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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场!”他凄厉的笑着,如果他能流泪,他一定会以泪水来讽刺自己盲目的愚忠,竟换来这等凄惨的下场。
“他他好可怜喔。”蝶儿忍不住为他难看的模样心疼地掉泪。
“别怕,有我。”以为她害怕,古承天将她搅得更近。
“这就是你要我杀尽天下所有忠臣义士的理由?”这下子翟姬终于明白了,原来他要她杀那些一心为国为民做事的忠臣义士,是不想他们步上他的后尘,只不过他的作法未免太偏激了。
“没错!”藏元鲁达愤恨的眼睛瞪得老大“既然忠心会落得和本座一样的下场,不如本座一剑给他个痛快!”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倒霉呀!你这副模样还有勇气活下去,要我早就死了算了。”对他这种滥杀无辜的恶人,霍劭骐实在压榨不出一丁点的同情心。
“不许你这样说他!”蝶儿抬起螓首,护着藏元鲁达,义正辞严的指着霍劭骐叫道。
她想,藏元鲁达之所以会这么坏,一定是他受伤的缘故。像空幽谷里的小动物,平时都好温驯,可是一旦受伤时却变得张牙舞爪,不许她靠近,甚至会反过来攻击她,所以她相信藏元鲁达也是一样的。
“古承天!你的女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霍劭骐气得差点跳脚。
“奇怪,你看不见吗?我现在不正是站在他这边?而且还让他搂在怀里呢。”蝶儿疑惑的大眼非常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奇怪,他眼睛明明没瞎呀!
霍劭骐终于明白为何藏元鲁达会一气之下从铜壁后冲出来了,因为只要是活人,一定会被蝶儿白痴的问答法给气死的。
“叫你的女人闭嘴!”他怒不可遏的吼了句。
古承天闷笑在心里,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能适应蝶儿独特的聪慧和出其不意的“妙语”
他们吵成一团,一点也没有身在虎穴应有的害怕。
“很高兴你们和乐融融,那也表示你们将无法活着走出蛟跃龙门。”藏元鲁达冷肃地说着,他最痛恨别人幸福的样子!
“我们自知武功不如你,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要我们守在一起,就是共赴黄泉也无所惧。”古承天满足地搂着蝶儿,只要有蝶儿陪着,在哪儿都无所请
迟迟才领悟的“爱”已在无形中将他心中的仇恨尽数化去,更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报仇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甚至可能危及身边所有关心自己的人,何苦呢?
他感谢上天没让自己成为和藏元鲁达一样的刽子手,相信爹娘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他被仇恨蒙蔽了良知。
“什么无所惧?我才不要这么早死,外头还有那么多的女人等着我,我死了,她们一定会伤心、难过的,况且,我今晚带了这么多万中选一的精兵,才不会死呢。”霍劭骐不认同地哇哇大叫。
“你们先走,这里我来挡。”翟姬跳出来挡在众人前面。以前因为她贪生怕死,所以为虎作伥,滥杀无辜,今天该是她赎罪的时候了。
“不行,让一个女人保护我,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呀!”一向舍不得女人受伤的霍劭骐,虽然很痛恨翟姬,但他仍将她拉到他带来的精兵队里,不许她独自对付藏元鲁达,而且他还很正经的警告他的士兵,好好看着她,不许她少了一根寒毛,否则唯他们是问。
“不自量力。”藏元鲁达衣袖轻轻一挥,便轻易地将翟劭骐推开。“想跟本座斗,再回去修个五百年吧。”
“王爷!你没事吧?”翟姬急急地奔过去将他扶起,关切地问着,眼底首度有了属于人性的温度。
“其实你不必对我们这么凶,若我真会算我一定帮你,可是”蝶儿侧着头,小脸全皱在一块,她真的很为难。
“这么说你是不会算了,那你为什么骗我?”受不了欺骗的藏元鲁达疯狂阴狠的眼神,仿佛要置蝶儿于死地的瞪着她。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的转头看向翟姬,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直直的瞪着她问:“你该不会也要说你不会算?”
翟姬不怕死的点头承认。
“敢骗本座!你们都得死!啊——”藏元鲁达无法承受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用尽全力地仰天一声怒吼,震得四周摇晃不已,他一定要所有欺骗他的人死无全尸!
众人紧紧捂住耳朵还是受不了这震耳欲聋的狂吼声。
“别叫了!别叫了!我想办法帮你算就是了嘛!”蝶儿捂着耳朵受不了的阻止他,此刻只要他别吼了,要她做什么都行。
顿时,藏元鲁达停止了狂吼,伸出枯瘦的五爪一把抓起她“真的?”
“蝶儿”来不及护住她,古承天又急又恨。
“阿天,把天书拿出来,我来想办法。”蝶儿忍着肩上的痛,要古承天把天书拿出来。
“你会这么好心?”藏元鲁达怀疑地放开她。人性的丑陋早在三十年前他便已经看透,他不相信这世上还存在有真性情。可是她刚才护着他的举动又教他迷惘了人性真的丑陋吗?
“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帮你的。”蝶儿向他保证道。
既然姥姥说天书里藏有天机,那就一定能解得出来,啊!说不定姥姥给她的锦囊里有。她连忙摸向腰际“咦,放哪儿去了?我明明放在身上的呀。”
“在我这,但我不准你帮他算。”古承天不悦地沉着脸。
说她白痴,她又聪明绝顶,说她聪明嘛却又胡涂得紧,难道她看不出藏元鲁达要她算天机,无非是要她改天机?
“怎么会在你那?拿来。”见他不肯,她噘着小嘴,小手擦腰娇蛮地威挟着“古承天,你再不拿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这招果然有用,古承天乖乖的把两个锦囊给她,但面色依然难看得紧。若传出傲世群伦、不可一世的古承天竟受一个小女人要胁,那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届时他的男性自尊往哪摆?
“我不准你替他算。”
“不替他算,我们都会死。”她看着手上红、蓝两个锦囊,直觉地拆了红色的锦囊,一张泛黄的小纸片上写着——
生来命运上天注定
天干地支五行八卦
掌中锱铢天机算尽
“真的有写!”她兴奋的大叫,简直比藏元鲁达还开心。“原来姥姥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了,她真是厉害。”
“快,快算!”藏元鲁达难掩兴奋地颤抖着,忍不住咧开了笑容,但面部肌肉的拉扯令破碎不完整的五官拧扭成一团,简直比鬼怪还可怕。
“蝶儿,你确定要替他算?”霍劭骐忧心忡忡的问,算了就等于是泄漏天机,而泄漏天机可是会折寿的。
“嗯!”蝶儿非常坚决的点头。若她不算,藏元鲁达一定不会放他们生路的,再说,她只知道如何算根本没能力改。而且,虽然藏元鲁达这么坏,还把阿天伤成这样,但是他会变成这样也不能全怪他,老实说他真的很可怜,她希望能为他做一点事情,所以就算待会儿会遇上什么危险也不要紧,因为她相信阿天一定会保护她的。
她拿起玉算盘,盘腿席地而坐,闭上双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谨慎。
“快!到底如何了?”藏元鲁达紧张地直催着。
原本身体就虚弱的蝶儿此刻更是苍白不见血色,甚至微微地轻颤着,而古承天也发现了,他一颗心又焦急又担忧,连忙喊道:“蝶儿,不行就算了。”
“不算出来,我们都活不了的。”她将天书安放在跟前,然后拿出玉算盘置在左掌上,右手的纤纤玉指不停地一上一下的拨动着,口中还念念有词“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汇其支流,万物同宗,归其天地,命转运行,天干托天,地支扶地,五行画方,八卦罩圆
“藏元鲁达生于丙寅年腊月初二,于而立之年受太祖招降定居于京城,于其麾下任统领一职,曾多次上阵退辽功不可没。年五十九原应随太祖陪葬,因阳寿未尽而重返阳间”蝶儿月眉紧蹙得就快拧成一直线了,气也渐渐的在消失,但她仍不放弃。这些过去的事藏元鲁达自己最清楚,相信他要的是知道未来会如何,因此,不管如何她都得帮他。
看着汗水一滴一滴的从她雪白的脸颊滑下,古承天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在淌血,他真后悔答应她。
“本座要的不是这些!”她所说的全是他最不堪的噩梦,他的美梦才正要开始。“快!快说些别的,例如何时能登上帝位,何时能一统天下,快,快说!”藏元鲁达已滨临疯狂,**在外的齿颚咬得嘎嘎作响。
蝶儿只能点头,她怕一开口就会泄了好不容易才凝聚在丹田的气。她快速的拨着玉算盘,精密地计算着往后五十年的国运,但就是找不着一位叫藏元鲁达的皇帝,于是她往回算,直到今年她惊愕的张大眼,闪亮的黑瞳中泪水开始聚集。
“享年八十九就在今日哇!”说完,她再也忍不住地扑向古承天的怀中,大声的哭了出来,她好难过、好难过呀,为何藏元鲁达受尽了一生的苦,到头来还得悲惨的结束?!
“不!”藏元鲁达竭力狂吼,想把这一生所有的不平与愤恨全数吼出。
老天为何要如此待他?为什么?
“改了它!本座就不相信会斗不过天!”藏元鲁达激狂的吼着,他就不相信自己斗不过天!
生性善良的蝶儿不忍心看他失望、难过,不顾危险地走上前去安慰他。
“蝶儿别去!”众人连忙拉住她。
蝶儿挣开他们的手,不顾他们反对地走到藏元鲁达跟前,真挚亲昵地唤着他,一双眼蓄满难过与不舍的泪水。“老爷爷,算了吧,死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重生,这辈子你受尽了折磨,也该是放下的时候了。”
“少废话,要你改你就得改!”他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近,只差三指的距离就贴上他可怕的脸,口水全喷在蝶儿脸上,可是她没有伸手擦拭,只是用温柔体谅的眼神看进他充满狂暴的眼底。
她眼底毫不矫情、造作的善良重重的震撼了他,让他了悟这世间除了互相利用、争权夺利,还是存在着真心、真诚,为何他直到今日才发现呢?
藏元鲁达放开了她,踉跄地跌坐在九龙椅上,骇人的眼珠子往下转,若此刻他有眼皮或许是想闭上眼,好好的休息一番吧,毕竟走过这惶恐不安、处心积虑的三十年,是神都觉得累了。
他挥挥手,声音里首次有了温度,但也充满着无限疲惫。“这是冰蚕的解药,拿去吧。”
翟姬接过解药,毫不迟疑的服下,根本没去想解药是真是假,因为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反正不吃的话迟早也是死。
“老夫累了,你们都走吧,古家的血债老夫自会对你有一个交代。”
“不需要了,再怎么偿还赎罪,我的家人也不可能会活过来。”古承天让霍劭骐扶着他走到蝶儿身旁,紧紧地搂着她,而她也紧搂住他这一刻对他来说,足够了。“说不恨你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这恨得跟着我一生一世,让我无法全心全意的爱蝶儿,我就感到无措,若因此而让蝶儿离开我,那才是我最大的遗憾,所以我会试着忘记仇恨,相信我爹娘在天之灵也会赞成的。”
“为什么?”藏元鲁达抬起眼满是疑惑“为什么你们能轻易原谅老夫种种的滔天大罪,为什么?”
“老爷爷,因为我们喜欢你呀,你不生气的时候和蔼极了。”这是蝶儿的真心话。
众人差点被她荒唐的形容给笑翻了,这种面貌怎么看怎么恐怖,哪里和蔼了?
“老夫这副模样还能看得出来吗?”他抚上自己残缺不全的脸,不再有恨的语气只有疑惑、不安。
“老爷爷,我看到的是你的心呀。”蝶儿王指指着他的胸口,诚挚地说。
“心?”沉思了一下,藏元鲁达这才总算大彻大悟。
这三十年来,他之所以会活得如此痛苦,全是因为这张脸。他看着这张连自己都嫌恶的脸,每看一次,怨恨就加深一分,一心一意只想报宦官毁容之仇,以致“心”最初的良善给恨蒙蔽了,没想到最后却愈陷愈深,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邪灵,做出了无数伤天害理的事情,会落到此万劫不复的地步,都是他罪有应得,怨不了人!
“小姑娘,你过来。”他枯槁的手颤抖地紧握住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像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谢谢你让我看到最真挚的温情,现在我的心一片清明,就算得下十八层地狱也不怕,老夫决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不可以的”蝶儿急急推辞。
“蛟跃龙门的产业富可敌国,你可以拿着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钱财对我来说没用,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阿天、吱吱还有你。”她怯怯地问:“你愿意当我的爷爷吗?”藏元鲁达虽然富可敌国,权势在握,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服从他。财富权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拥有的只不过是虚幻一场,其实他才是最贫穷的。
认他做爷爷,是不想让他孤独的死去,希望他在死之前能拥有一份最真的关心,姥姥曾说过世间万物转眼成空,唯有“真性情”才能永恒不灭。
奇迹似的,藏元鲁达早已不可能再流泪的双眼,此时却蒙上一层热呼呼的薄雾。
藏元鲁达像是要抓住飘浮在生命浪涛中的浮木般地紧抓着她的手,声音哽咽地道:“谢谢你!”
说完,他放下了所有的仇恨心,安然地去了。他走得无牵无挂安详极了,虽然闭不了眼,但嘴角一抹属于安然的微笑却明显易见,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但也是最后一个。
“爷爷,我不要你死”蝶儿抱住他干瘦的身子,悲痛失声。
“蝶儿,别难过,他走了还有我呀。”古承天温柔地拍着她颤抖的背,轻声抚慰。
“阿天”蝶儿伤心地偎在他胸膛上,满脸泪水仍止不住地流。
“走吧。”古承天揽着她,相互扶持着往外走。
出了大门,回头望向这座雄伟美丽的殿堂,众人不禁心里一阵感慨。这座美丽的殿堂,终究还是逃不了荒废的命运,就像它的主人,风光过后便疾速的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