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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她的心好乱。
“你究竟想问我什么?”鱼儿快被搞混了。
可是高叔茫然混乱的程度并不下于她,他忍不住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道:“鱼儿,我一次问你一个问题,这样会清楚些,好吗?”
鱼儿点点头,难得她能乖驯得像头小白兔似的。
“你喜欢二公子吗?”高叔又补充说明:“不是那种普通的喜欢,而是男女之情的喜欢,那种看见他就心儿怦怦乱跳的喜欢。”
鱼儿娇羞地点点头,摸了摸此刻的胸口——光想起他,她的心就卜通卜通地狂跳了,脸又红红的,感觉喜孜孜的,难道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般症候吗?
“好,那么你有想过以后与他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吗?”
鱼儿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嗯,他需要我保护,要不以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很容易就被骗被拐被打伤,太不保险了。”
傻里傻气?!原来在这个小丫头的眼中,二公子竟是这副德行?
高叔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用折扇掩住了一丝窃笑,随即清了清喉咙“嗯咳,这样啊!”鱼儿点点头,期望地看着高叔“然后呢?”
“然后?噢,最后一个问题。”他盯着她,认真地道:“你想嫁给二公子吗?”
“嫁给他?”鱼儿愣了愣,咀嚼起这层意思。
高叔紧张地看着鱼儿,等待她的回答。
“我是汉人,能嫁给他吗?”她突然抬头。
高叔心一惊“可以是可以,不过二公子是八旗子弟,他虽可以娶你,但是不能用八人大轿迎娶你进状元府。”
“八旗子弟?”鱼儿脸色变了,脑海顿时涌入娇娘临死前的神情。
八旗子弟,她高攀得上吗?她又凭什么将他留在身边?她能栓得住他,教他不离开自己吗?
鱼儿小脸渐渐地苍白了,原本娇羞思索的神情变成了深深的愕然。
同样的阻路大石出现,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跨越不了满汉之间的天大鸿沟。
就算她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她,那又如何?
见鱼儿大受震撼,高叔实在不忍心再继续敲醒她,可是为避免最后落得悲剧收场,最好的法子就是在事情发生前统统说个清楚明白!
高叔继续沉声地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鱼儿愣怔着不说话,浑身就像棉花一般,软绵绵没有着力之处。
高叔的声音穿透了鱼儿的耳朵,字字句句道:“这代表二公子就算能娶你进门,但你在状元府里的地位不过是名小妾,就算以后生了金枝玉叶,你的身分还是很难获得擢升。还有就算二公子再怎么喜欢你,他还是得照祖宗规矩娶一门正妻,也就是正福晋、纳兰府的当家主母。”
高叔的话如落雷一般打人鱼儿脑际,震得她整个人都晕眩了。
她多希望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教他的话声声吐露出来,可是她心知肚明,就算他不说,事实也依旧如铁石,如高山地镇在那儿,她搬也搬不动,避也避不了。
她再爱他,也只能落得成为他纳兰府里的一名小小侍妾。
不能完全拥有他,不能独占他的笑容和温柔,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他不,她分到的温柔和怜爱可能只有一点点,少得可怜
她名不正而言不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拥有全部的他呢?
小妾小妾鱼儿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就连娘这样出色绝美的少妇,也无力将自己的夫婿留在身边,只因她是位微卑贱的小妾,再怎么挣也挣不过上头的大夫人。
而爹,就这样左拥右抱、左右逢源着,享受他身为大男人的权力,而无视于他带给妻妾的悲哀
难道她看娘独守空闺暗自垂泪的样子,还看不够吗?
鱼儿不知从何而生一股力气,驱使她正坐起来,直直地下了床穿上绣花鞋。
“鱼儿丫头,你这是怎么了?”高叔被她突如其来的举止吓了一跳,赶忙扶住她“你身上还有重伤,你要到哪儿去?”
“高叔,”鱼儿眸光澄澈,她从未这么冷静过“麻烦你差一乘小轿送我回陌上春馆好吗?”
“你要走?”高叔心头一阵惊慌。糟了,他是否说得太过严重了?
“我想我娘。”她轻敛眼睫,掩去真正想法“纳兰他说过,只要我想回家,你们会派人送我回去的。”
“可是二公子此时出去了,你要不要等他回驿馆之后,再当面向他辞行?”高叔冷汗直流。
鱼儿匆匆回家,他这责任可大了呀!尤其他又对鱼儿说了那么多老实话纵然是一片好意,可他总觉得自个儿的皮有些痒,好象就快被人剥下层皮-样!
二公子若知道鱼儿伤心离去,到时候恐怕不只是剥一层皮,他这条老命怕得老死乌鲁木齐去了。
高叔越想冷汗越流,鱼儿见他毫无反应,轻叹了一声,慢慢地拖着脚步走出了卧房。
她的背又隐隐作痛了,却远比不上她胸口那锥心的刺痛感
鱼儿就这样脚步踉跆地走出了驿馆,仆人们来来去去,每个人虽然对她皆投以异样眼光,可是巡按大人不在,四大护卫不在,高大爷又没有出来拦着,所以他们也不敢多事,全都眼睁睁地看着鱼儿离开。
鱼儿一出了驿馆就找了辆马车,吩咐车夫直往陌上春馆奔去。
鱼儿一回到陌上春馆就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箴娘急得要命,一迭连声地叫着佣人去请大夫来,她看着鱼儿一身干却陌生的淡红色衫子,心里头打上千百个愁结。
她们家的鱼儿怎么会跟巡按大人牵扯上关系?为何她会替巡按大人捱了一刀?巡按大人又为什么要留鱼儿在驿馆里过了那么多天
箴娘又急又气又恼又惧,她心疼地摸着鱼儿微微凌乱的长发,嘴里气急败坏地埋怨着“都怪那个死老头子,没法子成天保护这个家,也用不着教给女儿这三脚猫的功夫,害她以为自个儿真是侠女都是他,这一去就不知道回来,只会流连在北京老大那儿,压根儿不管我们母女的死活!”她急得直骂“这个狠心短命的贼王八,鱼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娘非跟他拚命不可呜呜呜,我也不要活了!”
家里该有个男人当家做主的时候,偏偏不见他人影,她箴娘嫁个丈夫跟守活寡没两样,早知道就不做这劳什子的小妾了。
鱼儿她的宝贝女儿,这几日究竟有没有吃了亏啊?
为什么鱼儿一碰见这个巡按大人就搞成这模样?亏他们还口口声声说会好好照拂鱼儿,为什么还让她带着伤自己坐马车回来?
箴娘越想越气,若不是良民不与官斗,她早就街到驿馆去拍桌子叫骂了。
可恶!
“纳兰纳兰”鱼儿嘴里喃喃呓语着。
箴娘急急扑到她床边,心疼不舍地唤道:“我的宝贝女儿,你醒了吗?现在觉得怎么样?疼不疼?”
鱼儿并没有醒来,她只是愁锁眉宇,小脸充满了哀伤,不断地呓语着,
“我不要走为什么?旗人汉人”
“鱼儿呀,你别吓唬娘呀!”箴娘泪流满面。这个巡按大人究竟是把她家鱼儿怎么了?为什么鱼儿连昏迷之际都频频叫唤着他?
“老板娘,江大夫来了。”仆人急急忙忙拉着一名白发老人街上楼来。
“小扮儿,你缓一缓,老人家我快跑不动了。”江大夫气喘吁吁,背着药箱抹着汗,当他看到床榻前的鱼儿时,不由得一怔“咦?这不是驿馆里的那位小姑娘吗?”
“你见过我女儿?”
“怎么?她是你女儿?她不是巡按大人的至亲吗?”江大夫讶异地张大嘴“前几日她受了重伤,巡按大人还焦急得要命,频频要我们拿出看家本领治好她,怎么才几日不见她又变成你女儿啦?”
“呸,她本来就是我女儿。”箴娘气呼呼地道:“我才想要问你,巡按大人究竟是怎么让她受的伤?上回派个人来说得含含糊糊的,我压根儿就听不懂。”
“这、这老夫就不知道了。”江大夫纳闷道:“我看那位巡按大人挺是怜宠她的呀!怎么可能会故意让她受伤呢?”
“哎呀,反正问你也不济事。”箴娘美丽的眸子充满急切“麻烦你先检查一下她的伤吧,看看要不要紧呀!”
“好好好。”江大夫喘了几口气,调整一下呼息,这才搭脉诊治起鱼儿来。
“怎么样?我女儿还好吗?”箴娘在一旁着急着。
“甄姑娘没事,她的脉象平稳、气息调和,或许是累了,让她多多休息几天吧!”江大夫笑道,打开了药箱子“我帮她开几帖养气补血的药,每日煎服两次即可。”
“多谢大夫。”箴娘这才松了口气,却也忍不住打探道:“你说巡按大人真的待我女儿很好吗?”
“那自然,我们几乎误认这位小姑娘是巡按大人的娇妻呢,话说回来,令嫒和年轻俊雅的巡按大人看起来还真相配。”江大夫笑着道。
箴娘愣了愣“巡按大人不是个老头子吗?”
“当然不是,看他的模样大抵只有二十出头吧!”江大夫想了想。
“那他不至于对我女儿”她有些说不出口“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吧?”
江大夫惊吓地道:“夫人过虑了,巡按大人徇徇儒雅又是一介君子,怎么可能会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儿呢?”
“那我女儿为什么口口声声叫唤着他?”
江大夫讪然一笑“这、这就恕老夫无法回答了老夫可是诊不出心病的啊!”箴娘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法儿了,还是得等鱼儿醒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大夫抹着汗“是啊是啊!”“阿福,帮我送大夫,”箴娘打怀袖里掏出了一个银锭子塞入江大夫手里,连声感谢“江大夫,谢谢您了。”
“夫人别客气,这是老夫应该做的。”江大夫谦逊躬了个身,随着阿福下楼去了。
箴娘抚着鱼儿光滑微凉的额头,幽幽地叹气“鱼儿,娘的心肝宝贝,你快点儿醒过来呀,别再吓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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