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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都是车子,像甲壳虫般堆满了城市。刘梅一边开车,一边想着自己就如同藏在甲壳虫中的一只更小的虫子,在北京的车流和喧嚣中飘荡着。她不知道自己会飘到哪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最终会停靠在哪一幢房子之前。
北京,是我的家吗?
前面有人突然刹车,刘梅也惊出了一身汗。等恢复过来,她打开播放器,选择了梅艳芳的女人花低沉的女中音,哀怨而动人。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
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
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
花香满枝头
谁来真心寻芳丛
花开不多时啊
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听着,泪水竟忍不住地涌出来了。
赶紧擦了,开车可不是忧伤的时候。刘梅关了音响,手机里正有短信,她不看,也知道是开司长。开司长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打她电话了,说上次叶县长来时定的那个项目,两百万的贴息已到位了。下一步怎么做,想同刘主任商量下。
刘梅一笑,这岂不倒过头了?项目在你手里,居然要来同我商量。真是
她回道:“最近我们范书记要过来,我正在忙呢?等有空的时候,我同开司长联系吧。”
“忙?我知道刘主任忙。可是忙得过我吗?这项目可是你们仁义的项目,要是刘主任真的太忙的话,那就”
“别!开司长同仁义的支持,我们是很感激的。只是真的忙,何况项目的事,我也做不了主。这不,等范书记来了,我安排他专程拜访你开司长,怎么样?”
“范书记?我才无所谓呢。说老实话,当初给两百万,还不是冲着你刘主任。你可不能把我的一片好心给废了。”
“看开司长说的,我承受不起啊。仁义的一切,还得靠开司长多关心!”
“以前不是喊我开哥的吗?怎么现在不喊了?”开司长这一问,倒真的想刘梅想起来了,她是有一段没喊开哥了。大概是上次晚上开司长打她电话要她出去开始,本能作用,开哥就从她大脑里一下子消失了。开司长这么一说,她只好又喊了句:“开哥,没忘记呢!仁义人民都记着你。”
“可别这么说,像读悼词一般。明天晚上,我请你。”
“那我考虑下吧?”
“考虑什么?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告诉你地址。”开司长说着,电话挂了。
今天上午,刘梅专程到梅地亚饭店那边为范任安书记定了个套间,同时为他的随从人员,定了两个标间。叶百川每次来,都是住在驻京办这边的,那是因为有她刘梅在。否则,刘梅想:这些书记县长们,虽然到了北京,只是个七品小官,可是他们的“官”的感觉还得在。住高级的宾馆,吃上档次的宴席,其实,比起北京人,比起那些部委的招待,都是大大地进步了。网上最近透露说,所有的驻京办每年的开支达到了40多亿,平均开支480多万。这是一笔庞大的开支啊!不过,要想想,这些驻京办从北京这大盘子里切回的蛋糕,可是远远超过了40个亿,甚至400个亿,4000个亿了。这是一笔太过划算的买卖,投入产出比是一比十甚至一比一百。北京是皇城,全国的心脏,祖国的首都,本来,一个小县的县委书记或者县长来了,算不得什么。出门搭公交,也许一伸手就能抓住一两个处干。当初,各地设立驻京办,这可能也是原因之一。给这些到京来的当地父母官们一个台阶,在北京我是七品,但到了我的驻京办,我依然是最高领导。试想,一个县委书记下了飞机,能有驻京办人员呼着拥着,也是一种满足,一种幸福了。何况驻京办还能先期将他们在京的活动安排得稳妥了,他们来了,直接就上,这是派头,也是权威。而在北京,能有这派头,这权威,靠什么?靠那些部委办局是不行的,你搭不上;靠老乡一次两次是行的,长期也是不行的,乡情也是有限度的。那只有靠驻京办了。驻京办人是你的,钱是你的,不为你做事,为谁做?正因为如此,前几天刘梅给范任安书记汇报驻京办可能要撤销时,范任安只说了一句话:“边走边看。不做第一。”这第一其实包含两重意思,一是顺数第一,另外是倒数第一。
下午,池强从法国回来,打电话说要到驻京办这边来,他给刘梅卖了香水。法国的香水,是世界上最出名也是最昂贵的香水。刘梅当然需要,但池强说他要来,她又不乐意了。池强对她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就是宾馆里总台的那两个小姑娘也清楚。可是,她没感觉,用句时髦的话叫“没电”虽然刘梅在法律意义上说来,还是个未婚姑娘,可是,对于男人,她也算是有阅历有经历的人了。早些年在大学读书时,她疯狂地爱过班级的辅导员,当然是无果而终。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他,而他,在这后不到一周,就同另一个姑娘进入了洞房。那里,她差一点自杀了。但她没有。骨子里的那点硬劲,帮她撑了过来。这之后,她紧闭心扉,直到叶百川猛然闯了进来。她是爱着叶百川的,至少四年前是。她喜欢叶百川的沉着与干练,甚至,她就是爱上了这种无望的爱情。如果不是到驻京招商办来,也许她真的会沉湎在其中一辈子了。可是北京改变了她。这偌大的世界使她更进一步的明白了:一个女人,就如同一条河流,没有山峦,她就永远流不出多远
北京正流行一个词:剩女。
刘梅在有些场合向人介绍自己时,也忘不了自嘲一下:我是剩女,我怕谁!
现在,轮到她怕了。
开司长的邀请,她是反复地权衡了的。去,开司长绝不会仅仅是商量下项目的事。如果真是,电话里照样能解决问题。一个堂堂的司长,用得着亲自召见一个贫困县的驻京办主任?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哪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倘若不去,其实就是等于宣告了仁义这个项目的彻底泡汤。开司长是能找出很多的合适的完全有道理的理由的。他不会提到他的邀请,但他会让你为他的邀请付出沉重的代价。她刚到驻京办时,县里一家企业到北京来搞环评。那个负责的处长在当天晚上的宴会后,就邀请刘梅共进宵夜。而且地点就在他下榻的宾馆房间内。刘梅坚决回绝了,结果,环评不仅没有通过,还受到通报批评。连叶百川也在电话里问她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好说,只是哭。叶百川明白了,叶百川说:不就是一个企业吗?别管了。原则一定要把握!
原则是相对的。既是相对的,怎么能“一定要把握”呢?
车子上了二环。开司长约的饭店就在二环内,算上堵车,半个小时应该能到。刘梅的心有些“呯呯”直响,她减慢了速度。她得在最后的时刻作出决定:是不是跨出这一步。虽然只是一小步,可是对于人生来说,也许是不可回头的一大步。
跨吗?
车子向前拐了个弯,刘梅瞅准了边上的一家停车场,就将车开了进去。她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上,让自己定了定神。五分钟后,她打通了池强的手机。
“池哥吗?给我介绍个女孩子过来。”
“什么?女孩子,别胡闹。你以不是拉拉!”
“少贫嘴了。我有急事。要能够放得开的,什么事都能做的,漂亮的,清纯的,口风紧的。能来事的。”
“这要求也太高了吧?”
“不高。有没有?”
“你先说下原因?不然我不好找。”
“一个领导要单独约请我。我想带个人一道,如果真的就由她来挡一招。”
“他妈的,谁敢瞅到你头上了?我带人去修了他。”
“别说气话了。你快找吧。十分钟内,给我电话。”
收费大娘过来敲了下车窗,刘梅将五元钱递出去,又将车窗关了。她觉得自己这事做得也有点不太地道。已之不欲,勿施于人。这不是明明白白地“施”于人了吗?而且,这事到底有些不光彩,甚至丑陋。但是,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有一次南州市驻京办的主任们在一块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这事上。其中有人说有时候碰上这事,你非得陪着人进去不可。可进去了也不能来真的啊,那怎么办?就骗吧。骗的就是所陪的人,让他快乐了,也让他觉得你也一定快乐了。这样,他才放心。彼此赤裸裸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可他们都是男人啊,刘梅当时就想:要是我碰上这事,岂不?
池强电话来了,说找了个大学生,演艺专业的,长得好,看着可爱。费用,他们都谈好了,这边不用问。到时候,只要吩咐一声,她会解决一切的。
刘梅道:那就让她过来吧,直接到二环的梦都大厦找我。
刚放下电话,开司长电话就来了,问刘梅到了吗?是不是快了?刘梅笑着道:“早就出发了。可路上太堵。大概一个小时差不多吧!麻烦开司长等着了!”
“没事。开车慢些。我等着,等着!为刘主任等待,也是幸福嘛!”
刘梅没回答,挂了电话。她将车窗摇下来一点,透了点空气。西边,落日正宁静。在北京城里能看见落日,也是难得了的。她仔细地看了一会,那日头就在不远的楼房的顶上,特别地近,又无限的远。看着,她的心一下子空落了。黄昏,正是倦鸟归林的时候,可是,她却在这茫茫的城市奔波。人生难道就是一次不能停止的行旅吗?人怎样才能真正获得故园落日那样的悠远与深情?
半小时后,手机再次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刘梅知道是那女孩子来了,便问她是不是到了梦都?女孩子说是的,就在那门口。刘梅发动车子,出了停车场往前走了不到一百米,就到了梦都大厦。她告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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