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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德一十二年,夏。
京城。皇宫。
“母后,圣旨已经拟好,请您过目。”太后所居的慈宁宫内,皇帝一边命身侧太监向坐于主位的太后呈上一卷明黄卷轴,一边随意的拿起旁边案几的茶盅,神情漠然的品茶。
太后接过卷轴,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这样的画面,似乎有些不太合常理,可整座寝宫内,上至高高在上的皇帝与太后,下至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却无一人显露出丝毫异样的神色,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
“大致这样就可以了。”片刻,太后阅读完卷轴,交还给一旁的太监,同时又道:“就这两日,皇上就把这件事办了吧。”
“好的,母后,您放心吧,儿臣知道怎么做。”说罢,命太监将卷轴收好,皇帝起身面向太后,“那没事的话,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太后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皇帝也没再说什么,带领着一群人直接离开了慈宁宫。而在皇帝身后,太后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跨出宫殿大门才收回目光,神情复杂,难以琢磨。
离开慈宁宫后,皇帝并没有立刻回御书房,他屏退了部分随侍,只带着几个亲信,像是没有目的地一般在皇宫中逛了起来。他的神情一如在慈宁宫内那样沉静淡漠,叫人看不出任何心思。
成德帝段文宵,十四岁登基,是成王朝第一位少年皇帝,在位已有十二年,现年二十六岁。说起这位皇帝,用不了多少笔墨就可概括,十二年里,别说功绩或过失,甚至连可以拿来在街头巷尾谈论闲聊的多余话题都没有。提到成德帝,人们最先想到的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生母,瑞贞皇太后。没错,自从先帝驾崩之后,这位在成德八年以前一直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其实才是真正的权利核心。
少年帝王总免不了成为傀儡的命运,即使四年前成德帝大婚,太后不再垂帘听政,可宫廷内外朝野上下人人都知道,皇帝依旧只是幌子,说了算的人还是皇太后。更令人唏嘘的是,皇帝本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种状况,一直很配合的服从着自己的母亲,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只是,皇帝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也无所谓。多年来,内有太后把持朝政,外有异姓王爷赵熙独揽大权,聪明人都知道,这二人根本就是狼狈为奸,联手将段氏江山掌控在自己手里,令不少段氏宗亲大为不满却又不敢发作。本以为待皇帝成年后一切会有所好转,岂料事与愿违,皇帝根本无心朝政,只喜欢淡泊舒适的生活,整日研究诗词歌赋花鸟鱼虫。所幸皇帝也并非贪图享乐之人,还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可即便皇帝并不荒淫,段氏宗亲们也不希望局面被控制在外人手中,毕竟成王朝是姓“段”的天下,因此近几年来,手中较有权利的一些段氏宗亲便联合起来,不断在暗中做一些准备,希望能扳倒太后和赵熙的势力。
当然了,太后和赵熙都并非善类,这些人的小动作又岂会察觉不到,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这不,近半年来,太后已经借皇帝的手,开始陆续除掉了一些碍事的段氏宗亲,不仅拔除了眼中钉,也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让很多人都不敢再在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了。
其实当年在先帝的遗诏中,除了赵熙还有一位顾命大臣,此人就是骠骑大将军冷缮。在成王朝的百姓眼中,冷缮可是位一等一的大英雄,他从年少时就走南闯北四处征战,立战功无数,深得先帝的赏识与信任,也在民间颇有声望,并且手握兵马大权,绝对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先帝任命为顾命大臣之一。
按理同为顾命大臣,赵熙与冷缮应是平起平坐地位相当,两人又一文一武,正合适共同辅佐成德帝。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赵熙在成德帝登基后不久便被封为异姓王爷,冷缮却渐渐淡出朝堂,就连兵权也上交半数,多年来始终韬光养晦,深入简出。于是大家理所应当的认为,太后为巩固权力与赵熙联手,对冷缮进行了的打压,冷氏一族也终究会慢慢走向落寞。
可实际情况又再次出乎了人们的预料,在冷缮交出权利也淡出朝堂后,威胁性大大降低的他却并没有被太后赶尽杀绝,甚至在两年前,他的大女儿冷亦葶还被太后钦点入宫为妃,让众人颇为不解,更匪夷所思的是,冷缮也并没有利用女儿东山再起,两年来,依旧在朝廷中安分的当着一个“闲人”。
不过,冷缮在朝中为人低调,他女儿冷亦葶在宫内却渐渐成为了众人焦点,只因入宫两年来她一直恩宠不断,曾经还怀过龙种,虽然最后不幸小产,也依然因此而晋为“贵妃”,于是,那些满怀好奇心的人们终于相信,这桩联姻的背后并没有太多原因,只是因为皇帝看上了冷将军的女儿,如此而已。
说完冷缮,就不得不说一说赵熙了。与冷缮不同,赵熙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先帝原配的亲生哥哥,换句话说就是国舅。只不过赵熙并非空有头衔的外戚,凭借自身的才华和手段,在成元年间,赵熙就已是朝中重臣,即使先皇后去世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地位。也正是因为他的才华和能力,先帝病重时才会命他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帝。然而先帝并没有看到赵熙身上贪婪的一面,爱慕名利的赵熙,在先帝驾崩后毫不犹豫的和太后联手,多年来把持朝政,名利双收。
说白了,自先帝驾崩后,这些年来,皇太后和赵熙里应外合,架空了冷缮的权利,控制着傀儡儿子,在朝中手握大权,在宫里说一不二。长久下去,很难讲段氏江山会不会改姓“白”,甚至改姓“赵”。
当然了,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联手多年,皇太后和赵熙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仅仅只是合作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