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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管不了交给校长,那位会吹笛子的何顺校长他也不买帐,叉腰指着鼻子警告:小心我在爹面前说你的坏话,你再拍马屁也没用!
小虎的志向是长大参军。他跟爹说读书没有用,你一天书没念不一样参军?一样当大队干部?全大队哪个不怕你?——这也叫有志不在年高。
把蒋乐生弄回来挣工分的念头折磨得徐其虎寝食难安。他发誓,要象当初对蒋庆余那样把他儿子捏在手心。夜晚他躺在床上,最乐意听猫爪下老鼠被撕咬的吱吱惨叫,从中获得极大的快慰和满足。
天赐良机!国家调整经济政策压缩城镇人口。徐其虎在公社一听这话题再无心开会,马上想到蒋乐生而极度亢奋。他预见过不了几天,蒋乐生就会垂头丧气背着铺盖回家,低眉顺眼到大队登记户口,在他掌控的牌楼大队接受监督改造。
眼看整顿已近尾声,下放人员陆续回乡,仍不见蒋乐生踪影。徐其虎坐立不安,派王怀兵进城打探消息。叫他以贫下中农名义写联名信带身边,蒋乐生不在压缩之列,就递上去强烈要求下放他回乡务农!理由他家缺劳力,母亲生病弟弟妹妹年幼,他必须回家挣工分。“眼下形势多下放一个好一个,我们这样做等于帮厂里忙,他们自然求之不得。”王怀兵就是遵照这意图来的。
这封联名信对红旗印刷厂来说如雪中送炭。县粮食局正追查,为什么下放名册十五人,迁出定量供应人口少一个?厂领导解释郑巧灵情况特殊,声言此事已报县领导同意,但粮食局口气非常坚决:压缩定量供应人口是硬指标,任凭谁无权通融。厂领导正陷入“山重水复疑无路”困境,王怀兵送来了“柳暗花明”:蒋乐生进厂前就是城镇定量户口,将他下放不正好腾出一个指标、顶郑巧灵不迁户口不转粮食关系的缺口吗?
小郑的师傅是老职工,排版车间技术骨干,加上她父亲暗中活动,县领导已默许作特例变通处理。相比之下蒋乐生来厂刚一年,比那些徒工时间更短。尽管大家公认小伙子人不错,但红专学校迟迟开不了课,教师也属多余。无论从工厂利益考虑还是成全郑巧灵的姻缘,下放蒋乐生都是顺理成章。
出身不好绝无可能招工进厂,所以这次下放对家庭出身倒没有歧视性规定。但人们早已经形成思维定势——倒霉落难的事,出身不好理应“优先”,何况他家大队干部出面要人,当地贫下中农强烈要他回去挣工分?蒋乐生好比一粒泥沙,被下放浪潮裹挟入海再正常不过。
王主席对蒋乐生的家庭,以及得到这份工作的前因后果都了解,深知这偷梁换柱做法很缺德很丧良心,将会把蒋乐生和他的家庭再次推向灾难深渊。王怀兵那天递交联名信时神态诡秘,王主席意识到其中必有奥妙,心中不由得产生怜悯和同情。然而搞政治不容许感情用事,他要顾全大局,替厂领导排忧解难要紧。
蒋乐生人事关系在县职工学校,下放他回乡必须由校方出面。厂长派王主席跑一趟职工学校,如此这般交待一番。
校长对厂方的要求很惊讶。按政策蒋乐生不属于下放对象。王主席苦着脸对校长说:我厂靠印书印报纸吃饭,下放回乡的徒工都跟他攀比,骂我们厂领导瞎眼,下放生产骨干养闲人!
正说着厂长突然来了电话,说下放徒工们在厂里闹事,质问蒋乐生比他们更晚进厂为何不下放?厂长用无可奈何的口气说: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也让小蒋老师离厂,下个月停发工资。小蒋老师有能力,要不校长你想想办法,安排他去其他厂?人反正退给你了!
厂长和王主席的双簧演得逼逼真,甩包袱一样把蒋乐生推出厂门。
红旗印刷厂以停发工资的断然手段说退就退人。在工厂下马人员下放的浪潮中,校长把蒋乐生往哪安排?他顶着烈日去找教育局长。
局长午睡刚起,脸颊上残存一片凉席印痕。听半天稀里糊涂边打哈欠边问:哪个蒋乐生?校长说就是去年“江中”毕业,高考没取、把额头撞裂的那个不幸青年。全县百十所学校,您帮忙重新安排一下?局长“哦”了声把手一挥:算了,下放就下放吧,我给过许元绍一回面子了。
弱肉强食是动物世界的普遍规律。人世间多少矛盾的化解,以损害弱者的利益了结。小人物的命运,往往取决于大人物一句话。
刚端了一年的“饭碗”丢了,蒋乐生反应倒很平静,不同于去年高考落榜痛不欲生。他变得麻木迟钝,也许信了马书记的话——糊里糊涂不明原委反而好?
王怀兵每天给厂里打电话。蒋乐生人未到家,下放的消息沸沸扬扬传遍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