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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一不沾。寻常年间两地生意和来往商队的收入竟及得上万户的封君了。常有人不知其名,便尊称其为曹先生。
虽有千金富贵、万人崇敬,曹先生待人却极其谦和,王侯将相、士农工商、男女老少,无论何人与他均能谈笑宴宴、侃侃而谈,因此往往他甫一经过,所带货物便销售一空。
每过齐赵两地,曹先生必绕道中山。一是为生意,将齐国所产布帛锦缎在中山倾售,同时将中山所得裘皮运往邯郸;二则是为故人。曹先生只道是来石邑祭奠故人,却从未提及此故人姓甚名谁,同他又有怎样渊源,但见他每年初冬必到此地,开春才走,想来二人也是交情不浅。
屋外奴婢仆役们在院中扫雪,在褚嬴耳畔唰唰作响;屋内点着一大一小两个炭炉,清晨刚加过炭,此时燃得正旺。褚嬴趴在床上,看那木简上一个个字,不消片刻眼睛便睁不开,头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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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嬴是在仇予怀里醒来的。她一睁眼,便见自己半躺在仇予怀里,他一手托住她脊背,一手便要伸到她被里去。
褚嬴顿时清醒过来,伸手挡住仇予的手,发怒道:
“你为何……”
还未说完,便见仇予满脸焦急,一手覆上褚嬴面颊,声音竟有些颤抖:
“你可还好?我已差人请了医师。”
“你哪里疼?身上可有受伤?”
他虽一时语无伦次,褚嬴也听得明白。只是她何时受过伤?
“我未受伤,为何要请医师?”
仇予听她声音透出几分虚弱,更是担心不已。
“你好生休息,医师马上便来,你放心。”
褚嬴更加疑惑,挣扎一番便要坐起来,仇予不敢使劲,任她坐起,两臂仍将她环在怀中。刚起身,门外医师便到了,进到屋内一看,顿时与褚嬴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那医师一进屋内,便见褥上一大滩鲜红的血,从床尾一直到床中,被子上淋淋也沾上许多。褚嬴坐起,也看到身下鲜艳夺目的一滩,顿时无地自容。睡觉时焐红的脸更烧得火热。
怪不得早晨起身时便腹痛难耐,原来竟是这原因!
看一旁仇予那样子,眼里竟满是无助跟痛苦,褚嬴心中涌出不知名的滋味。他进门便见自己倒在血泊里,怕是以为自己受了重伤罢。只是……
褚嬴一手拽住仇予衣襟,将他拉过,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真无事。”
仇予还未反应过来,那医师兴许是觉得有趣,施施然说道:
“夫人此次月事,色浅而量大,怕是气虚所致,并非大碍。在下留一副汤剂,按时服用即可。”
仇予见褚嬴羞红脸,又听了医师的一番话,顿时明白过来。咳嗽了一声,强装镇定道:
“那便好,多谢。”
褚嬴见了又是羞恼又是可笑。他现在才明白过来,害得她在外人面前如此丢脸。不过也怨自己一时疏忽,每年冬天自己便气短体虚,月事或是提前,或是延后,难有准时。今早腹痛时本该注意到,褚嬴却昏睡过去,这才让仇予误会自己受伤,还请了医师过来。
想起那时仇予的神情,她的心似是被一只手握住、放开,又握住,又放开。仇予近两月来的悉心呵护她无法视而不见,她便是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必存有感激之心。他知道褚嬴心中害怕他高大、嫌他粗鲁,自从那日发怒之后便再没有摆过冷脸,握她手时,一双大掌不敢用力,生怕将她捏碎,生怕伤她分毫。
褚嬴确信,他对自己是有几分真心的。她也曾想过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他,让他助自己回赵国。只是,每每话到嘴边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曾试探过几次,说起要回赵国寻亲。刚提及此事时,仇予听了瞬间板起面孔,眼看便要发怒,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常态,仿佛没听过褚嬴的话,将话头扯远。之后她又提起几次,甚至拿出父亲留予她的玉玦,告诉仇予自己凭此便能找到亲人,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譬如冬天雪大路难走,他军务繁忙无法抽身,褚嬴一个人他又不放心等等。
不仅如此,那之后外院新添许多仆役,对褚嬴时时留意;他自己每日不管再晚,若得空必定从军中赶回,生怕她逃走。
褚嬴便知道,仇予心中极其不愿她回赵国。她心中虽然气愤,但也清楚,自己此次回赵国,多半不会再回来。
今日之事,褚嬴对仇予更是感激又愧疚。他虽阻止她回赵,但毕竟对她真心可鉴,她无法拿自己的真心给他,只能在走之前设法回报他照拂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