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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条件,小两口嘻嘻哈哈地应了。
欢天喜地吃到一半,丁茂林趿拉着鞋,端着黑糊糊的饭盒上来,黄牙一呲:“从楼下就闻见味儿了!”少不了让一让,茂林哥也不见外,扒拉了几口土豆肉片,搭着二郎腿坐在铺边吃,一边评论说:“手艺不错,以后岳元干脆你去食堂干完了,那俩做饭的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米亚男看着我撇一下嘴,岳元也苦笑一下,那意思:师兄你看,这不搬走行吗?我笑笑,心想:当初也不是老丁请你过来的吧?
我问:“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岳元看一眼米亚男,笑道:“怎么也得等等你啊,赶师兄前头多不礼貌?”
米亚男也笑:“其实我们俩是攒钱呢,怎么也得买张床吧,你瞧我们俩,工作快半年了,就攒了200多块钱,光知道瞎玩儿了。我们也不想指望家里,就岳元他们家那个吝啬样儿?”岳元说:“是不能指我家里帮,我下面还俩弟弟上学呢,我总琢磨着怎么能多挣些钱啊,指望挣学校这俩工资,猴年马月够用啊?最近倒有了些想法,还没定下来。”
丁茂林立刻感冒,问他有什么发财计划,岳元直接说:“不能跟你透露,没看我连师兄都还没告诉呢吗?”
我笑道:“你可别弄那些歪门邪道啊。”然后又看老丁乐:“倒些菜批发还可以,就怕你竞争不过老丁。”
岳元笑道:“都是政策允许的,回头你也给我参谋参谋。”
我说做生意的事,你得让老丁当顾问。岳元立刻笑了,没刻意掩饰他的嘲弄,老丁只顾埋头塞饭,也没在意。
9,
岳元搬到我宿舍里,的确比在丁茂林那边惬意许多。晚上我一般不犯困不回屋,米亚男就一直泡在那里,仿佛一定要等到我回去,确定我没丢掉,才依依不舍地和岳元分手下楼,抻抻搭搭欲去欲留的模样象根猴皮筋。
白露说:“麦麦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跟他们一起搭伙啊?你就不别扭?”我说没太觉得,岳元我们关系到那里了,而且赶上米亚男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们三个还挺热闹,再说,除了吃饭,我又不掺乎旁的事,别扭什么?白露私语:“可把庞姨气坏了,闲言碎语的我都听不过去,那天替你噎了她两句,她又跟我较上劲了,打饭的时候敲敲打打的,藏着不小的邪火。”
我说你这是何苦?——白露的神情就有些复杂,里面糅合着许多不被理解的委屈似的,我也一时觉得自己冷酷,就赶紧掉转枪口,恼道:“她不就是恨我们拆了她的台,让她少瓜分几个钱吗?我看啊,你们几个也都搭帮起火算了,就晾了他们,叫她跟卫民架了空,没了吃饭的,看学校还能留她不?”
白露嗤笑道:“大伙不齐心呢,光这几个女老师里,梅书香就跟我们都别扭着劲,也说不清谁怎么得罪她了。”
我说你们之间那些事我更懒得理会,不过前些天那个卫民不是念叨着自己开个小饭馆去吗?白露说:正弄着呢,听说领了工资就走,哼,他也不忿呢,私下跟老范牢骚,说食堂的油水都叫庞姨喝了,他干着没劲,想想也是,一个大小伙子,整天在个破食堂混什么?现在出去干,还不是遍地黄金?——麦麦你是不是真想干一辈子老师?
白露这话转得太快,我被问个冷不防,只能说:“不干老师还能去干什么?至少我现在刚有点烦,还没到讨厌这个职业的时候呢。”白露笑道:“你终于也有点烦了啊。”我说没办法,这里和我想得不太一样,没法按自己的思路去发展,挺压抑的。白露说:“我当初可不是没告戒你啊?不叫你来你偏来。”我说:“到别的学校,还不是一样?换汤不换药罢了。”我说我不是烦这个学校,我烦的是这种状况、这种制度。
白露说:“你又来了。”语气是那种怜惜般的嗔怨,我一时回避开她的目光了,有一种只有在男女间才有的感觉使我局促。
下午几个人正在办公,程学刚又来,捏着一个纸卷,神秘地说:“皮老师,还得麻烦你们几位。”一看,竟然是我们给苏家栋出的考题,不觉诧异。程学刚不得不泄露说:“我老丈人跟苏胖子的老厂长要的,老厂长能不给这个面子?你们要严格保密啊,苏胖子肯定不知道。”
程学刚就在那里等,看我们答题,他老婆已经把生产流程写好,我只给改改错别字就成了,几句不通的屁话也拿捏了两把,程学刚少不了上烟,一旁打着哈哈。程学刚可是个很实在的人,现在也变得机巧了许多,又联想到自己,不觉暗暗感慨。
接下来就是一路的闲差,都是找到我头上的。
先是贾大头跑来,说他报了“高自考”要交论文了,要我“怎么也得帮忙”被我追问急了,只好交代说是给女朋友代劳。我说女朋友啊,那我倒要比帮你还要上心了,不过要当心女朋友考了学历过河拆桥啊。贾思文诡笑着,说她已经“是咱的人了”我说:“那又怎样,结了婚还能离呢!”又见贾思文意志坚定,我也不能不装做感动,说那俺就帮你一次。
我心里有根,好歹翻了翻,找出一本九河师专的校刊,里面有我一篇关于原野的评论,贾思文如获至宝地拿去抄了,并不管原野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小欧来找我,也是论文的事,我说你们就要毕业了吗?她说是结一门考一门。我想:好在还有一个对鲁迅和贾宝玉做比较的论文没一起交给贾大头。不料小欧却是自己写好了文章,要我帮忙“指导”的,不觉先惭愧,庆幸没有急着给她看“鲁贾之辨”小欧拜托几句,留下论文,款款地走了。我粗读一遍,已经看出东拼西凑的痕迹,好在条理和观点都还清晰,就只把“文摘”的段落之间做了些衔接的手脚,给她送回,说写的挺好,看出下了工夫,这样的论文,如果指导老师不有心刁难的话,高分是拿稳了。小欧自是兴奋,曾月红在旁冷语道:“何必那么费劲,给指导老师送两瓶酒,全办了,那些老师还不就那么回事儿?”象是经验之谈,却没留意自己也是个老师。
小欧却不罢休,光天化日、大摇大摆地给我送礼物说是感谢,我只好在大家的注视下打开,却是一惊,马上想去看看书柜里的八音盒是否还在。
在“友谊地久天长”的音乐声里,小果对小欧叹道:“你乖巧啊,我选外语算失算了,让翻译药,连个交流的人都没有。”小欧轻哼一声,得意而解气般地不理他。
我说小欧你是太客气了,不过礼物还是不错,以后也有个摆设了。小欧笑道:“还有两节备用电池,你没电了,来我这里买啊。”我说你才没电呢,小欧先笑着跑了。
白露意味深长地笑:“礼轻情意重呢。”
我尽量无所谓地笑着:“就是个小玩意儿罢了。”顺手合上音乐盒,推到墙边去,一直没敢迎接白露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