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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不懂”,昨日对他已是有了几分好感的李郎中遂也不再为难,微微一笑道:“本司主理业务倒也庞杂,然总其言来说却可分为三块,一则建造城池;再则修缮整理地方城池、官署;三则兼辖少府、将作监下属工匠程式,核查各地库司所储器械。却不知崔员外有意于那一块之事物?”
若是单以经手银钱、油水而论,自然以第一、二两项是为美差,然崔破其志不在于此,那李郎中也未必就肯放手,是故他也不再多做思量。径直言道:“似关涉到城池之事,李大人自是其中行家里手,下官就不插手了。至于这第三项嘛!多是琐碎芜杂之事,下官年少,想来多跑跑腿督导一番还是力能胜任的,未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他之所言可谓正是那李郎中心中所求,初始之时,他刻意冷遇崔破这个状元郎,除了心中不平外,更多还是有想要将之搓磨一番的意思,先打消了他心中枪权的想法再说。只是昨日朝会之后,随着了解崔破信息愈多,他这心中也不免忧心愈重,毕竟这位员外郎与前几任大大不同,他的来头也实在是太大了些!远不是他一个五品郎中可以任意摆布的。其实适才他说那分工之事时,实在是心中颇有惴惴之意,及至听到崔破自愿去担当最为疲累烦琐之事,李郎中虽则面无异色,其实心中大是欢喜,那里还会更有异意?
似是对他如此识相的赞赏,又似是怕他变卦,李大人当即携崔破往前堂厅中与一干小吏们通报会议,算是正式将崔破的职司给确定了下来,更给他划拨了四令吏、六书令吏、两亭长的手下以供调遣,就此正式结束了崔破这空头员外郎无职无兵的尴尬境地。
会议完毕,崔破自领了一拨手下回到自己公事房中再做商议后,便带了当日为自己送呈文卷的计吏往各地工匠场坊监察巡视而去。
先是巡视了城中位于城门处太安坊的铠甲作场,看到数百成千的工匠们在炎热的将作屋内挥汗如雨的打制各式甲器,旁侧硕大的库房内从大唐军士制式的明光甲到最高档的细鳞锁子甲堆积如山。只是工匠们各自为战之下,效率难免略显低下,有心想要与他们讲解一番“流水线”式的工作方法,却又担心自己于工匠程式之事上了解太少,意见恐是难以尽善尽美,遂强行压抑住了,直待思虑的完全了以后再想法子逐一推广开去,此举想来必能大大推动朝廷备战之筹划安排。
出了这几家制作场,翻身上马的崔破耽于思虑适才所想之事,难免脸上表情严肃了些,只让那胆子奇小无比的计吏心中咯噔一声,开始反查陪同这位还摸不熟脾气的崔大人办差时可有什么出格之事,苦苦思虑之下,这位心思灵动的计吏终于找到了原因所在:“这位崔大人可是一榜状元出身,那里会有兴趣去看这些武夫们的勾当?还是要带他到一些更为文雅的所在才是正理”
想通了这一点,心中暗悔不迭的计吏当即将马头一拨往大业坊而去。
直到一阵浓浓的墨香味扑鼻而来,才惊醒了犹自沉思不已的崔破,好奇的看向眼前这个也是占地阔大,却是一片安宁的作场。
“王贵,这个作场又是干什么的?”一边向内行去,崔破向着前行的计吏问道。
“回大人,此地乃是制墨作场所在,凡京中各部、寺、监及军中公文往来所用之墨皆是由此地而出”那名唤王贵的计吏一边半侧着身子退行,一边满脸堆花的说道。
“看着点儿地,小心闪了你的脚”见他这副样子,崔破忍不住一笑说道,随后又喃喃自语了一句:“制墨,倒是有点意思!”对于苦练了三年书法的他来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观摩如此大的制墨作场,难免不兴趣大增。
见到这位大人一改适才凝眉塌脸的神态,王贵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地,面上符合而笑,心下着实为自己的聪明大大的得意了一回。
愈向内行,鼻中墨香愈浓,绕过制松烟的院落,正当他兴致勃勃的看着杵墨匠人捣制墨锭之时,一阵阵凄厉的喊冤声蓦然从右侧厢房中传来,看了一眼身旁陪伴的作坊掌固一眼后,崔破当即拔脚而去。
那右厢房中的汉子见是一个身着六品服饰的官员疾步而来,叫声也愈发的洪亮起来。
来到厢房门口,崔破探首看了里面含冤不止的白面汉子一眼后,扭身对身侧随后跟上的掌固道:“把门打开”,那掌固还想再分说些什么,却吃其肃容一瞪,当即感到心中一阵冰寒,无奈之下也只得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冤枉啊!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小人只是想前往徽州看一看那里的松树,决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还请大人明查,不要将小的送往衙门哪!”语声未毕,竟已是痛哭失声。
见他这副模样估计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正常说话了,如坠云雾的崔破乃将目光投向身侧的那位掌固处,他此番倒是没有半分犹豫的指着那个汉子道:“他名唤奚尚,家中三代都是本作场属籍之匠工,家传吃饭的家伙,他又爱动脑子琢磨,要说这手艺实在是没得说,只是月前不合听人说徽州松树好,便动了心思要往徽州去。只是作场中从无此先例,小的也就没有准他。不成想这狗才竟敢擅自偷跑,却因为没有‘过所’,在路上被查了出来,如今已是坐实了‘逃籍’的罪名,这一送到衙门也就要流徙三千里往边关戍守了,哎!可惜了这份子手艺!”那掌固说完这话,脸上犹自带着浓浓的惋惜之色。
“姓奚、制墨世家、徽州松树”听完那掌固的解释,崔破心下一动,乃伏低身子对那汉子道:“徽州松树有什么好,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