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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送白鹤回酒店,告诉白鹤明天要收假了,小不点儿晚上要从她姑姑那里接回来准备次日上学,山也有一大堆事要做,只能在晚上抽空来看她。而白鹤的返程机票是后天下午的,所以明天一天只有白鹤自己去逛商场。山很细腻的问了白鹤要去哪个商场,中午吃什么?安排好后,在白鹤依依惜别的注目下离开了酒店。
山走了,近在咫尺的山却要在明晚才能相见了,白鹤心里多少感觉了一种空落,静静的独自躺在床上她没有睡意,侧过头去看了看放在床头柜的那束鲜花,已经盛开的百合、菊花、康乃馨、兰花簇拥着那朵还没有开放的玫瑰静静的在渲染一丝无奈。
白鹤在想,情感的路对敏感的人来说确实太难了,婚姻中的“供求”关系其实已经避开了情感,在真实得透彻的“过日子”中,实则“经济基础”才是决定婚姻存亡的根本,类似山一类有着丰富情感的清贫男人在婚姻“供求”关系中是失败者,也许就是“无用的好人”白鹤甚至假设如果bbs上的mm要是看到山在现实中的窘迫,还会在聊天室对山表示“我爱你”吗?那么白鹤从千里之外飞来是来“续梦”还是来“相亲”?“续梦”是一种奢侈“相亲”是否是一种失望?当网络里的虚拟变成了现实中的立体时,心中的玫瑰还会开吗?
与此同时,山也在自己的小屋辗转难眠,他也在思索着白鹤此行的目的,在离异了几年的孤独生涯里,十分认真的山带着女儿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没有妻子的家里不仅仅是缺少气氛,缺少的是一根支柱,没有这根支柱这家简直就是东倒西歪。离异的女人带着孩子恐怕没有离异的男人带孩子更渴望重建家园,山确实太需要妻子了!而白鹤能嫁给他吗?扫视自己简陋的小屋他再一次汗颜,他能给白鹤带来愉悦可是不能给她带来“幸福”啊!情人的幸福是种感觉,而妻子的幸福是什么呢?决不只是感觉!白鹤来自虚拟世界,让她“续梦”不应该让她来看自己的家,但是白鹤从现实中来了,这个简陋的,清贫的,真实的环境应该向她展示啊!
次日,白鹤睡了一个懒觉后,独自去逛商场,出来的几天,女儿天天都打电话给妈妈,列出了一小串购买清单,白鹤很疼爱女儿,有女儿相伴,她有时觉得离异的生活似乎还清净些,可是当她在网络中遇见山,并在现实中接触山之后,她却不想清净了,她甚至在代替女儿接受山的慈爱和度量着女儿对山的接受。
帮女儿选择了一件红毛衣后,她 又看见了一件碎花的小红棉袄,她请营业员小姐试穿了一下,那个小姐很年轻,比白鹤的女儿瘦,穿上那件紧身的小红棉袄显得很窈窕,白鹤看了很满意,就换大了一个号,让小姐开单。就在这时白鹤的手机响了,有信息提示,白鹤知道肯定是山发来的信息,她赶快浏览,果然,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鹤,你在哪呢?你可千万不要迷路啊!我是不是‘杞人’啊?呵呵”
白鹤正要回复,第二条信息又显露了:“别,别回。我上课了,刚才是课间休息。”
白鹤看着信息突然感到鼻子发酸,眼泪涌上了眼眶,好几年了!好几年白鹤都没有被这样温情的呵护了!随着婚姻的死亡,白鹤的记忆中已没有了温情的位置,离异生活的孤独和创业生涯的残酷已经使她没有了眼泪,貌似“女强人”的她其实在心里早已疲惫透了,早就想依在一棵大树上歇歇啊!泪眼朦胧中白鹤感叹着生活的错位:温情应该是女人给予男人啊,而艰难的生活却使白鹤由施与者变为接受者,使白鹤和山的性别角色发生了本末倒置,不该温情的男人许幸也是通过温情的流露在歇息自己心中的软弱,在苦涩和无奈的现实中,精神的依靠只剩下相互给予的温情了。
白鹤突然醒悟了,她的婚姻“供求”关系和山是对应的,他需要她的欣赏,而她则需要他的温情。
(六)
11:30山又打来电话:“鹤,在哪呢?中午你吃什么?”
白鹤接着电话:“别担心我,我现在已经出商场往回走了,我吃面条去。”
山在电话里说:“好的,快回去休息吧,晚上等我。我得安排一下明天的工作,请假送你去机场。”
“好的。我这就往回走了。再见!”白鹤挂断了电话。
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山来了,他突然改变了往常说话的慢语调,而是一连串的说了一个令白鹤既期盼又惶恐的决定,原来他明天的工作无人代替,不能送白鹤去机场了,可是他觉得这次白鹤到来确实没有很好的陪她,他决定今晚上留在酒店好好的陪白鹤聊聊,也许他们在现实里的相遇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白鹤听了这话却在心头掠过了一丝遗憾,原来她来例假了,她有点怨恨山,为何山的这个提议不在头一两天兑现呢?白鹤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同意,她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而对于山来说,山的决定大错特错了!他犯了一个自身行为与他自身性格、本性相背离错误!他能意识到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将可能发生的“意外”同时他又在心里努力的麻痹自己,想用一种强行的抵抗来抵御自己心中的心魔!他给自己出了很大的难题,最后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而他的这一决定以及后来发生的事却给白鹤留下了刻骨铭心的震撼!使白鹤真正从灵魂的深处认识了山,进入了山的精神世界,并且为山的人格所倾倒,同时也为山的悲剧性格而悲凉,其结果是更深层次的领会了山!
他们到了一个快餐店吃了晚饭,在那里又听到了来自天籁的空灵的“班得瑞”那是从餐厅隔壁的音响柜台传来的,由于餐厅的嘈杂,乐曲不是流畅的过来而是断断续续的飘来的,可是山太熟悉那些曲子了,他依然很准确的提示着乐曲的段落,白鹤也被他对乐曲的痴情感动了。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他们还在继续着婚姻和“网恋”的话题。
他们俩同时感到彼此的思维和看法是如此的相同,两人的幻想,两人的追求以及两人的爱好都有极其相似的地方,有时话题进行到深处时,竟忘记了彼此的性别,从来没有过的知己和默契使两人真正感到了一种灵魂的牵手。两人坐在各自的床沿,面对面的聊着,在他们两床之间床头柜摆放的那束鲜花此时正是花期浓时,那枝百合的叶边都已经有一小圈淡淡的锈了,菊花、兰花、康乃馨已经昂首怒放,那玫瑰稍稍开了一点
已经凌晨2:00了,山提议睡觉去吧。他让白鹤先去洗漱,在等待的时间里他突然感到有点紧张,在他40多年的生涯中他是地一次和妻子以外的女人独处一间卧室。
白鹤不一会就出来了,山走进了卫生间,突然一眼看见了放在洗漱台上侧边的一包卫生巾!一种不知是喜是悲情感顿时扼住了他,他脑海里快速的回忆起自己的新婚之夜,那天晚上他的妻刚好也是“特殊情况”他们就像住集体宿舍一样过了一夜!是他的命吗?他不知道!从来不信命的他此时却流下了两行无奈的清泪,在宿命思想的侵蚀中他又掠过一个放松,觉得给了自己心魔有理由的一杖了!
山从卫生间出来了,穿着很薄的绒衣绒裤,坐回了自己的床沿,他对白鹤说:“睡吧”?
白鹤也穿着很薄的睡衣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她没有应答山的话,却把一双小手伸了过来,山有些慌乱却不愿意拒绝,他握紧了白鹤的手并轻轻把她拉了过来,两人此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一阵另人战栗的激动蔓延了他们全身,山紧紧的拥抱着白鹤,嘴贴在白鹤的耳边悄悄地问:
“你想吗?”
“想!可是”白鹤同样把嘴贴在山的耳边悄悄的答。
山一下捂住了白鹤的嘴:“别说,别说,我知道,这是我的命!”
山轻轻的把白鹤放平在床上,自己也在白鹤身边躺了下来,他说:“就这样,我们躺着说说话吧。”
(七)
白鹤不可能平静了,她起身跪在床上,眼框里闪着泪花:“不,不,我愿意,山,我愿意!”
“不行,不行。”山痛苦的摇着头。
“为什么?”白鹤的泪珠滴落下来。
“因为你的身体以及我不能对不起其他向我表示爱慕的mm。”
“什么?”白鹤大吃一惊:“此时是你和我在一起啊,你怎么会想到其他的mm呢?”
“她们和你一样对我很好,我知道,我不愿意伤害她们,也不愿意伤害你呀,在我每次的心情贴子出来时,是她们深深地理解着我,鼓励着我,,我的孤独的灵魂因她们的抚慰才不寂寞,我空洞的生活是因为她们才有了光彩,整整6年了,是网络一直在搀扶着我。这期间我生活是艰辛的,经济是贫困的,但是,我的精神是丰富的,我有亲情、友情、爱情。”
“可是,你为什么不做呢?在这间房子里只有你和我,网络是虚拟的,有多少人利用它的隐蔽性在‘网交’,还有人在聊天室公开征聊‘性’。现在我不是网上的白鹤,你也不是网上的山,我们都走出了虚拟,而且我们都是单身,我们的行为不必为任何人负责,我们此时是现实中的男人和女人啊!而此时的现实空间甚至连“网管员”的窥视都没有!”
山也起身把白鹤紧紧的楼在了怀里:“不,不,不,我不能,我的良心在窥视我,我不能愧对她们,她们给了我爱,我不能让她们痛苦啊,如果我的爱(或对我的爱)给对方带来的并不是愉快而是无端的烦恼的话,那这种爱我宁可不给(要)。因为那些个破贴子我已经不属于任何人了,我也无法拥有任何人!”
白鹤无言了,她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流到了山的脸上,山用自己的脸轻轻为她搽着泪花。白鹤实在不明白,在今天许多人已经把“性”看成是一种物质享受的时候,在这世界的一个角落里居然还保留着山这样的一个圣洁之人,这样一个把性仍然视为精神、视为责任的人!
白鹤几乎带着哭腔在做最后的哀求:“山,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你难道不能为了我的需要吗?”山不语,白鹤分明感受到了山身体的变化,可是不知山用了什么“特异功能”身体又恢复了平静,白鹤又气又急,眼泪再次夺框而出:
“山,你真是中国人!”
“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山连着说了三遍这句话,而一遍比一遍虚弱,虚弱中透着无奈可又隐藏着坚定。
白鹤只好顺从的躺下了,山也静静的躺在白鹤的身旁,他们都无言,不在拥抱在一起。四目看着天花板,任四行请泪滚滚而下
这一夜是山和白鹤刻骨铭心的永恒,是两位浪漫写手精神相撞的及至,也是整整一代人对生活观念的浓缩写照!花儿谢了,房间里的花儿在这种火热而沉重的气氛中焉能不谢?先是百合有些凋零,接着菊花也蔫了,康乃馨疲倦了,泰国兰低头了,惟有那枝玫瑰还是含苞待放
天亮了,山和白鹤谁也不愿意起身,直到听到走廊里服务员打扫清洁的声音想起。他们两才默默的起床,洗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酒店,白鹤问山:“花怎么办?”山说:“就放在这里吧。”
他俩走进了电梯间,就听见一位服务员在喊:“小李啊,这还有一束花呢!你要不要?呀!这一枝玫瑰还没开呢!”
山和白鹤对视着笑出了极不自然的神情。为了调节空气的凝重,山对白鹤说:
“回去开邮箱吧,我会为你做一束一摸一样的鲜花,网上的鲜花不会凋谢的,永远不会!”
(八)
山和白鹤走出酒店,坐公交车约半个小时的路来到了山的家。此时的景象又让白鹤感慨不已,房间的摆设已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惟独桌上的电脑却是最好的配置,17寸的显示屏大模大样的放在那里。白鹤想象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山就坐在那里敲着那104个小精灵,把会唱歌会跳舞的字符顺着网络线送到了bbs的园地,让众多网友与自己共同分享丰富的精神佳肴。山的贴子是极其温馨,极其浪漫,极其真挚,梦一般的流淌着诗人淡淡的忧郁和闲愁的那一类,因此他的贴子出来无论是“荐”与“不荐”点击力都是很高的,他写的也认真,总觉得人家是花了钱来看贴的,所以要对得住大家,他的“认真”再次给自己的业余作品注入了人品。
山拿出一盘班得瑞的日光海岸放入软驱,蓦然,从良好的音响里流出竖琴的悠扬,巴松的律动,木管的轻巧带着一阵空灵的幻想洗刷了这小小蜗居的贫困,轻轻的海浪一层一层涌过来,带走了山和白鹤的魂魄,这一对牵着手的精灵飘渺着在森林中的一夜,山少年丧父母和白鹤无血缘父母的童年是何等相似的关连着,生活的贫瘠使他们只得去丰富思想的内在了,精神的丰美与物质的贫乏形成的强烈反差,在简陋的环境了享受风的呢喃,造就了两人心灵深处的古诗韵律,使他们人到中年还保留了童贞,而在网络的牵连中,共同沐浴在深情的月光下翩翩起舞在这般空灵飘渺,回归自然的情思里山的灵魂已经游离了驱壳,飞到了大的不能再大的森林空间,旷野空间,宇宙空间,在美妙绝伦的理想境界里遨游我们能取笑诗人的癫狂吗?假如人没有一点精神他能抵御生活的无奈吗?
网络,你太适合中国人了!你是虚拟的丰盛,你是梦幻的仙境,你是精神的家园!你是情感的归宿!现实中的无奈在这网络中消失了,山和白鹤在字符里找到了寄托,在音乐里找到了希望。他们在字符和音乐里融入了彼此的精神世界,也许,心灵要是相通了,就不必再苛求是夫妻抑或是情人还是朋友?时间会让物质的美好变味,唯有精神让时间羞惭。
而我们回到现实,假如山和白鹤完成了重新组合,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份幻想可会腿色?山的清贫会淡化他的温情而变为白鹤的厌烦吗?白鹤的激情可否又会变为务虚而使山失望?对未来的油、盐、酱、醋、茶他和她有多少心理准备?失败的婚姻里丢失的那份责任还拣得起来吗?即使拣起来了会不会又让时间偷走?
花儿谢了,花儿谢了!花儿总是走完自己的花期就要谢了!
谁让花儿谢了?是生活?是现实?还是我们自己的悲剧性格?
我们对自己失败的婚姻情节有时嘲笑为“对牛弹琴”如今我们可该思考,这种不对应的关系是牛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牛是被动的,主动的人怎么了?你为何不去寻找“供求平衡”的婚姻关系呢?
白鹤必须走了,白鹤要飞回南方自己的家乡去了,山送白鹤上了出租车,并记下了出租车的号,目送白鹤渐渐驶出了视线,他担心白鹤在半小时的车程里睡着了,又担心她在一个小时的侯机时间里睡着了,他估计着时间不断地给白鹤发着信息,因为昨夜他们俩都不曾合眼啊!
白鹤果然几乎在出租车里睡着了,快到机场时,山的信息唤醒了她:
“鹤,到机场了吗?”白鹤回复了山。付清车款后,换登机牌,进安检,进了侯机厅,山的信息又过来了: “鹤,你别瞌睡啊,到了那边机场可以开手机就一定给我信息啊!”白鹤带着这割舍不断的情缘飞回了南方,一下飞机来到侯机厅就给山报告了安全着陆,山又发来信息:“记着,到家再发信息给我。然后开邮箱,我给你送花了!”
白鹤眼睛湿润。当她打开邮箱时,眼眶里的泪珠终于落到了键盘上。那是一束美丽绝伦的花:一枝百合,两枝菊花,一枝泰国兰,一枝康乃馨,还有那枝玫瑰!在网络里那枝玫瑰开了,开得比其他的花都好!
花儿开了,花儿开了!网络里的花总是鲜艳无比,网络里的花花期很长,甚至不会凋谢!
白鹤突然闪过一个幻觉,觉得自己就是“堂吉珂德”而山是她心中的“塔辛尼亚”白鹤就要拿着长矛去刺风车了,有了心中的“塔辛尼亚”她什么也不怕!生活又让两人错位了:这个应该温柔的南方小女子反而要为自己心爱的应该刚强的北方男人去试试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索取”去填充山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