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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当冉凝香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则被布团紧紧塞住。
抬头望向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小茅屋里,屋里没有什么摆饰,只有一张床和一组桌椅,但倒还满干净的。
正当她在打量的当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红绡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冉凝香不无惊愕的看着对方,这应该就是打昏她的那个女人了吧?
“醒啦?”女子似乎并不介意让凝香看清自己的面孔,迳自走近桌旁,点亮了油灯。
就着昏黄暗淡的光线,冉凝香发现,这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柳叶眉中一颗朱砂痣,容长脸儿削肩膀,身材匀称,总地看上去容貌端正而气质高雅,虽然嘴角噙笑,笑意却是十分高傲冷淡,并不容易亲近。
“噢,我忘了你嘴巴有东西,不能说话。”那女子像突然想起似的,走到冉凝香面前坐下,单手支颐,似在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
“真是个美人胚子,皇城的水、米就是不一样,忒养人儿的,不像我,长年待在边关,风沙侵得皮肤都粗荒了”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取下了塞在冉凝香口中的布团。
“嘴巴一定很痛吧?”那女子微微侧首,询问道。
冉凝香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方能发话。
“别说得一副好象你也被如此对待过的样子。”要命,那布团塞得还真够紧,她的下颚都快合不上了。
“当然啊。”那女子居然点点头。“我当初可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敌人的手掌心呢!”
敌人?谁啊?冉凝香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心中的谜团越扩越大。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女子一撩长发,站起身来。“这问题问得真奸啊,我自己也奇怪着呢!”
“别卖关子了。”冉凝香道:“难道你会只是因为好玩或一时无聊而这么做的吗?”
“呵呵呵”那女子又是笑。“你这小丫头,可别忘了现在谁才是人质啊,用这么挑衅的口气跟我说话,不怕待会儿身首异处?”
冉凝香答得倒也快。“如果横竖都要死,那我示弱伏低做什么?倒不如把自己想说的话都一次说个痛快,免得还没被你杀死,倒先窝囊死了!”
“呵呵,不愧是官家小姐,胆识与众不同,换作一般姑娘家,搞不好早就花容失色。”那女子笑道:“好吧,反正长夜漫漫,你我大眼瞪小眼倒也顶无趣,我就告诉你一个故事好了。”
“故事?”冉凝香睁大眼。“跟你有关系吗?”
那女子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走到窗边,便迳自开始讲述。
“距今十几二十年前,曾有一个在战场上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他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晋官封爵,却因为一件小小的过错,引起先皇的震怒,把他外放到边境去做一个所谓的封疆大吏,实际上那里地处荒凉,种下的作物几乎很少活得起来的,那位将军初时还一心想,只要他一片忠诚,总有一天,圣上应该还是会想起他的好,转调他回京城。只是,这个愿望却在先皇驾崩之后破灭了”那女子神情悠远地叙说着。“没关系,他想,就算先皇驾崩,新朝也总该有新气象吧?小皇帝也许会再度赋予他重责大任”
“然后?”冉凝香听着,心底觉得奇怪,这故事跟这女子似乎没啥牵扯吧?
“然后他还是失望了。”那女子嘲弄一笑。“他等了三年,三年来的每一天,他无时无刻不说服着自己,皇上总有一天会重新重用他,然而小皇帝根本不记得他这号人物,他早就彻底被遗忘了。”顿了顿,那女子又道:“所以他开始变得消沈,暴躁易怒,这一段时日不得志的累积,终于迫使他变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他晓得,要报复的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制造一场动乱,唯有在君王的领土上发生动乱,君王才会正视到问题,他要让皇上知道,他还没死呢”
“怎么做?”
“很简单啊,边境地界粮食严重缺乏,早就有盗匪产生,扰民乱事,他索性与这批势力结合。”那女子回眸一笑,再天大的事从她嘴巴里吐出来,似乎都变得十分微不足道。
“皇上注意到动乱了?”
“这是自然。”那女子笑道:“太岁头上动土,焉能不知?”
“那皇上怎么做?”
“很简单,发兵剿逆,一开始派的是当朝武状元,好象姓程吧,不过打仗毕竟不是一对一的事,姓程的在军事部署、行军、兵法上毕竟太稚嫩了,不是那个将军的对手。”那女子摇摇头,脸颊旁的珍珠耳坠也跟着晃动,煞是好看。“后来皇上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决定由那个将军当时的元帅亲自出兵,那位帅权倾一方、战功彪炳,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英雄,有他出马”
冉凝香突然打断她。“自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是英亲王爷!”
那女子瞟了她一眼。“你的小脑袋倒还挺机灵啊!”“那可不?”冉凝香皱了皱鼻子。“你和我说的,原来是英亲王爷的故事,不过,这和你又有何干呢?”
“我说过那和我有关系吗?”那女子又笑了。
“没关系的话你怎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冉凝香道:“你是那位将军的家人吗 ?”
那女子闻言,笑容忽然凝缩,倏地起身。冉凝香知道答案约莫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又道:“你抓我,难道是为了向英亲王府报仇?”
那女子不语,冉凝香便自顾自的说下去。“你要报仇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抓我未免就有些离谱了。我姓冉,可不姓纳日,你要报复,也该找他家的人下手吧?”
“不”那女子打断了她的话。“我要抓的人就是你。”
瞧她说得笃定,冉凝香不由得一愕。“什什么?”这女人长得漂亮归漂亮,可可她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啊?!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那女子面无表情的拿起布团朝着她走来,冉凝香见状,立即意会过来她又想把那团布塞回她的口中好让她闭嘴,于是慌忙大喊。
“等等一等,你还没告诉我,最后那个将军到底怎么了呢!”
那女子微微一顿,暂时停止了动作,俯在她身前,微微侧了侧螓首。
“死了。”
“死了?!”
“他原本就不打算活下去,轰轰烈烈的战亡才是他所祈求的,所以,他是死得适得其所。”那女子淡淡地道,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只是苦了被他遗留下来的家人而已”
“家人?”还卖关子呢!这会儿不就露馅儿了?冉凝香心想。
那女子却不再给她机会发问。“好啦,故事说完了。”语毕,她便强硬地将冉凝香的口捏开,把那布团用力塞了回去,由于太过用力碰到喉头之故,凝香一直觉得反胃想吐,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
唉她全身又臭又脏、又累又饿,真想好好吃顿饭、睡个觉啊!
在家千日好,向来娇生惯养的冉凝香,终于在这一刻很心酸的感受到了。
* * * * * * * *
翌日深夜。
纳日宇熙一身玄色长袍,只身来到山神庙。
对于凝香的失踪,冉家那边的人由于他刻意隐瞒的关系,至今尚未得知消息,然而要是不在今天将她找回来的话,那么接下来事情就大条了。
他不是没派人出去寻找凝香的下落,也仔细地想过近年来到底和谁结过怨,只是没有什么具体的结论,看来谜底还是要等到今晚才能解开。
在山神庙外伫定,日落后的栖凤岭显得神秘而阴森,夜黑而月光惨淡,远方隐约有乌啼,纳日宇熙越是观察,眉头便皱得越紧。
冉凝香就在这种地方度过一晚吗?想到那丫头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长大,何曾尝过一点苦头,心里就觉有些不安,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忽然传出脚步声。
“你很准时啊!”是女人的声音!纳日宇熙颇感诧异。
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慢慢地由暗影中步出,她牵着一匹瘦驴,上头似乎还驮着一个人。
纳日宇熙微微眯起了眼想要看清楚,那女子却在月光幽微处顿住了脚步,她的脸隐在阴影之中,教人无法辨别。
“还记得我吗?”她问。
“你?”纳日宇熙微微一顿。“你是”是怎么了?他竟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声音幽怨。“我就知道,事隔多年,你早把我忘了”
就在他俩一来一往的对话中,驴背上的身影微微一动,是冉凝香醒了过来。
“唔”她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吟,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她试着想挣扎,可是却在意识到周遭环境以及那女子的谈话声时静止了下来。
她只记得昨晚被那女子强行以布团塞口,接下来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也许是那女子在布团中混入了迷药水,否则她应该不至于意识全无才对。
“凝香没事吧?”她听见一个声音,那是纳日宇熙吗?
“没事。”那女子轻笑着。“你很关心她嘛!”
“不管如何,你的对象是英亲王府,和凝香没有关系。”纳日宇熙道:“把她放了。”
“办不到。”那女子很干脆地道:“还有,你错了,我的对象是你。”
“我?”饶是纳日宇熙再如何精明,一时间也摸不着头绪。
这时那女子似乎也不想继续耗下去了,往前站出几步。“纳日宇熙,你且看清了。”
纳日宇熙闻言,亦向前跨了两步,待那女子的面孔完全暴露在月光下之后,他俊美的脸孔微微一凛。
“你你是”
那女子笑了。
“原来你看见了我,还是认得的嘛!”她笑靥如花。
看到她的笑容,和那一身鲜艳似火莲的衣裳,纳日宇熙的记忆终于完完全全地被唤醒了!
“你是梁起壮的女儿,梁梅若。”纳日宇熙惊讶的看着她。“原来你还活着?!”
至此真相大白,梁梅若笑得颇为灿烂。
“没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