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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dd.net,最快更新残酷青舂之背叛最新章节!

下不了决心,想这“文化口儿”也不过和学校一样无聊吧,这两个地方,都有我要追求的东西,到头来,我看到的现实,却都是我希望以外的东西。这里和那里,又有什么区别?想着挺无奈的。

    独自呆着时,寂寞的感觉显得有些陌生,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很充实地生活下去,我一直相信我有这个能力,直到现在,我开始觉得疲惫、无聊。

    前几天小果说:“我现在是打心眼儿里腻歪教这个破书了。”当时我说同感啊,说过又不禁吃惊:我真的有“同感”吗?

    我检讨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才发现我顺口说出的话,并不完全是敷衍。

    对这种单调枯燥的“授业解惑”的教育,我的确有些厌倦了。我所向往的洋洋洒洒的教育形象越来越萎缩,每天的生活都是一种模式,学生们以为自己是教育的奴隶,殊不知我们这些老师才是第一批受害者,中国的应试体制其实是由奴才培养奴隶的体制,教师就是奴才——有才的奴隶,郁闷,愤怒而无奈,就是每天越来越强烈的感受。即使能不停地工作、看书、写东西、间或搭帮去喝酒,却偶尔会感到这种强迫症般的所谓充实有些茫然,这时我会想起李云虫对云生我们两人说的话来:“你明白你一生何求吗?”

    这样的问题使我痛苦,所以我宁愿回避,我已经没有信心承受那种近乎宗教狂热般的对终极价值和生命意义的追诘,浪漫和激情似乎都已远去,偶尔记起大师兄胡致力说的韶光易逝催人老、红了什么又绿了什么的话来,愈发苦闷。

    眼前除了混乱,便是迷惘和空虚——以迷乱的“充实”压抑着的空虚。

    给云生和李云虫写了几次信,都半路揉掉了,我无法理清思绪,我也不清楚我究竟要对他们说什么?愤怒地倾诉?抑或可怜巴巴地求助?

    倒是云生先来了信,他又使我意外,他说他已经离开九河市的公司,去了大邱庄——大邱庄当时正红得血胀,号称“天下第一村”云生说他想多跑些地方,钱不钱的倒在其次,主要是想增广见识,积累经验,他说他总有一天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事业,给人打工太憋屈。在去大邱庄之前,他已经两下海南、深圳,还跑了其他几个沿海城市,最后还是被“第一村”庄主禹作敏的创业史和经营理念所吸引,决定投怀送抱了。

    云生的字里行间洋溢着新鲜的激情,那种活泼热烈的感觉使我仿佛回到从前。我立刻给他回信,写到一半,已经禁不住伤感:“你是一路奔波,在流浪般的路途上不失执著,使人羡慕和怀念;我则步履蹒跚,一路走,一路看着曾经的激情和梦想逐个破灭着、萎缩着,生命还在,却似乎没有了鲜血在流淌的感动,青春似乎失语,呐喊已觉无望,呻吟又恐做作,只好隐忍着堕落。”我说我的处境很尴尬,并且正从尴尬里超拔着,好给堕落一个好一点的借口。我曾经想走自己的路,如果别人毁誉于我,我尚能潇洒地继续,可偏偏是有那么多人给了我太多的好意来劝阻,我还能轻松地抬起脚来抵抗吗?

    顺便给李先生也发了信,告诉他云生的事,对自己,只敷衍地说了几句,我知道他也不能救我,我不再寄望于谁的鼓舞,鼓舞只能使我再次迷失,罢了吧。

    李先生的信倒是回的快,他说他已经明白:云生是对的,他逃离命运的安排,去寻找心中的自我,本是无可厚非的,年轻的锐气总是可爱,只愿他顺风顺水。他说麦麦你也要保持锐气啊,不要被磨平磨滑,虽然教育之现状非一己可挽,但也不可懈怠了区区一己之力。

    云生的来信则似乎要和李先生唱对角一般,他说人生信念固然重要,但决不能背着信念的包袱。“水至清则无鱼”我们不能太理想化,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新而燥进,必遭败绩,老而迷俗,又有何能?李先生是也。

    看到这里,我苦笑了一下:李先生要知道了,定会暴跳!

    云生最后说:“已经不是同学少年时了,我们在渐悟,在蝉蜕,一切都须面对。该改变就要大胆地改变,不管它是理想也好,梦想或者信仰也罢,一切不合时宜的东西都要敢于抛弃、舍得抛弃,仿佛文章里的华丽辞藻,未必适合留它时,要舍得割爱啊。”

    我不能确信谁说得更好,我好象也懒得判断和取舍一般,逐渐地,我已经找不到自己的思想,思想是需要时间的,我没有;思想也是需要培育和验证的,我不被允许,我一动作,就有善意的网来罗织,让我连挣扎的决心都不忍下。

    前些天在地摊上买了本柯云路的大气功师,正看得感慨,想这老柯曾几何时用他的新星、夜与昼激动过我的心,突然怎么就写开了虚幻的东西?,施展突然来送我一套十几册新时期争鸣作品集,我高兴得要失眠了,这下可以读一阵子了。原来奶品厂的鲜奶下乡工程已经启动,施展开始赚钱了。

    我的一个近万字的小说坟场也被方主编推荐到九河文学发表了,我想了想,可能这是我到桑树坪以后最值得庆祝的一件事了。当我带着骄傲感把那期杂志给我的同学老师们寄去“斧正”后,我突然惊醒:教学已经不能再带给我充实的欢乐。象柯云路一样,我的“新星”和“夜与昼”都已经过去,做一个教师,对于我来说,现在已经越来越和理想、追求没有关联,我在做的,只是一份能有人发我工资的工作。我之所以还在认真地教书,只不过有一条道德底线在逼迫我履行职责而已,热情已不复存在。

    似乎,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暧昧的偶尔也热情真挚的感情,还使我在桑树坪的包围中搜刮得到一些微弱的喜悦。——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喜悦也丧失了呢?

    我想我会变成机器,或者疯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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