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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侧面看去,政浩的面孔很像那个受伤倒地的武士,尤其是他那缓慢下滑然后陡然倾斜的下巴。长今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尽管当时是白天,但是松坡码头附近的树林里却是阴森森的。
再説,军官倒地的时候,面孔几乎被脱掉的战袍覆盖了,长今只能看见他的嘴角和下颚。而只看见嘴角和下颚,其实就跟什么也没看见差不多。男人的下巴上都留着胡子,怎么能区分开来呢。
当时的长今正忙着寻找药草并将药草捣碎,根本没时间仔细去看男人的脸。再説就算有时间,她也不敢掀开战袍仔细观察男人的脸。尽管如此,有一个地方她还是看得十分真切。给男人包扎伤口时,长今清清楚楚地发现男人的肩膀上有三颗正三角形的痣,仿佛滴了三滴墨水。
长今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闵政浩。他现在身穿一件灰色官服,头戴一顶单角纱帽,他的职务是内禁卫从事官。因为自己的父亲曾经当过内禁卫军官,所以长今对内禁卫感到分外亲切。
一想到父亲,长今脑海中又浮现出校书阁书桌上的三色流苏飘带。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父亲的遗物找回来。
“大人,您还记得我去校书阁那天吗?”
“记得啊。”
那语气分明是説,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那您还记不记得问我为什么要到校书阁的那位大人?”
“你是説那个问你宫女为什么到校书阁来的李正冕吗?”
“李正冕……”
“你问他干什么?”
“其实……”
长今刚想説话,突然闭上了嘴巴。她不能问那个人肩上是否有三颗痣,更不能询问有关书桌上的三色流苏飘带的事。
“不,没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难道他因为宫女去校书阁的事难为你了?”
“不是的,我好象突然产生了错觉。”
长今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但她不説话,闵政浩也就不便追问。但是政浩看得出来,长今好象有很多话要説。
两个人都觉得现在应该告别了,但是谁都磨蹭着不肯离去。最后还是政浩迈出了第一步,他意识到背后的目光。但是两个人不能并肩走,所以长今只能在政浩身后五六步远的地方慢慢地走着。
走到爱莲亭湖边,政浩突然停下脚步。过了这个湖,就是宫女出入频繁的路口,所以应该在这里分开。政浩不无惋惜地回头看了长今一眼。
“每次修建楼阁时都要挖地造湖,湖中又建小岛,这是为了形成天地人的格局。”
“那么哪个部分代表人?”
“中间的松树就代表人吧。”
一块浑圆的土地一直延伸到湖水中央,上面是淡雅幽静的爱莲亭,爱莲亭前耸立着一棵松树。一座湖容纳了天、地、人。
长今默默地向湖里看去。白色的是小小的荷花,黄色的是月亮。一片湖水而已,竟然承载了那么多涵义在其中,更何况是人心!
往湖里看着,长今突然感觉到宫女的身份竟是如此分明,几乎渗透进骨髓了。宫女只在两种情况下可以离开王宫,年迈生病,或者服侍的主子去世,此时需要服三年丧,直到主子的灵位进了宗庙或祠堂,然后才能回家。
即便回家也不能结婚,甚至就连妾室也不做不成。一旦成为宫女,则不管宫里还是宫外,直到生命结束,永远都是君王的女人。
因此,有些宫女就以湖里的鱼来比喻自己的心情。
闲依栏杆问湖鱼,
问汝何故游到此?
海阔江深曾记否?
来而无回竟似我!
王宫就是一片湖水,而自己就是这个湖里的鱼。可是,此刻正静静地向自己靠近的目光,又该如何面对呢?长今没有回避政浩从容投射过来的目光,而是勇敢地与他迎视。如果説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强烈而又温柔,恐怕也只有政浩的目光了。
举行过内人仪式,长今和连生住在同一个房间里。本来连生和令路住一个房间,但是曾被令路折磨得每天夜里流泪不止的连生哭着哀求最高尚宫,最后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成为内人以后,长今正式出宫休假。临行前的那天晚上,韩尚宫把长今叫进自己的房间。她静静地把一个绸缎包裹的东西塞给长今,表情十分悲壮。
“这是刀。现在你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内人,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刀了。”
“您什么时候把刀也准备好了?我会一辈子把它带在身边的。”
“这是我最亲密的朋友用过的刀,就是那个遭人陷害被逐出宫的朋友。”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给我呢?”
“……你不是説你一辈子都会带在身边吗?”
“是的,嬷嬷。”
“《论语。雍也篇》里有这样的话,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了解它的人不如喜欢它的人,而喜欢它的人又不如把它当作乐趣的人。”
“不错。一个人不管多么了解并为之努力,都赶不上从心眼里喜欢。以前我教你的只是料理的技术。如果你超越不了技术的范畴,就永远达不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就算你成为最高尚宫,也不过是个才华过人的人。出神入化何其不易!它取决于心术,从现在开始,你要战胜的对手就是你自己!”
“可是尚宫嬷嬷,就拿给大王做御膳这件事来説,怎样才能达到以之为乐的境界呢?”
“《庄子。养生主篇》里曾经讲过一个庖丁解牛的故事。最初庖丁杀牛的时候,眼睛看见的只是一头庞大的牛而已,然而三年以后,他只用心灵与牛接触,再也不需要眼睛观察了。”
“真的能用心杀牛吗?”
“这是因为他停止了对于外界的感觉,听凭内心的指令去行动。庖丁説,优秀的屠夫一年换一把刀,而普通的屠夫则需要每月换一把刀。一年换一把刀是为了切肉,一个月换一把刀是因为他要吃力地砍骨头。然而庖丁十九年间杀了数千头牛,却从来没有换过刀。他既不切肉,也不砍骨头,而是把刀插进骨头缝里寻找空隙,然后下刀。这样一来,骨头便分裂了,整头牛土崩瓦解,肉也很容易就分离开来。”
“这是道家才能达到的境界啊。”
“庖丁的故事讲的不是技术,而是道。如果只沉迷于技术,便无法以之为乐;不能以之为乐,便无法达到道家的境界。所以,你是一辈子用这一把刀,还是以后再换其他的刀,这就取决于你自己的心意了。”
长今打开绸缎,小心翼翼地把刀取出。仿佛刚刚在磨刀石上磨过一样,光芒锋利。望着这把锋利的刀,长今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亲切感觉和思念情怀。
“……我的这位朋友也想做最高尚宫。她和你一样,好奇心很强,而且有着侠义心肠。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如果你能通过这把刀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我的朋友也会高兴的,就像她自己的梦想实现了一样。”
“我记住了,嬷嬷。”
长今盖上绸缎,重新把刀包好,她的手指尖微微颤抖。就是这把看似不起眼的刀,竟然凝结了长今和韩尚宫以及韩尚宫的朋友的心愿。
“明天一早你就要出宫休假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长今收好刀,离开了韩尚宫的住处。那些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犹豫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的悲伤的夜晚,逐一浮现在韩尚宫的脑海。她的凄凉之所以能被融化,并不仅仅是因为岁月,亲爱的朋友含恨离去,而自己却依然苟活于世的伤感,被这个即将成人的弟子融化了。
长今也是如此。她以一个孤儿的身世进宫,在世界上最冷酷无情的地方遇到了韩尚宫。尽管她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视自己如己出,并让她感受到血缘的亲情,这是一件值得祝福的事情。就在她以为自己失去一切的瞬间,却仍然能够活下来,原因不就在这里吗。
从这个意义上来説,德九一家也算得上是她的家人了。
“这回就算板上钉钉了?”
受礼时心满意足的面孔已经消失不见,德九媳妇很快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听完她的话,德九暴跳如雷,差点儿够到了天棚。
“啧,现在长今已经是正式内人了,从九品的品阶呢,你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説话?您説是不是这样,长今呀……”
“一会儿‘您説是不是这样’,一会儿又‘长今呀’,这是什么话呀?”
“请您还像以前那样説话,如果没有您二位,我怎么能有今天呢?”
“那也不能……”
“人家长今不是让咱随便説嘛。”
“真的可以……这样吗?”
“当然啦,你们就像是我的亲生父母。”
听了长今的话,德九媳妇的脸上立刻变得温和起来。
“今天你去别的房间睡吧。”
“真的?那你以后可不要为这个找我的茬儿?”
“你这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娘家母亲和闺女有很多话要説,你上一道房间里去睡吧!”
直到这时长今才突然意识到,自从进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一道。现在,一道也该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一道还好吧?”
“这个臭小子呀,你提都不要提他。让他娶个媳妇,他死活都不答应,还整天嚷嚷着参加什么内禁卫。”
“那怎么了?谁説我们一道就不能当内禁卫了?”
“内禁卫是谁都能当的吗?那可是在大王身边保护大王的地方,要有结结实实的后台,出身要好,还得有钱才行?就那么两个东西挂两边,还想当什么内禁卫军官?真是活见鬼!跟人打架倒有一套!”
“喂,就这么个儿子,你干吗非把他骂个狗血喷头,我看你恨不得吃了他啊?”
“就因为只有一个,我才不能吃他。要是有两个,我早就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长今忍不住想笑,但还是用门牙咬了咬嘴唇,按捺住了。两个人一见对方就吵个没完没了,但是一旦失去任何一个,剩下的那个都会失落而无聊,甚至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铺好被褥并肩躺下,长今隐隐有种回到娘家的感觉。八岁时失去母亲来到这里,这里是她寄居两年的巢穴。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离开时是少女,现在刚刚成为内人回来。突然,长今感到无比悲伤,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是你自己喜欢而选择的路,我也不好説什么,但是做宫女可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身旁德九媳妇的説话声听起来很遥远,恍惚是在梦中。
“自古以来,女孩子长大成人就该投进男人的怀抱,继而生儿育女,这就是我们女人的一生。你现在这个年龄是女人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要是一辈子只做宫女直到凋谢,我都为你惋惜……”
“什么凋谢呀,如果我能成为最高尚宫,为大王料理御膳,我生命的意义绝不亚于一辈子做男人的女人。”
“哎呀,你就这么喜欢做饭?不要光想着给大王料理御膳,还是想想怎么能陪大王睡觉吧。既然一辈子都要在宫里度过,大王的怀抱可比御膳房的炉灶温暖一百倍。哦,肯定温暖多了。别想着当什么最高尚宫,还是试着做大王的女人吧。”
“……我更喜欢做最高尚宫。”
“到死都是处女之身,你竟然这么喜欢。哎,你既然这么説,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也不知道是叹息,还是呻吟,德九媳妇哼了一声,叽里咣啷地翻了个身。翻过身去,她的嘴里仍然念念有词。
“其实,我每天夜里还不是过着宫女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长今放下碗筷便站起身来。
“你这就要走吗?吃完晚饭再走不行吗?”
看德九的表情好象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可见这不是他随口説出的客套话。德九媳妇什么也没説,长今已经走出大门时却把一个包袱递了过来。
“拿着吧。第一次出宫休假嘛,本来就应该给你做些吃的带走……”
长今为她的良苦用心而激动。德九在一边瞪大了眼睛。
“喂,你什么时候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谢谢你,大婶。”
“有什么好谢的……这个,你也拿着!”
德九媳妇递给长今一本小册子,翻开看时,每一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做了内人,俸禄也涨了吧?我给你做的食物总共花了十两银子,你每个月还我两升白米。那么一年,再加上辛苦费,你还一年半就可以了。你我之间一定要算清楚,别忘了在这儿做个标记,免得以后麻烦。”
“我説嘛,你这个铁公鸡怎么这么大方,怪不得……刚才还説什么娘家母亲……”
“我只是想告诉她一个道理,天底下没有白吃白拿的好事。要想在宫里生活一辈子,必须坚强而且毒辣才行。”
“喂,你这个吝啬的婆娘,从你身上真是一根毛也甭想拔下来。”
就以这每月两升白米换来的食物代替野草莓,长今来到母亲的石头墓前。从最初的约定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深秋时节的山脚下已经没有了野草莓,只有麒麟草依然茂盛。
无忧无虑奔跑在白丁村后山上的懵懂时节,她喜欢和男孩子们打赌看谁捕到的蝴蝶更多。如果谁能找到成堆的麒麟草,谁就算赢了。因为他们都知道,一种名叫红珠绢蝶的蝴蝶定会在那里产卵、吮吸花蜜并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娘……”
长今在母亲坟前跪拜磕头。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洞穴里的石笋与十年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当年的八岁小丫头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堆起来的石头仍如十年前一般冷漠。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既不成长,也不消亡,因为它们没有悲伤。既然没有悲伤,当然也就不会有任何表情了。
她是一个温柔的妻子、善良的母亲。尽管做宫女的梦想破灭了,然而降生于她那挫败梦境的生命如今正站在她的面前。正如麒麟草养育了红珠绢蝶,每一个生命都会养育另外的生命,而作为宫女却不得不违背这条天理,站在母亲的石墓前,长今彻骨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然而,人能孕育的难道就只有生命吗。长今强忍眼泪,回想着自己的梦想,也许从来到人间那一刻起,这个梦就已经在自己的心底扎根了。
成为御膳房内人之后,长今开始接受正规的料理训练,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月。大王突然降旨,原来预定五天后进行的狩猎活动提前到第二天。这个消息顿时让御膳房忙得天翻地覆。
内侍府慌忙送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食物清单。最高尚宫指定了由韩尚率领前往猎场的内人名单。今英到保管银器的别监那里取银制餐具,长今则到司饔院去取材料。韩尚宫和闵尚宫对照食物清单,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包括调料在内的各种料理材料。
大王打猎一般定于十二月的腊日*(冬至之后的第三个未日,例如,己未日、乙未日等——译者注)左右,并由内殿烧厨房准备内餐带去打猎,回宫后做腊日汤,这是惯例。今年的狩猎日期没有选在腊日,看来是大王的情绪不好。
当中宗还是晋城大君的时候,曾与慎守勤十三岁的女儿成婚。自从慎守勤的姐姐成为燕山君的后宫,慎守勤便从承旨一路攀升到左议政,他不但是大王的娘舅,更是大王最亲近的心腹,权势赫赫,不可一世。燕山君之所以没有杀死同父异母兄弟晋城大君,也与他是爱妃的侄女婿不无关系。当朴元宗密谋反正,拥立慎守勤的女婿晋城大君时,慎守勤拒绝了。中宗反正成功之后,慎守勤被柳子光一党杀害。对于慎氏来説,丈夫荣登王位之日,即是父亲面临死亡之时。
晋城大君登基不久,便开始讨论册封慎氏为王后的问题,却遭到反正功臣的强烈反对。他们的理由冠冕堂皇,説慎氏的姑母原来是燕山君的妃子,父亲则是燕山君的娘舅。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害怕慎氏一旦成为王后,便会为死去的父亲报仇。终于,慎氏在丈夫登上王位后的第八天,被逐出宫。
面对反正功臣们的重压,中宗不得不抛弃了糟糠之妻,然而他却瞒着臣下将自己最喜欢的马匹送给了慎氏,这也是他不忘夫妻之情的证明。
慎氏亲手为御马做粥,一边对马诉説起了自己心中的感慨。
“你是个牲口,我还能见到你,可是大王殿下却不能到这里来。你要吃饱,回去好好伺候大王殿下吧。”
面对那些将自己拥立为王的功臣们的压力,中宗不得不赶走了慎氏,但是大王对慎氏的感情却是特别的。慎氏被逐出宫以后,住在河城尉郑显祖的家里。为了能够眺望景福宫的楼阁飞檐,慎氏经常独自跑到仁旺山上。大王在相思难耐时也会登上宫中最高的楼阁,远远地注视着那一边。慎氏的娘家人得知这件事以后,为了看起来更加显眼,便把慎氏的大红裙子铺在岩石上。然而后来,慎氏的住所迁到竹洞宫,两人之间的想念之情也就彻底断绝了。慎氏与中宗经历生离死别,至死也没有再见到这个令她割舍不下的人,含恨离开了人世,只留下一段仁旺山裳岩的传説。
忠诚地策马往返于前后之间,统帅御驾队伍的人正是内禁卫从事官闵政浩。他唤马的技术和身穿官服的模样显得相当沉稳,当他发现长今跟在队伍后面,眼睛就更加明亮了。
狩猎场上文风不动,万里无云,秋日的阳光灿烂地普照大地。在中浪川与汉江相接的辽阔平原地带,早在朝鲜初期就修建了养马场。从夹在河流之间、绿草青青的马场洞,到沙斤洞、踏十里、杏堂洞、纛岛,这片广大的地域用来放牧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纛岛也是国王检阅军队的地方。每逢有重大活动,首先要把作为活动象征的纛旗插在这里,所以得名纛岛。
青草荫荫,绿柳成排的纛岛上,大王纵马跑在队伍最前面,身后的王室贵胄和臣子们列成一排。
“谁打到最大的野兽,重重赏赐,大家努力吧!”
锣鼓声惊天动地。大王手握缰绳,纵横驰骋。
“鹤翼阵!”
闵政浩一声令下,内禁卫军官立刻组成仙鹤翅膀的阵形,围绕在大王身后。
在一排溜遮阳篷里,长今一边洗菜,一边倾听着逐渐远去的马蹄声。闵尚宫尝了尝肉汤的咸淡,然后摇了摇头。
“很奇怪。”
调方赶紧接过来説道。
“为了除去怪味我又多放了点儿酒,可这怪味还是除不掉。”
闵尚宫和调方不停地舀汤品尝,每次尝完之后都把头摇得更厉害了。
韩尚宫也过来舀了一勺,然后把头扭向一边。
“拿把大勺子来!”
调方拿来大勺子,韩尚宫在筛骨汤中不断搅拌,同时观察肉汤里的材料。沾在筛骨上面的指甲般大小的白色油块看来有些异常,颜色微微发蓝,比一般油块要硬。
韩尚宫取了小块放进嘴里,立刻就吐了出来。
“刚从海螺里摘出来的有毒物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放到一边了。”
闵尚宫一边回答,一边举手朝那边指了指。调方的目光随着闵尚宫手指的方向看去,她的脸色突然间苍白如纸。
“那……那边盘子里装……装的东西……我以为……那……那是筛骨的软骨……”
“什么?难道説你把那东西也放进肉汤里了?”
韩尚宫瞪大眼睛问道,闵尚宫顺势倒在地上。
“天啊!”
“闵尚宫!闵尚宫!”
“嬷嬷……晕倒了……”
长今和今英听到叫声,赶紧放下刀跑过来。就在这时,调方也一头栽倒在闵尚宫的身上。她们两个并非彻底昏迷,只是一时休克动弹不了。三个人把闵尚宫和调方挪进了临时住所,不料更雪上加霜的是,韩尚宫也有些不太对劲,瞳孔没了焦点,额头上不停地冒冷汗。
长今吓坏了。
“嬷嬷,那毒素是不是致命啊?”
“不会死人的,三四个时辰就会醒过来……”
“嬷嬷把海螺的毒素都吃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是大王酉时就会回来,现在还剩下几个干活的人?”
“内侍府的人都跟着打猎去了,这里只有我们和烧火的仆人。”
“看来只能靠我们三个人了……”
悲壮的决定。韩尚宫脸上的肌肉已经麻痹了,説话声音越来越小,瞳孔几近扩散,根本就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就是这样,韩尚宫仍然歪歪扭扭地迈着步子。
韩尚宫目不视路,踉跄而行,最后绊倒在一块石头尖上,今英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您这样太勉强了。”
“不!大王打猎回来时,一定饿坏了,我们不能让殿下等着。就用剩下的肉做汤给大王……”
韩尚宫没有完全清醒,吃力地睁着眼睛,却时刻不忘大王的膳食。长今再也看不下去了。
“就算找遍整个猎场,我也要把长番内侍令监找出来!”
“就算找到长番内侍,没有材料又能怎样呢?”
韩尚宫咬紧牙关,想要抓住遮阳篷的柱子站起来。她的执著让人为之泣下,然而还是不行,韩尚宫又一次倒下了,她绝望地叫着长今。
“长今啊,你帮帮今英。今英啊……”
“是,嬷嬷。”
“从现在起,整个料理间就由你负责了。你从小做过各种各样的食物,我相信你能够做好。幸好还有几样菜,主要菜肴可以用官员们打回来的猎物做,你们只要做几样配菜和主食就可以了。你们……能行吧?”
韩尚宫艰难地问道。今英没有立即作答,长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轮番打量着今英和韩尚宫,忍不住站出来説道。
“我们两个怎能担当如此的重任……”
“我们试一试吧。”
今英毅然决然地打断长今,长今意外地望着今英。今英的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显得异常地果断。
“好,我还动弹得动,你们去吧。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必须抓紧了。”
把韩尚宫留在住所,长今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内熟説所走去。今英却是步履如飞,一口气跑了过去,她只往材料堆里瞥了一眼,便抄起了菜刀。
“首先准备凉了也能吃的鱼膳和黄瓜膳,你洗鱼,鱼脯我来切。”
长今心里积攒了许多话,此刻却是一句也説不出来。
“牛肉汤已经煮好,该把萝卜放进去了。你把萝卜收拾好,然后用勺刮,注意不要刮得太厚……”
“……”
“葱卷肉片在水里烫一下马上就好,所以最好准备这道菜。哦,对了!葱卷肉片里要放肉片和煎鸡蛋,这个也要事先做好准备。”
“……”
“还要准备牛肉炒蔬菜,蘸酱吃的。”
今英根本不在乎长今的反应,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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