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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祈是被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惊醒的。

    他翻身坐起,发觉自己睡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思及妻子落水的事,他神色惊惶的跳下床榻,步伐急切的推开房门走了出来,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夹杂着哭号的求饶声。

    “别打了,别再打了,我真的没有推夫人落河!”

    “你还敢狡辩,皇上身旁的侍卫亲眼看见是你推岚吟姊落河的,你还不承认!”欧菲的鞭子毫不留情的甩向宁儿身上。

    宁儿痛哭的爬到宣勤面前,哀求着“皇上、皇上,求您明察,不是民女推的,是夫人自己不小心跌进河里,那名侍卫看错了,民女真的没有这么做,皇上,您相信民女,真的不是民女做的”

    路祈来到客栈的院子前,瞧见了这一幕,刚才没有听清楚她们的对话,只知一出来就看见欧菲郡主竟然蛮横的鞭打着宁儿,而站在一旁的白阳王,还有宣勤与赵寅等人竟没有人上前阻止她的暴行,他看不下去的出声。

    “住手,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他来,欧菲忿忿的拿着鞭柄,指向跪倒在地、满脸泪痕的宁儿“你何不问问她做了什么事?”

    看向一旁的宣勤,路祈不明所以的问:“她做了什么?”

    宣勤叹息一声“朕的侍卫看见是她将四皇嫂推落河里。”

    “是她推岚吟落水的?!”路祈满脸惊愕,不敢置信。

    宁儿爬过来,拉住他的手,啜泣着为自己辩解“不,当家,不是我推夫人,是她自己跌下去的,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

    看着她那张泪痕斑驳布满惊恐的脸,路祈猛然想起妻子曾不只一次对他说过的那个恶梦,他脸色倏地一震,用力甩开她的手,失神的喃语“原来岚吟作的那个梦是真的,她真的跌进了河里”

    站在他身边的宣勤听到他的话,若有所思的道:“她是当年那名神巫的后人,有一些预知能力倒也不足为奇。”

    宣勤的话像一支尖利的针狠狠扎向路祈,令他懊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当时他竟完全没有将岚吟说的话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她不喜欢宁儿才那么说。这时他想到什么,心急的抬头四处梭巡。

    “岚吟呢?她在哪里?”

    “我们还没有找到她。”欧烈出声道。

    “赵寅,你不是说她不会有事?!”路祈走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怒声质问。

    赵寅温言解释“河水太湍急了,侍卫们一时找不到夫人,现在已加派人手全力搜寻夫人的下落”

    不待他说完话,路祈蓦然放开了他,不发一语转身朝客栈大堂走去。

    “殿下,你要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没有回答。

    “当家,你带宁儿一起走,夫人真的不是我推的,你带我走”宁儿抓住他的衣摆,苦苦哀求。

    路祈横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满愤恨“宁儿,我自认待你不薄,我同情你的遭遇,带你回路府,因为欣赏你的才华,倾囊相授教你歌唱技巧,我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结果你竟是这样报答我的,你怎么能够?!”

    宁儿被指责得心虚,但她不愿放弃唯一的希望“可是当家的确是喜欢宁儿的吧,不然不会对宁儿那么好,当家,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救救宁儿吧!”

    “你害了岚吟姊还有话说!”欧菲一鞭挥去,将她再打得跌落地上。

    “当家、当家,你救救我,宁儿要被打死了,求你救救我”她凄厉的声嘶喊着。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自活。”丢下这句话,他迈步走了,只是究竟说给宁儿还是说给他自己听呢?或许两者都有吧。

    此刻他脑海里不停回荡着妻子曾对他说过的那个恶梦,和宣勤方才说的那句话——

    “我还梦见,宁儿就站在河岸,看着我跌进河里,她脸上得意的笑着。”

    “她是当年那名神巫的后人,有一些预知能力倒也不足为奇。”

    当时岚吟一定早就预见了今日的情景,他却丝毫察觉不到她的担忧,不顾她的感受,天天去找宁儿唱歌,对她一再要他送走宁儿的事,他还十分不谅解,认为是她心胸狭隘容不下宁儿。

    想起上次为了宁儿而与她发生争吵,他的心脏仿佛有无数的针在戳刺着,用悔恨懊恼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出了客栈,他恍恍惚惚的走向河边。

    赵寅不放心,在他离开客栈之后,派了个侍卫跟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路祈没有发现有人跟着他,此刻他脑子里除了生死末卜的妻子,什么都无法再想,来到河岸,他抬眸看向滔滔滚动的河水,眼前仿佛看见妻子微笑的在向他招手,他没有细想的跳进河里。

    那名侍卫来不及阻止,也急忙跳进河里想救起他,无奈水势太急,才须臾之间,路祈已被冲得不见人影,见状,他奋力泅回岸边,奔回客栈求援。

    午后的小渔村里,不时有狗吠和孩儿嬉戏的声音传来,这渔村靠近莱河,后方有座鸣鹤山,山势巍然险峻,终年云雾缭绕。

    此时村中一间房子里,一名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眼睫颤动了下,缓缓张开眼,昏沉的神志还未清醒有些茫然,耳边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他抬眸看去,见到一男一女走进屋里。

    “大夫,这都一日一夜了,那位公子怎么还不醒?”一名身形福泰的妇人觑向身旁一同进来的一名年约三旬、眉目端正的男子。

    “我再瞧瞧。”

    来到床边,见到路祈张开了眼,胖妇人喜道:“咦,他醒了。”

    大夫走过来,在床杨旁坐下,伸出三指按在他的脉搏上,须臾,他收回手,温言询问“公子的身子看来没有什么大碍了,可还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路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嗓音嘶哑的问:“这里是哪里?”

    胖妇人答道:“咱们这儿是靠莱河的一个小渔村,我丈夫日前在海湾那儿捕鱼,看见你浮在河上,就把你救了回来。”莱河通向大海,他们这个渔村就位在出海口附近,村里的人泰半都靠着捕鱼维生。

    “他应该饿了,桃子嫂,你待会熬个粥给他吃,我晚点再送帖药过来。”

    “好,我这就去熬粥。”桃子嫂点头,转身离去前回头问:“对了,钱大夫,你要过去桂大娘家看看前日救起来的那位小嫂子吗?听说昨儿个她醒来后,就一直不肯吃饭,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默默的流泪,让人瞧着怪可怜的。”

    “她肚里的孩子没了,也难怪她会伤心,我这就过去瞧瞧。”钱大夫起身道。

    听着他们的谈话,路祈情急的坐起身,紧紧拽住钱大夫的手,苍白清俊的脸上流露出激动“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小嫂子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桃子嫂回道:“那小嫂子在隔壁桂大娘家,是桂大叔前日在出海口那儿救回来的,可怜她命是保住了,却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她伤心得吃不下东西呢。”

    听完她说的话,路祈原就苍白的睑变得更加死白,唇瓣轻颤着“孩子没了?!”

    桃子嫂叹了一口气。“就是呀,真是可怜,不过要不是钱大夫医术高明,只怕连她的命也要保不住,能活下来也算她命大了。”

    钱大夫看出端倪,问道:“莫非公子认识那个小嫂子?”

    “”路祈语噎,胸口的巨痛剧烈的撕扯着他的心,顷刻间,他眼里已布满泪水“带我去看她,她是我的妻子!”

    见桃子嫂开口想再问什么,钱大夫示意她先别多问,回头朝路祈道:“好,你跟我来吧。”

    别大娘家就在几步外,然而这短短的距离,却是路祈有生以来走过最痛苦的一段路,他仿佛踏在刀尖上,每走一步就痛一回。

    好不容易来到门前,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妻子面前,但下一瞬,他却胆怯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见妻子!

    见他杵在门外,迟迟不进去,钱大夫神色煦然的招呼他“公子,进来吧。”

    “我”就宛如犯下滔天大错的孩子,路祈畏惧的站在原地,不敢踏前一步。

    钱大夫看他一眼,沉吟了下道:“公子,我不知你们夫妻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致双双落海,不过你迟早要面对你夫人的,还是进来吧。”

    路祈终于跟着进屋,钱大夫向桂大娘说了几句话,后者回头看了路祈一眼,领着他们走进一间房间。

    一进去,路祈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张着眼的妻子,她脸色苍白,神情空茫,似悲似哀似怨,让他整颗心顿时揪成一团,更加痛恨起自己。

    他眼泪一滴滴的滚落,为了她,也为了他们不幸早天的孩子。

    “小嫂子,钱大夫来看你了。”与福泰的桃子嫂相反,桂大娘眉清目秀,体格纤瘦,走至床边轻声道。

    闻言,裴岚吟这才发觉有人进来,缓缓的转眸觑去,下一瞬,在看见站在桂大娘身后的路祈时,她仿佛没有见到般,视线直接转向一旁的钱大夫,嗓音细弱的表示“我没事了,不用劳烦钱大夫每日都过来。”

    “听桂大娘说你都不吃饭,这样身子怎么好得了?”钱大夫关切的道。

    “我吃不下。”

    “多少还是要吃一点,身子才能康复得快。”钱大夫替她诊了脉后劝道。

    她温顺的轻轻颔首“我知道了,谢谢钱大夫。”

    别大娘也劝说:“你早日养好身子,以后想再生几个孩子都可以,别太伤心了。”她接着指向身后的路祈道:“喏,你相公来看你了,咱们先出去不吵你们。”说完与钱大夫转身离开,房里只剩下她和路祈。

    “岚吟。”路祈走到床榻边,伸手想抚摸她苍白的面颊。

    “不要碰我。”她别开睑,淡漠的说了一句,令他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不敢落下。

    须臾,他缩回手,哽咽道:“对不起,岚吟,你骂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她的嗓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旋即她徐徐阖上眼,不想再见这个她曾经交付全部真心的男子。

    他的悔悟来得太迟,她不只一次对他吐露她的忧惧,结果他却浑然不在意,一心只想把宁儿留在身边,终于她的恶梦成真,她跌进了河里——由他带来的宁儿将她亲手推落。

    她没死,代替她死的是他们的骨肉。

    孩子一死,让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岚吟,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他愧疚的握住她的手。

    她张开眼,眸里透着一片寒漠,幽幽的再说一遍“不要碰我。”

    她的眼里没有憎恶没有痛恨,有的只是疏离冷漠,这让路祈受不了,在她的注视下,他缓缓放开她的手,不敢再随意碰触她。

    他情愿她骂他、责怪他,但她却一句责备都没有,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漠然的语气,把他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

    吸了口气,他心痛如绞的开口“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是我”他竟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死路,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出去!”她的情绪因为他的道歉而激动起来。她跟他已无话可说,孩子死了,如今他再多的道歉和愧疚对她都没有意义了。

    见状,他纵然不舍,也只得顺着她的意思“好,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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