得及想到这点,虽然明知应该闪开,但久跪的双腿已经麻痹,双臂绑缚得太紧连扭动都有困难。一时间除了立即趴下也无法可施,这下可好,本来是戮首,趴下可就变成腰斩了!濮阳柔羽满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趴下了没有,就感觉两道气劲迅捷无伦地分别闪过他的颊侧和后背,一前一后击中身后的刽子手“砰”的一声巨响,刽子手肥壮的身躯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了下来。
事起匆促,没有人想到刽子手居然会在预定的时间之前动手,更没有人想到这样突然的发难居然还有人能挡得下来,满场观众都傻瓜一样张大了口,呆呆的看着,挤满人的刑场顿时鸦雀无声。
“叮”的一声,午时三刻的醒钟正好响起,擂鼓手反射性的举起鼓槌来,却不知道还该不该敲下去,就这一瞬的时间,围观的群众和监斩台上诸达官贵人已经“哗”的一声,台上台下一起鼓噪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都要斩首了,刽子手干嘛还争这一时半刻?”
“反正都要杀,早一点儿有什么关系?”
“?恚你悄愣?幽阋?灰?缫坏悖俊?
“是谁救了濮阳柔羽?”
“到底还斩不斩?”
“还该杀!凭什么一点小事就停止行刑!”
“搞不好濮阳柔羽后台硬挺,谁上场死谁呢!”
躁音轰雷般围绕著濮阳柔羽。濮阳柔羽也在迅速的思索著:宰辅要杀他,又是谁要救他?君皇?其中一道应该是君皇另一道呢?长老?不、不对,那种冷冽的冰寒之气是师兄?
可师兄怎么会来?师兄是最不愿意违背师尊意思的人,怎么会来救他?该不会是和师尊达成了什么协定?能有什么协定啊!该不会是不可啊!
濮阳柔羽紧张的抬起头来四处搜寻著。眼前日光耀目生花,只见万头钻动,哪里寻得出人来?
蓝发君皇已经站起身来。他没料到宰辅居然会这样卑鄙,赶在预定的时刻之前突然动手,他出手的时候其实已经缓了一缓,却有另一道剑气先他一步击中刽子手。出手的是谁?是谁要救濮阳柔羽?呢?还安全吗?
“君皇,今日刑场既然生变,依礼制应该立即停止处刑,重新审问。”王?已经发话。他虽然辞官,仍是京官里受敬重的人物,朝廷也特准他上监斩台。方才一幕他也紧张得脸红气喘,但他毕竟老成持重,片刻也就沉定了下来。
此话一出,监斩台上其他人立即反驳,什么“濮阳柔羽是国之祸害,焉能因这小小的变动就停止行刑”云云,争得监斩台上下又是轰声一片。
蓝发君皇没有立即答话。他反复思索自己与宰辅的对答。濮阳柔羽若是不死,?就非死不可──他该不该相信宰辅的话?宰辅定的时限是未时一刻,现在还没到,万一不行,若是不能确定?的安危,他还是非杀濮阳柔羽不可!“来人,再去派另一个刽子手来。”
王?哪里知道蓝发君皇心里的想法?听他说要再派一个刽子手来,还以为他是想撑过古制的未时一刻,好光明正大的宣布暂缓行刑,心里大石一松,也不再多说,行了一礼,自回座去了。
时间在紧张里急速飞掠,张二大一路赶著马车,没命般向前奔驰,?给这马车晃荡的不住干呕,紧抓著栏杆拼命忍耐;但一来马并不是什么千里神驹,又拉著车载著两个人,无论如何甩不脱身后轻骑便装的追兵;?是耳力极明的人,一边估量著与身后追兵的距离,一边努力聆听近城门口惯有的例行检查声响;突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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