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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噢,黛安娜,就是活到一百岁,我也不能忘记那可怕的一瞬间。切斯特·罗斯太太什么也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当时我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才好。切斯特·罗斯太太是那么秀丽端庄,气质高雅,她会怎样看待我们一家呢玛瑞拉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可她当时什么也没说,马上把布丁酱汁给端下去了,换上了草莓果酱,玛瑞拉还劝我也尝尝,可我一口也吃不下,做了那种蠢事,真是没脸见玛瑞拉了。切斯特·罗斯夫妇回去后,我被玛瑞拉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咦,黛安娜,你怎么了?”
黛安娜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可又站不起来,只好坐下来,两只手抱着头。
“我,我觉得特别难受。”黛安娜好像是喝醉了,舌头有些不听使唤,“我、我能不能、马上回家呀?”
“哎呀,茶还没喝就要回家,不行。”安妮有些着急,“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沏茶。”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黛安娜不断地重复着。虽然是一种糊里糊涂的口气,但态度特别坚决。
“怎么也要吃些蛋糕再回去呀。”安妮近乎恳求地说道,“来点水果蛋糕和樱桃果酱怎么样?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会好的,你哪里不舒服?”
“我要回家。”黛安娜的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任凭安妮怎样恳求都是白费。
“还没听说哪个客人连茶都不喝就回家呢。”安妮悲伤地说,“黛安娜,说不定你真的得了天花呢,要真的那样可得赶紧去看病,别担心,我决不会抛弃你的,不过,我想你喝点茶或许会好些。你哪不舒服?”
“我头晕目眩得厉害。”
黛安娜看上去的确有些难受,坐在那儿还东倒西歪的。安妮含着失望的泪水取来黛安娜的帽子,一直把黛安娜送到了巴里家的栅栏门边,然后流着泪回到了绿山墙农舍,无精打采地把木萄露放回柜橱,接着开始准备马修和杰里的茶,只是为了干活,脑子空空的。
第二天是礼拜天。从早晨起到天黑,外面一直是大雨滂沱,所以安妮整整一天呆在家里没有出去。
礼拜一下午,玛瑞拉打发安妮到林德太太家去办事,谁知过了一会儿,安妮便流着泪沿着小路跑回来了,进到厨房后,她一头扑到了沙发上。
“安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玛瑞拉面对这场面,有点惊慌失措,“不会是又对林德太太无礼了吧?”安妮对玛瑞拉的问话不但不理,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安妮·雪莉,我在问你,请你好好回答,现在立刻给我抬起头,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安妮哭得像泪人似地站起身来。“林德太太今天到巴里太太家去了一趟,见到巴里太太正在家生气呢。巴里太太说礼拜六那天是我把黛安娜给灌醉了,折腾得黛安娜迷迷糊糊,她说我这个人太坏了,再也不允许黛安娜和像我这样的坏孩子一起玩了。噢,玛瑞拉,我真伤心死了。”
“说你把黛安娜给灌醉了?”玛瑞拉怔了半天才说出话来,“安妮,这事也许是你的错,或许是巴里太太疯了,你究竟给黛安娜喝了些什么?”
“木萄露呀。”安妮抽泣着回答道。“黛安娜在杯子里满满地倒了三杯都喝光了。我没想到木萄露还能醉倒人,玛瑞拉,我可没打算把黛安娜灌醉呀。”
“结果为什么会醉呢,真是胡说八道!”玛瑞拉说着便迈开大步跑到了起居室的柜橱那里,她要看个究竟。一瞧柜橱里面的瓶子,玛瑞拉一眼就认出原来那不是什么木萄露,而是自己酿造的存了三年多的葡萄酒。玛瑞拉酿的葡萄酒在安维利是出了名的。即便是巴里太太这样爱挑剔的人,也给予了相当高的评价。玛瑞拉这才恍然大悟,木萄露的瓶子没像自己说的那样放进了柜橱,而是已经被她放到地下室去了。
玛瑞拉拿着葡萄酒瓶,回到了厨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安妮,你这个孩子呀,真是个惹事的天才,你给黛安娜喝的不是什么木萄露,而是葡萄酒呀。你自己还不知道吧?”
“我根本就一点没喝过,所以就认定是木萄露了。我只不过是千方百计地想好好款待一下黛安娜罢了。后来,黛安娜觉得非常不舒服,没办法我只好送她回家了。巴里太太对林德太太说,黛安娜回家后已经醉成了一堆烂泥了,巴里太太问怎么了,她只是像傻子一样不住地嘿嘿笑,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都没醒来,一喘气全是酒精味,这才知道是醉了。黛安娜昨天一整天都头痛,而且痛得厉害,巴里太太大发脾气,断定是我有意把黛安娜给弄成这样的。”
“黛安娜这孩子也真是的,竟一连喝了三杯,”玛瑞拉毫不客气地说,“那么大的杯子喝了三杯,就算是木萄露也会难受的。要是那些诋毁我酿造的葡萄酒的家伙知道了这件事,可就抓住把柄了。三年前,自从我发现牧师对我们自己酿酒不赞成后,就已经不酿了,这瓶是留着治病用的。好了,好了,安妮,别哭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不行,我心里憋得难受,不哭个够就不舒服。我天生就命不好呀,玛瑞拉,黛安娜就这样和我分别了,当初我们俩亲密无间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来临。”
“别说蠢话了,安妮。如果巴里太太知道了责任不在你身上,会改变看法的,她肯定是认为你开了个玩笑或者导演了一场恶作剧,你今晚可以去一趟,把事情说个明白。”
“可是一想到要面对黛安娜那生气的母亲,我就失去了勇气,没了力气。”安妮叹了一口气说,“要是玛瑞拉替我去就好了,和我相比,还是你说话更可信,容易使人接受。”
“那么好吧,我去。”玛瑞拉也觉得还是自己去解释更合适,“别哭了,没事的。”
玛瑞拉从奥查德·斯洛甫回来时,表情和临走前简直判若两人。安妮正站在阳台的门口处焦急地盼望着她。
“玛瑞拉,一看你的脸,我就知道这次没有成功。巴里太太没有原谅我吗?”
“巴里太太真是的。”玛瑞拉忿忿不平地说,“我没见过那样不讲道理的人。我跟她解释说是我弄错了,不应该怪你,可她还是不相信我的话,还把我酿的斯古利酒狠狠地指责了一顿,说我总是讲它不会让人喝醉。我告诉她,葡萄酒不能一口气喝三杯,如果是我管教的孩子这样贪杯,准保要揍她一顿。”
玛瑞拉说完便一头钻进了厨房,只剩下安妮一个人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突然,安妮帽子也没戴,光着脑袋就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傍晚的雾气当中了。安妮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长满枯黄的三叶草原野,越过独木桥,走过枞树林。西边树梢上,初升的月亮发出一丝淡淡的、朦胧的寒光。
安妮稍稍定了定神,然后战战兢兢地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巴里太太,她出来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脸上没有血色,两眼含泪的小请愿者。
巴里太太一见是安妮,火气立刻就上来了,满脸的不高兴。她是个充满偏见、爱挑剔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就没完没了,很难恢复正常。说实在的,巴里太太确实认为是安妮不怀好意灌醉了黛安娜,她觉得和这种孩子来往,不知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带来什么样的坏影响,为此,她一定要阻止她们相互往来。
“有什么事?”巴里太太口气生硬地问道。
安妮紧紧地握着两只手说,“噢,太太,请你宽恕我吧。我从没打算要灌醉黛安娜,那种事本来不应该发生的。请你想像一下,我这个被好心人收养下来的可怜孤儿,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知心朋友,我能故意地去把她灌醉吗?我真的以为那是木萄露呢。请你不要阻止我们在一起玩儿,不然的话,我的命运可就太悲惨了。”
要是好心人林德太太的话,或许瞬间就会心软的,但眼前的毕竟不是林德太太,安妮的请愿反而更加激怒了巴里太太。安妮过火的措词和演戏般的姿态,都让巴里太太觉得可疑,更坚信安妮是在愚弄她,在编假话。因此,巴里太太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觉得黛安娜和你这种孩子交往是不适合的,回家去吧,学得老实一点!”
安妮的嘴唇哆嗦起来,“我就看黛安娜一眼,道一声别。”安妮哀求道。
“黛安娜和她父亲到卡摩迪去了。”说完,巴里太太便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回屋去了。安妮绝望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又回到了绿山墙农舍。
“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安妮对玛瑞拉说,“我刚才又去见了巴里太太,结果仍旧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还生了一肚子气。我觉得这个巴里太太很没有教养,她对我非常无礼,像她这样固执不化的人即使上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我想就是祈祷也没有用。”
“安妮,不许说那样的话。”玛瑞拉拼命地忍住了笑,严肃地责备道。
当天晚上,玛瑞拉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马修。临睡前玛瑞拉又到东山墙的屋子看了一眼,安妮好像是哭着睡着的,玛瑞拉不由得又生了怜悯之心。“这个小可怜。”玛瑞拉嘴里嘟囔着,轻轻撩起垂在安妮脸上的一绺卷发,然后弯下身,亲了亲熟睡中安妮那张绯红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