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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 台北
同样的车水马龙,同样的行色匆匆,
但,重庆南路的拥挤似乎有所不同。
或许是因为它贩卖的,是现代人如饥若渴的精神食粮,因此,在这等商业挂帅的急切中,重庆南路倒像是游走在市集中的秀才,抖抖袖口就不自觉地散发出书卷气来,与眼下的功利和睦相处、不相妨碍,各自有著各自的期待。
就像走上三个钟头的俞靖,她的艰苦卓绝,就为著一个期待。
“请问——这里有没有关于中国古代玉器的相关书籍或图片?”这已是俞靖走进的第五家书店了。
“如果你要找的是国家级有案可考的,那我建议你上中央图书馆找。”答话的,是一位年约六、七十岁的老先生,还操著浓厚的外省口音。
“我找过了,就是没有我要的资料。”俞靖已经耗掉一个礼拜的时间窝在图书馆的陈列架前,翻递了那每一册重达三公斤的古代文物遗迹介绍,最后在不得已下,才听从历史系毕业的同学建议,来到这条众多书店林立的重庆南路碰碰运气。
“愈是古老陈旧的店就愈要探个仔细!”这是历史系高材生莫煜的“名言”但对她这位回国不到半年的菜鸟而言,倒是挺受用的,至少帮她的搜寻行动缩小范围。
“你到二楼右侧去看看,最近我刚进了一些有关骨董拍卖会曾经买卖过的物品的原装书”
抱著最后一丝的希望,俞靖踩著那嘎嘎作响的老木梯,上了二楼杂乱无章又有点霉味的“书库”里。
“天哪!这该从何找起?”俞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透过那薄薄的镜片把这片凌乱看了一遍,然后再闪过地上的几堆未上架的书,直接走到右侧略显阴暗的书架前。
老样子!俞靖还是极有耐心地一本本翻阅,这种专心与用功的程度实在有资格再叫她拿个博士学位。
只是这次,她的主题不再是统计学,而是那只玉佩,
想到玉佩,俞靖又联想起玉佩的主人——靳馥恩,想到靳馥恩——那宽阔的胸膛、那性感忧郁的一颦一笑,还有那看似温柔却是疏离的眼光
可恶的靳馥恩!没事长成这副模样,不但让巧扮服务生的她因过度兴奋搞得连连出糗,最后还引发了久未发作的心口疼。不但当场昏在他的房里,还作了一个莫名其妙却痛到肝肠寸断的怪梦。而就因为这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让从昏迷中醒来的俞靖,直接慌张地奔出了他的房里,根本不待他淋浴完毕,再同他讨论购回那只玉佩的事宜。
这事,全坏在靳馥恩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轮廓里!俞靖把一切不顺全归咎在他的身上。
但,玉佩的震撼也始终没让俞靖忘怀,尤其是在靳馥恩房里作的那个怪梦,情节方面她记的是断断续续,但,就是那感觉份外教她忐忑不定,更奇怪的是,那玉佩竟然也出现在梦境里,也同样与她似乎有著某种程度的关系。
俞靖的好奇心本来就有杀死人的火力,尤其这次还牵涉到自己,于是趁著尚远在美国的老爸还未发布俞氏企业的新人事命令之前,她自己就偷个闲,赶忙地先回台北四处探寻有关那只玉佩的年代及其代表的意义。
一个礼拜下来,除了两条快跑断的腿之外,俞靖至今仍一无所获,要是今天连这最后一家书店都没有,那她恐怕会真的去找催眠师,索性闭起眼睛直接进入前世,去把这只古玉佩的来龙去脉挖掘出来。
“小姐——你要找什么书?”一位年约三十出头的中年人,正把一套书从架子上取了下来,看样子,他该是这书店的员工。
“哦——我在找一本有关古玉佩的书。”其实,俞靖也不太清楚该如何去形容她所要表达的东西。
“玉?!这种书是乏人问津的,不过,我前几天好像有看过。”这男子歪著头想着。
“阿炳啊,楼下的客人等著要书——”有人喊著。
“来了!”这男人也回了一句,而就在临下楼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转回身对俞靖指示道:“在那最角落的最上面我看过有一本,你去看看。”
“在哪里呀?”俞靖顺著他的指示再走进去,最后停在一处全放著各国文字绝版书的架子前,而每一本几乎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尘当封面。
就在架子的最上层,俞靖发现了一本由中国大陆出版的“玉佩典藏”稳稳当当地就搁在上方,突然间,她有预感,那书本一定有她要找的资料。
俞靖绽开了笑,一个伸手就朝书本的位置而去——哎呀!人太矮,构不著。
踮起脚尖,俞靖不死心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把那高高在上的书拿下来,却半天连书角都没碰到。
“我就不相信用跳的不行。”俞靖有些光火了,正准备把她跳高比赛冠军的本领给使出来——
一只手,越过了她的头,直接替她拿到了那本书!
想不到这年头,细心体贴的男人还挺多的!俞靖心怀感激地想着,并打算对这位绅士致上她最诚挚的笑容。
“谢谢!”一转身,俞靖的微笑就僵在唇边,而两只甫伸出要捧回书本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动也不动。
怎么是他?!而他会不会认出我?!
“谢我做什么?”靳馥恩先是满头雾水,继而又看到俞靖伸出的手,才恍然地说:“这本书——不是给你的——”
“不,先生,这本书是我先看到的,所以应该是我的。”显然的,俞靖发现靳馥恩根本不认得她,于是便带点懊恼地据理力争。
“可是,书是我先拿到手的,自然是我有买下它的优先权。”靳馥恩对眼前这女孩的态度很不以为然。
“喂——你算不算绅士呀?”俞靖更急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靳馥恩向来对霸道、粗线条的女孩没有好感,在他的面前,就算是众人捧上天的若桑小姐,也得乖顺得好似绵羊,就为著这点,别说这本书对他的重要,就算不是,他也会不惜一切把它买回去,即便是拿来当柴烧取暖,他偏不让这任性的女孩顺了心意。
“那书里不见得有你要的东西。”俞靖想用哄骗法。
“那又有你要的东西吗?”靳馥恩反讥。
“这——让我翻翻看行不行?”哀兵表情是俞靖不择手段的一招棋“要是没有我要的资料,那就不必在这里跟你争来争去。”
俞靖知道此刻学生模样的她一定不讨喜,想想也真是气馁,只不过少顶假发、多副眼镜,而眼前的他就神色回异,与那天温柔亲切的笑容是大相迳庭。
俞靖想,他不但买了她的玉佩,还伤了她的自尊心。
所以,凭什么尽给他占去?!俞靖眨了眨她那晶亮的大眼,一股主意就暗自在心底升起。
“你的提议很好,不过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靳馥恩瞄了腕上的表,提醒他下午还有另一场重要的会要开。
于是他不理会俞靖的叫嚣,迳自走下楼准备结帐。
“老板,等一下!”俞靖追了过来“这本书是我先找到的,我要买——”她挤到柜台前。
“多少钱?”靳馥恩也从皮夹中掏出大钞。
“你们究竟是谁要买呀?”老板被搞胡涂了。
“我——”靳馥恩和俞靖异口同声。
“两个都要呀?可是这书只剩一本了。”
“二千元够不够?我赶时间。”靳馥恩把钱搁在柜台上,并打算离开。
“靳馥恩!你的身分证掉在地上了。”俞靖情急生智。
这一喊,果然有效,靳馥恩连忙低下头往地上探著,而手里的那本书就顺势地搁在柜台上。
见机不可失,俞靖迅速地翻开那本厚重的书,寻找著她心中欲知道的谜题,果然,在内页中大唐文物介绍的其中一篇,就有著那只刻有一百零八朵莲的玉佩描绘,或许是天意,她顺手一翻,就翻到了。
“原来你要找的,就是这份资料,”发觉自己上当的靳馥恩,有些讶异这等的巧合。
“你——”俞靖知道,这下子他更不会让出这本书了。
“可惜!你只能怪自己长得不够高,这书注定就该属于我。”靳馥恩得意地调侃著看着她火冒三丈的容颜。
“是吗?”突然间,她换了张笑脸,又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无话可说了。”话才出口,一个迅速的动作,俞靖当着靳馥恩和书店老板的面前,就把那张摊在眼前的书页给撕去,揣进口袋就朝门外逃之天天。
“书给你,我只要这一页。”她还恶意地留下嘲笑的尾句。
还有满脸惊愕又铁青的靳馥恩及沮丧表情的书店老板。
“先生!这书是绝版书你你的小女朋友竟然把它撕了,”书店老板意味著不肯退钱的语气.
“她不是我女朋友。”靳馥恩愤怒地说。
“那她怎么知道你的姓名?”
是啊!方才她竟然顺口就喊出他的名!
她是谁?靳馥恩扔下那对他已不具意义的书,朝著门外她奔离的背影尾随而去,一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人群里,他才停止追寻。
只是,他依然想不起,那位摆了他一道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过,今天的这笔帐,他靳馥恩可不会忘记。
*
“哈哈哈——”在这间约有二十余坪的大套房里,却挤进了五个女孩放浪形骸的狂笑声音。
“俞靖真有你的,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谷翠亭已经笑到趴在地板上了。
“还好靳大工程师认不出你来,否则你可就会连累你老哥和那位大帅哥林薰修了。”沈婉容还记挂著她的偶像。
“沈婉容你太没义气了!只担心人家去掀了度假村的地,就不可怜一下俞靖,在靳馥恩跟前晃了一整天,而人家却连她半点印象都没放在心里!”谷翠亭摇头叹息。
“那可见我的造型功力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法**蔽榱柩嘁e?种讣祝?低档孛榱擞峋傅谋砬椤?br />
“这就是我的实验结论——内在美固然重要,但没有外在的吸引,一切只能放在深闺空叹息。”黄薇仙那沮丧昀口气,表示著她很不满这样的实验结果。
“所以丑人才要多作怪嘛!”面对这群损友的调侃,俞靖只好自我解嘲。
“那你们可真是幸运了,有我这样功力不凡的造型师当朋友,所以,不必作怪就能艳惊四方了。”伍凌燕说。
“那可不吗?下个礼拜二的圣诞节化装晚会,就全靠伍大姊您啦!”沈婉容已经想好要扮白雪公主了。
“化装舞会?!怎么这玩意儿也传到国内啦!”俞靖没想到才出国几年,身边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你俞小姐还没开始准备呀?我不是早在五天前就告诉你吗?”伍凌燕有些不悦。
“是吗?大概是我忘了。”俞靖的脑子里全是那只玉佩的线索搜集,哪有空尊师再容得下这种事情。
“俞靖,你就是这样漫不经心,都我实在——”
“哎哟!伍大姊,你就冤枉我了,我还想等过一阵子,请你替我全身上下重新打造一番呢!”
“干嘛!”大家异口同声并面露疑窦,仿?氛饣安桓贸鲎岳寥擞峋傅目谥小?br />
“因为我老爸警告我,若不把自己的门面修一修,他打算把打扫厕所的职务派给我。”俞靖相信,她那一向固执的老爸是不会说著玩而已。
“哇——真是伯父在上,万岁万万岁——”这些女人们笑成一团。
“那我最近可有得忙你不过,头一件事,就是咱们俞大小姐化装舞会的扮相。”伍凌燕手托著下巴,盯著俞靖打著主意。
“埃及艳后,行不行?”伍凌燕突发奇想。
“好哇——好哇——”所有人鼓掌,一致通过。
“喂——你们是帮我,还是整我呀——”俞靖觉得那套衣服要披在她身上,铁定成四不像。
“废话!当然是——整你呀!”
碰上这群恶妇,俞靖真的就没辙了。反正玉佩的事也告个段落,闲著也是闲著,索性找个放晴的下午,随著那位“不可一世”的造型大师伍凌燕,四处寻找著埃及艳后所具备的各种行头。
“这里绝对有我们要的东西。”伍凌燕推门而入,并把目瞪口呆的俞靖一并拉了进来。
“哇,跟个皇宫似的!”俞靖从未见过一个服装店能豪华到这个地步。
“当然!这是全台北最高级的一家礼服店,许多电影明星穿戴的礼服都是由这家店设计的。”
“那一定很贵吧!”俞靖顺口问著。
“放心,凭你俞大小姐的荷包绝对买得起。”伍凌燕挑著一件件挂在展示架上的衣服。
“买?!用租的不行吗?”俞靖不想买一套只能穿一次的特殊礼服而浪费一大笔钱,虽然她的经济能力是不容怀疑,但当用则用、不当用则省的观念一直在她的行事作风里,就像她不在把跑车当牛车用的台北,买辆代步工具,宁可老老实实的搭乘公车或捷运。
“买不起,就别摸坏我们的东西。”突然间,一位女店员就不客气地把俞靖拿来观看的礼服给抢过去。
“喂——你懂不懂礼貌呀!谁说我们买不起。”伍凌燕嗓门一开,全是火气“这件现在就给我包起来。”
这是一件银色低胸的晚礼服,剪裁大方而简单,而其重要的特色就是下摆有著波浪的柔美皱褶,只要穿上它的人,莲步轻?兀?陀胁u馍了福?貌还饷1下?
“这件啊!”俞靖看着伍凌燕拿在手上的银色礼服,感觉是普普通通,倒是让挂在上面的标价给吓了一跳“什么?!六十万?!有没有搞错啊!”俞靖此话一出,又让那势利的店员占了上风,她摆出睥睨的姿态,朝伍凌燕笑了笑。
“俞靖,你闭嘴行不行?”伍凌燕气急败坏。
“不行,我可不想让这么一大笔钱全花在这块破布上面。”俞靖不喜欢那件的性感及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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