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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以后,杨荣才跟朱植说了心里话,自从进府之后,虽然觉得朱植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颇感知遇之恩。但一直到了朱植孤身送三臣的时候,杨荣才深感朱植身上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彻底为之心悦诚服,从此之后杨荣终于下定决心誓死跟随朱植,生死同舟。
此乃后话,此时朱植哪里想得到这些,但自己也不是傻子,心里的担心现在怎么着也不方便讲出来啦,真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朱植再富于想象力也想象不出,自己今日的举动成为京城乃至全国儒林的美谈。朝廷上下官员无不打心眼里佩服这个王爷。大家都以为,辽王和太子交好,而这三位大臣为了保太孙而被贬,辽王这种行为就是为了太子来感谢的。在明朝那种政治高压下,可能只有辽王这样义字当头的人才能做得出这种不惜冒犯天颜之事。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古之遗风,让每个知道的人为之肃然起敬。
果然没过两天,这事就传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朱元璋立马把朱植招入宫中,这回朱植真正知道什么叫雷霆震怒了。
老朱的黑脸此时已经气得变成了酱紫色,几根稀疏的胡须,恨不得直了起来。朱植跪在地上,感受着天威,伴随着的还有朱元璋的唾沫星子:“你,你,你这个不肖的东西,你是拿朕去收买人心吗?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朱元璋在书房里快速地来回踱步。
当听到朱元璋召见自己的时候,朱植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是啊,谁让自己傻乎乎地逞了回义气呢。此时他也顾不得脸上的唾沫,挺直脑袋跪着,靠,大不了掉脑袋。不过朱植心里觉得还有点希望,至少朱元璋是把自己叫到跟前痛骂,没有直接把自己扔进大狱。
朱元璋憋着气红了的脸停在他面前道:“说,这些人联名上奏,是不是你指使的。”
朱植想到,这会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自己又没在背后搞过阴谋诡计,何必心虚呢,干脆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儿臣从来没有指使过谁上奏。”
朱元璋道:“没有!胡说,那你怎么敢去送他们三个,是不是唇亡齿寒啊,是不是因为被朕贬了他们,你不服气啊!”朱植跪得直直地道:“没有,父皇,他们三人是为了山河社稷被贬的,儿臣不过送三个忠臣而已。”
朱元璋道:“忠臣,是,他们是忠臣,那朕就是好歹不分的大昏君了!你呢,你就是沽名钓誉的大奸臣!”
朱植道:“父皇息怒,今儿儿子就说实话吧,反正儿子是你生的,这命也是你的,你要拿就拿去。太子临终之时的确嘱咐过儿子照顾太孙,儿臣知道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但父皇说过不要儿子理这些事,儿臣也谨遵皇命。后来三位大臣为了太孙惹怒了父皇被贬,儿子去送,就是代太子去谢谢他们。国有铮臣,才是我大明之幸。我可怜的哥哥啊,呜”想想自己莫名其妙背黑锅,也的确挺委屈的,朱植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朱元璋看着朱植满面的泪水,不像是假造出来的,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朱元璋的愤怒主要因为两条,一个就是自己贬走的人,你去送行不就是打自己这张老脸吗?二是担心这个儿子利用这点来收买人心。
没想到,此时朱植说得情深意切,一点私心也看不到。朱元璋知道自己这个莽撞的十五儿和太子关系不错,也知道太子临终前一定嘱托他照顾皇孙。没想到,这个儿子居然这么耿直,敢冒失宠的危险去送三位冒死上谏的大臣。
按道理说,自己已经指责三人为朋党,朝中大臣见保住了皇太孙,也都不在他们三人的问题上纠缠,在这个时候谁都怕和三人挂上关系,所以才没有一个人去送行。但自己这个儿子偏偏在这个时候送行,他可是冒着失宠的危险,如果仅仅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个赌注下得也太大了,而且也真是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此时朱元璋反而冷静下来,走到案子后面坐下,任由朱植在哭。
但朱元璋偏偏没有想到,朱植的确心中没鬼,一切事情就那么巧合而已,所以他才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哭了一会,见朱元璋不再说话,朱植便收了哭声,看来自己这么赌是赌对了。他抽噎着道:“父皇,儿臣真的没想过这样做会让父皇震怒。请父皇治罪。”说着磕了个头。
朱元璋想通了一些关节,气也消了一些,道:“朕也跟你说句实话吧,没错,朕的确想过让你四哥当太子。可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需要定下嫡长继承的制度,否则日后有生变之虞。而练子宁他们三个,朕觉得都是忠心不二的臣子,贬走他们是不想他们在朝廷中染了坏毛病,得给允炆留几个能用的人啊。你可明白?”
朱植听到这,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真正是朱元璋的想法,可是我去送送你对着我发的哪门子脾气啊。
其实朱植不知道,朱元璋在文官集团面前吃了瘪,一直以为有什么人在暗中撺掇着文官们跟自己作对,但着锦衣卫调查,又没查出个缘由来,这些天心里本就窝火。没想到朱植这傻小子偏偏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去送撸了虎须的三个大臣。
早先,朱元璋一下子没把事情想明白,所以把火头烧到了朱植头上。但老朱是何得人物,只要冷静下来稍微把前因后果串联一下,立马把事情想明白,火气也就消了。还觉得自己这个十五儿当真是个讲义气的王爷,当然朱植这种行为算是不给自己面子,但这话又如何能对他说得出口?
朱元璋又道:“起来吧,大男人家,哭哭啼啼干什么。”
朱植擦着脸上的泪站了起来,道:“儿臣只是,只是想起太子哥哥悲从心起而已。”
朱元璋道:“你哥哥为人比你要好不知道多少倍。他虽然薨了,可你看朝中有多少人为了他死保允炆?唉。你呢,就跟愣头青似的,什么事都把心掏出来,不小了,得有点城府。”
朱植点头答应着。
朱元璋此时的神情已经完全回复平常,道:“朕见你天性纯良,最怕你受小人挑唆,误入歧途,所以朝廷的事你千万不要插手,明白吗?”
朱植一脸诚恳道:“谨听父皇教诲。”
朱元璋道:“没事多考虑一下辽东的事,上次你说到的辽东对策,朕考虑了一下觉得有一定的道理。所以你抓紧时间拟一个本子拿到朝廷议一议。另外你也该找点人帮你处理公务了,可以草拟一份名单交给吏部。现在离你之藩也没有几天了,你多把心思放到这上面来。辽东自从哈纳出降了之后,一直是无主之地。你去了,要替朕抓住这一片山河。”
朱植想想道:“儿臣向父皇要一个人,不知道父皇舍不舍得?”
朱元璋道:“哦?你倒跟朕讲起价钱来了,说说是谁?”
朱植道:“铁铉。”
朱元璋抬眼道:“我儿好眼力啊,跟朕一出口就是能人。”
朱植道:“儿臣听说,铁铉刚正能断事,还萌父皇赐名曰‘鼎石’既然是父皇都看好的人,一定不会错,儿臣斗胆,府中长史一职空缺,请父皇割爱。”
朱元璋被朱植轻轻拍了一下,感到比较舒服,脸上也终于泛起了笑容,道:“好吧,不过事先说好了,就给你用五年,此人朕可有大用。”
朱植心想,五年,五年之后你老人家都翘辫子了,哪里还有空管我要人,连忙跪倒谢恩:“谢父皇恩典。”
朱植从宫里出来,只感觉到背脊梁上又是汗津津的感觉,这一关自己总算是熬了过去。看来日后自己一定要更加小心,京城之中,自己又是藩王,一举一动都有着特殊的意义。不过通过这次事件,朱植得到这样一个启示,看来前身是一个行侠仗义的王爷,其实原来那个世界里,唐梓也是一豪爽之人,平时同学朋友请他帮个忙,借个钱什么的,唐梓无不应承。现在算起来,还有几千的外债。身前身后这两人脾气还挺合得来,看来日后自己可多利用这个元素,义字当头为一些行为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