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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今儿个怎没看见你那跟班?”成吟安与颖青并肩坐在石阶上,他好奇地笑问,自从收留了薛忠平后,颖青终于尝到作茧自缚的滋味。
庭院中,抗天寨的小鬼头们高高兴兴地玩起球来,特别要表演“接下球”的功夫给颖青瞧瞧,说真的,这些小土匪比京城中的孩子可爱有趣多了。
“怎么,你想念他?”颖青讥嘲地轻哼。“我叫他去帮隋神医俦药,不然早晚会被他烦死。”她无奈地轻叹,百抗天这招委实够厉害。
“后悔自找麻烦了吗?”成吟安温和地笑问。
颖青灿颜一笑。“后悔是不至于,麻烦倒真是名副其实。”尤其那爱慕的目光着实教人厌烦,怎么百抗天就不会这样瞧她?
蓦地,她双颊酡红,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成吟安呆呆地凝视她难得的笑靥,一时间竟瞧得呆了。
“成公子,我瞧你似乎出身不俗,怎会来抗天寨做土匪?你这读书人的气质与土匪窝委实格格不入。”她问出隐藏多时的疑问。
成吟安收敛起心神,道:“抗天寨的人都有一段心酸的过往,各自有不同的背景与遭遇,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欠大当家的一条命。当年我们母子三人四处逃窜、性命垂危,对我们伸出援手的是大当家,我们唯一的去处便是抗天寨,所以抗天寨就是家。这寨里上千条命都是捡回来的,偷得一天是一天。”他轻轻叹息着。“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我们与大当家的遭遇都是相似的。”
“同病相怜?”她试探地问,虽然她恨百抗天,但不知为何,他的事总是令她好奇。
“像我们这种连至亲好友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与我们无亲无故,何必自找麻烦搭救我们这种丧家之犬?听说当年大当家的父亲亦是在朝为官,只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被乱臣贼子陷害入罪,终至全家惨遭杀害,大当家历经九死一生、无数磨难才逃过一死,几年下来不知遭遇多少险难才有今日的抗天寨。其实说穿了,抗天寨不过是集结了一群苟且偷生的可怜人罢了。”
颖青默然不语,难怪他恨皇亲官宦,臣子间的争权夺势作皇帝的能推卸责任吗?然而她的胸口为何感到如此沉重?是为了无法改变的往事唏嘘,还是因为她自己也身为无能的皇亲之一?
“你猜他为何要留满脸的胡子?”他忽然笑问。
颖青摇了摇头。“为何?”
“听说就是这些胡子救了他的命,一个人长了满脸的胡子,谁还看得出他本来的面目?你说这招是不是很聪明?”成吟安笑道。
她怔了怔,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却又无法细辨,不由得蹙起了眉。
“你怎么了?”见她苦恼地拧着眉峰,他不由得关心地问。“提起大当家你不高兴啊?你还是不喜欢大当家吗?”
“我恨他。”颖青的反应快速而直接,根本毋须经过考虑。
“你是真的恨他,还是理所当然的恨他?”她是因应该要恨他而恨他,还是真的恨他?其间的差别十分微妙,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然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对大当家的事情特别在意,不管那是不是恨,能在她心里占如此大的分量怕也只有他吧!
颖青锐眸冷视他一眼,没人可以质问她!“他让我从一个郡主变成了处处受制的阶下囚,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原谅他?!”
“可你是个郡主,而他是个土匪,除了这方法之外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兜在一块儿,我可以了解他非得到你不可的心情”他声音越说越低,颖青却不禁愣了愣,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
有时她不禁自问,如果她真的深恶痛绝、抵死不从,他会强逼于她吗?答案立刻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却是她不肯去承认的,或许那日在市集,受震撼的不只他一人
颖青望着那群天真笑着、玩着的孩子,徐徐的风温柔地吹着,抚过她的青衫、她的发、她的颊,宛如他吻着她时那双唇与胡子轻刷而过,她的胸口急遽地跳动起来。她是真的恨他,还是理所当然的恨他其间的差别微妙得令她不敢细想。
离开学堂走回隋神医居所的路上,她的心情莫名地烦躁,人如果可以理所当然地活着该多好,但她却越来越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是好人、谁才十恶不赦?
为什么她身在匪窝竟渐渐感到悠游自在、远离尘嚣?没有勾心斗角,人与人之间紧密地相依,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才突然觉得自己活着,
不需要小心翼翼地遵守繁文缛节,不用替父亲打算着如何获得更多的威望与权力,更不用替人老珠黄的母亲计较着王妃的实质地位,生活必须一切靠自己却令她感到踏实。
但她不应该对这土匪窝产生认同感,她应该痛恨、唾弃这个地方才对!她已经迷失了,然而她的心却似乎更清楚了,这种冲突令她迷惑,而最令她迷惑的正是这里的土匪头——百抗天。
他的歪理总让人觉得很有道理,他虽是个粗莽豪迈的鲁男子,但对她却心细如发,有时让她气得牙痒痒的,有时又常常令她不由自主地笑出来,胸口时而复杂气闷得难受,但又常泛起丝丝的甜意与悸动,令她遗忘自己是他的阶下囚,反而宛如被他捧在手心的珍宝,他对她的喜爱是强留她做压寨夫人的原因
她轻轻一叹,振作起精神昂然抬头,却发现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鬼祟地往树林快速奔去。薛忠平到那儿去做什么?这么一想,她立刻举步尾随而去,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他明明被告诫不准接近周围的守备,他为何明知故犯?
百抗天要他紧跟着她,究竟是要他牵制她的行为,还是要她监控这个陌生人?
进了树林后,却发现跟丢了人,她懊恼地四处搜寻,穿过树林便是清可见底的溪流,抗天寨的女人们常在这儿洗衣,小孩子喜欢来此钓鱼,除了寨中的一口井外,这条溪也提供了日常所需的用水。然而溪边的一幅画面却令她瞬间恼火起来,百抗天和成吟翠两个人竟然生起了火有说有笑地在烤鱼!
“抗天哥,好吃吗?”成吟翠夹起一块鱼肉送进他嘴里,嫣然笑问。
“好吃。”百抗天笑道。
死土匪、臭土匪,最好被鱼刺梗死、被溪水暴涨给淹死!她双拳紧握,心里愤愤地骂着,一天到晚叫她跟着个糟老头作伴,自己倒有闲情逸致跟姓成的臭丫头钓鱼烤肉!此时此刻她也没心思去想薛忠平的问题了,这土匪窝的安危关她什么事?
“跟那个娇贵的郡主相比,我的手艺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了。”成吟翠格格娇笑。
“你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本事显然更是无人能及。”颖青冷冷地出声道。
又来了!百抗天不禁翻了翻白眼,真怀疑她们上辈子是不是有仇,一见面就斗!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成吟翠不悦地嘟起唇。
颖青眸光转到烤鱼上,俏脸如罩寒霜。“你们的兴致倒是不错。”
成吟翠娇媚地笑了笑,故意搂住百抗天健壮的手臂,道:“是啊!抗天哥肚子饿,我便帮他烤鱼吃,这是常有的事,青山流水相伴,情调倒是不错呢!”
她早就发觉要挫颖青的锐气,唯一的办法就是抢走百抗天,这个高傲的千金小姐对任何事都没啥反应,除了他以外!见她果然脸色一变,成吟翠几乎掩不住得意。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尽管慢慢享受吧!”颖青扭头就走,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会忍不住动手掐死那个女人!
百抗天浓眉一蹙,拉下成吟翠的手,迈步追了上去。
“土匪婆!”他在林中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放手!”
“我跟吟翠就像兄妹一样,没有任何暧昧。”
颖青用力地甩开他的箝握,冷笑道:“你爱跟谁钓鱼烤肉、谈情说爱是你的事,用不着告诉我,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他的锐眸一闪,唇畔扬起淡淡的讽笑。“我忘了,你只在乎什么时候能把我大卸八块,以及怎样跟我唱反调,是吗?”
“没错!”她脸色苍白地咬牙道。
百抗天凝视她半晌,不禁轻叹。“土匪婆,你一旦下定的决心就永不会更改,是不?”
或许内心深处他还是冀盼着她总有一天会打从心底爱上他,即使知道那永无实现之日。唉一辈子拥有她,却得不到她的心,这样的苦涩又有谁了解?
颖青抿着唇一时无法言语,而此时成吟翠则走近催促道:“抗天哥,鱼都快烤焦了。”
百抗天深深地看了颖青一眼,转身走向成吟翠。“走吧!”
望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她强忍住叫唤他的冲动,叫住他又要说什么?其实她根本无法忍受他们的亲昵,而胸口那酸酸刺刺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丫头,药盅都快被你给俦坏了,你气坏了身子不打紧,可别把我东西给弄坏了!”隋神医欠揍的声音响起,但颖青只是狠狠地瞪他一眼,也不多加理睬,反而更加用力地俦药。若不找点事情做,她就要被这矛盾的情绪给逼疯了!
敏儿那时跟她说什么来着?成吟翠不喜欢百抗天,因为他太粗犷,不是吗?但现在又为什么老缠着他不放?又是教擒拿手,又是烤鱼的,可
恶!
“你是怎么了?闷声不响地,可真不像你的个性。”隋神医失笑道。
没错,这不是她的个性,她从不会跟自己生闷气,谁惹了她谁就要倒大霉,何须闷在心里来着?慧黠如她,不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看着眼前的草药,她唇畔忽然轻轻掠过一个莫测高深的诡异笑容。
隋神医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背脊莫名地起了一阵凉意,这个鬼灵精郡主不知又要给百抗天出什么难题了?
晚餐之后,抗天寨的茅厕全都大爆满,吃过饭的人个个捧着肚子直往茅房冲,有些忍不住的竟就解在裤子上,刚从外面忙完回来的百抗天皱着眉看着眼前的景况,他第一个想到的罪魁祸首就是颖青。
那女人到底又干了什么好事?!眼见每个人都拉得脸色发白、四肢无力,他一把抓住了冷眼旁观神情傲然的颖青,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当家”已经跑了三次茅厕的敏儿瘫在一旁虚弱地唤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儿个吃过晚饭的人全都腹痛如绞,直往茅厕跑。”
“是你在饭莱里放泻药的?”百抗天狠狠瞪着她,咬牙问。
颖青傲然扬首,坦言承认。“不错。”
好汉做事好汉当,她从不推诿自己的所做所为,更何况她既然决定要做,自当做好了面对后果的准备。
此话一出,一双双冒火的眼睛对她愤然怒瞪,恨不得将她干刀万剐。
百抗天只觉一阵头疼,一把将她拦腰往肩上一扛,口中对着因晚归没吃晚饭而逃过一劫的下属道:“去叫隋神医来处理这件事!”
“是!”“放我下来!你这死土匪!”颖青奋力地挣扎,他竟敢将她像扛沙袋一样扛上肩!
然而百抗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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