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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逃命了,更别说你们拿人吃拿人喝了,你们若去参兵了,本公子问父亲要一纸举荐书,有了这举荐书,你们可比一般的过去强一百倍,要知道可是我父亲举荐的!有了这举荐书,将你的才能一叙述,叫长官看了,不是我说假话,平民有什么举荐书,你们有,你们过去长官就能封你个官当当!你要是再立了军功……”
这边说的热烈,赵大赖没个丝毫表情。精神恍恍惚惚的。好像世界被隔离在外。
耳朵旁嗡嗡叫。他想睡觉。还是只想睡觉。其他的一切都不想面对。一切的人声都不想听见。什么都不想看见。他但一起来就感到无边无际的痛,不敢触碰一样东西,不敢听见一样声音,不敢遇见一样事,任何一样东西都会召醒他的记忆,让他不自觉的都拿来跟软娘比较,他生了不知道是什么病,医师来也看不好。他觉得人生再没有希望了,活着有什么意思?蝇蝇苟苟的,他低三下四的跟人讨生活,他不就是为了那娘儿们!可如今哩?世界都是暗淡无光的。
什么是切夫之痛。什么是有东西从你身上抽离?
计软去了,他的人生的一切重心都没有了。他错了。错的太多太离谱。他从没想过她有多重要。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附属物那样,霸占着,喜欢了亲一亲,逗一逗,不耐烦了吼一两句。
可是人突然就不见了?怎么就会不见了?!连一个梦都没有!
赵大赖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说去就去了?!他才离开几天?!
是不是他作的孽太多尽报到她的身上了?!倒来往他身上报啊!往一个弱女子身上报算什么?!
赵大赖隐隐约约听见船外有丝竹声响。隔着水汽而来。似近似远。
传来女子的清唱声,凄切而悲伤:一行行归鸿初见,一声声哀蛩似怨。一陈陈凉风绕窗,一点点泪向罗衫溅。最可怜,抱琵琶向绮筵。几回羞把羞把霞杯劝。怎得抛离舞衣歌扇。门前,不羡王孙车马喧。池边,只羡□□戏鸳……
哀音宛转,唱的恰似孤鹤唳风,清猿泣月,寒透人心。
他隐隐约约记得戏文上一个去了另一个要追随而去,最后真情感动上天,双双化蝶……
宝柱弦断,玉萧无声。
百哀纷感,呜呼惜哉!
“哥,你怎么想的?你有主见,你要是去俺们就去,你要是不去俺们也不去!”
众人都把视线投向赵大赖,赵大赖神情有些颓废,有些木怔,又似注意力突然都调起来了。
“哥,俺们也想捞个军官当当,你干不干?咱们一道去?”
“可不是?大赖,你是跟我久的,我看你如此英雄,屈在商贾,岂不可惜?何不图取功名?也光宗耀祖,一家老小也……”
赵大赖突然打断,盯着众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哪儿有什么声音。不就他们几个说话声,还有这妓子跳舞呢!
均是摇头。
“我娘子就是投在这条河里的。”
众人一惊,惊怔怔的看着他。后颈一股子寒意。这可是大白天的,不要吓人!
“哥,你这还没好哩?嫂嫂都去了那么久了,你别再想了,节哀顺便吧!”
“可不是?你这样整天不死不活的,看把你自己憔悴成个什么样儿了!你再这整下去身体都垮了!”
“俺娘子唤我哩!”
但见赵大赖一笑,突然奔出舱中,众人都是一怔,跟傻了一般,惊愣的没反应过来,还没待动作,却突听外面砰通一声通天响声。那赵大赖站在船前,竟似恍恍惚惚看到她娘子的身影。然后竟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砰通一声砸了下去。
几人急追出船外,突叫道:“完了!哥投湖了!起三、余五你俩水性好,快下去救人!”
“有人跳湖了!快救人!”
“我说大赖听见什么声音?狗娘养的!哪个娼妓在咱后面的船上唱曲儿哩!晦气!快给老子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走!”
“赵大赖?赵大赖!这厮真是有病!就一个娘儿们你要死要活,还寻死哩!真他娘的能耐!就你是的怂货!老子给你塞一大堆!”
“……”
一阵兵荒马乱。恍惚急哉。
天上似有乐声流淌下来,那蓝色的,连接整个天地,没有分界线。万事万物都是溶在一起的,开始的时候都是溶在一起的,那时候多好,后来为什么都分开了?天和地为什么分开了?后来为什么都诞生出许多种类?人为什么分开了?
生死由来只一情,情真生死总堪旌。&#>以死论情情始切,将情偿死死方贞。&#>死中欠缺情能补,情内乖张死可盟。
情不真兮身不死,钟情自古不偷生。
真情所至,不待曲终,已青衫泪矣。
沈荆常常在养闲堂中宴请亲戚好友,与人投壶、吃酒耍乐。常思带计软出去作耍,计软一不喜欢,二也不肯。
沈荆念在风波未过,也不强逼于她,倒常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乃至药丸子给她,沈荆的好东西很多,计软也不肯要。
这天倒不知哪儿弄来了几粒暖香丸来。吃后沁人心脾,暖香遍身。
沈荆知她不要,道:“我俩作诗,谁赢了这丸子便是谁的怎样?”
计软道:“那不用说了,肯定是你赢。”
“那倒未必,我今日毫无诗兴。不如作作看。”
计软只得应了。果不其然,计软已得了两句,沈荆还不曾动笔。
计软写毕四句道:“你不写让着我却是不行的,你也要写。”
“写不出来,没得强逼人。罢罢,我写一写试试。”说着沈荆执笔。
片刻之后,一字未得,却望着计软侧脸叹道:“诗兴未至,而春兴先到,奈何奈何!”
计软脸一下子难看:“你说什么?”
“为兄看这冬日,毫无动笔兴致,目望的是寒冬腊月,心里想的却是春机勃发,怕直到了春日,我才能写出诗来。”
真的是这个意思?计软狐疑的又垂下眸子,半信半疑的,将末句续好。
写毕,沈荆便把暖香丸推给计软,计软却不受:“这分明是你让我的,你能写出却不写,我是不会要的。”
沈荆叹道:“上次送弟王所合乾葛丸弟不肯受,暖香丸弟亦不肯受,还强说我是让你的?这般,我有两枕面,知道弟最擅丹青,不知可劳动弟绘得?这样丸子并上次的王所合乾葛丸当为润笔之用?”
计软不好太拂沈荆的好意,也不好拂他的兴致,思了思,点点头应了。沈荆叫来下人道:“把我的两干净枕面拿过来。”
须臾之后,两枕面至。
沈荆将枕面铺陈在案几上,计软执笔:“当绘何物?”
沈荆不假思索:“枕面,自然是绘鸳鸯。”
计软抬笔,蘸墨,一副绘得是水仙,一副绘得是睡莲。
沈荆看毕笑道:“弟何要与我作对?莫非跟我是前世冤家?”
“兄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